第48章 六分鐘

  容樂樂心安理得地看著右手腕上的槲寄生被高牆上裝置「燙」出滋滋聲，「正好」在槲寄生眼睛的部位。

  這顆黑色的珠子一點點融入了紅色的寄生本體裡......

  對方應該暫時看不到了吧，在「眼睛」再次冒出來前。

  之前在特情局的對外宣傳欄，她看到全知教的信徒被淨化高牆的裝置檢測出來的視頻。

  視頻里那個信徒混在人群里，正好靠近牆壁上的三角放射裝置，結果就被一股電磁給麻痹了......

  方希羽當時說這堵牆一定程度上可以把邪教分子攔在外面，所以容樂樂猜測，她手上的槲寄生也會被壓制。

  所以她才選擇了這一站下車。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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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敢賭有多長時間，於是容樂樂加快腳步走到小商店的安老闆面前。

  「老闆，我想買點雞蛋，順便借用一下你的後廚。」

  *

  魏新藝恢復後，再度睜開眼，眼中浮動著慍怒。

  距離他失去槲寄生視野的畫面，已經過去了六分鐘，還好恢復了，現在他重連上槲寄生的視野，看到了正在把鍋里熱騰騰的類似番茄炒蛋的菜餚盛出來的容樂樂。

  他冷汗都出來了，還好這次任務對象是這個蠢女人。

  這要是其他的任務里，別說六分鐘了，就算是六秒的異樣，他的第一反應都是要逃命。

  因為六分鐘的斷連，可能就是他被對方發現，甚至即將被反殺的苗頭。

  呼，他鬆了一口氣。當然了，對面是容樂樂的話，給她六個小時她都只會像頭蠢豬一樣吃吃喝喝洗洗睡睡白費掉。

  魏新藝冷笑，他最看不起高牆裡的這些屁民，自以為高人一等了。

  實際上也就是貴族們圈養的韭菜而已，就像過去任何時代的中產階級一樣，愚蠢自傲，還懶惰。

  其實任何一個隨機的浪頭，都可以把他們平靜的生活掀得天翻地覆，只是個概率問題。

  就像現在，終於輪到蓉城了。魏新藝唇角勾起殘忍的笑容。

  他看著容樂樂給老闆洗乾淨了鍋鏟。

  她轉身返回高牆內，看來是打算繼續乘坐公交車回家。

  魏新藝從顧杉那裡知道容樂樂在容家受排擠，所以她回家沒口飯吃，需要自己在外面炒好菜帶回去吃，不足為奇。

  他無聊地看看時間，等待三個小時到的宣判時刻......

  *

  小店，容樂樂要結帳：

  「一份米飯，生雞蛋。」

  安老闆卻擺了擺手，示意她直接走，不用結。

  容樂樂有些錯愕。

  她選的是有機的來自高牆內的雞蛋，一顆要100多，挺貴的。

  安老闆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容樂樂，好像在牆外生活久了他傷到了視力，別看他這模樣像夜間的鷹隼一樣銳利，其實眼睛根本看不清。

  安老闆開口，他聲音像在砂紙上打磨過一樣，粗糲刺耳，但說話的語調很平和，如死水一般的：

  「我跟個地老鼠似的活了倆年，做飯都沒你急，若不是遇著事了，誰不想吃口慢飯呢。

  你拿著吧。安叔混不咋地，但也不差這個錢。」

  容樂樂看著他說完閉著眼，悠然曬著最後那點西曬，吹著晚風，為數不多的頭髮在風中飄著。

  容樂樂突然想到以前在地球上那些養老院裡的老人家們。

  她當時的孤兒院旁邊就是養老院，見多了這樣的老人們，他們捂著幾十年生活的苦水裡泡出來的明悟，等待著死亡降臨，將一切帶進棺材。

  她道了聲謝，回頭重新穿過高牆，去「榮源路」站點繼續等車回家。

  食盒裡散發出陣陣馨香，引得其他等車的人都忍不住側目。

  不得不說，華強的廚藝是一等一的，連猩紅槲寄生這樣奇怪的食材都做出來美觀又香噴噴的賣相。

  容樂樂低垂著眼，看著食盒裡那已經做熟的槲寄生，和自己右上腕上剩下的像奶茶珍珠一樣的黑眼珠子。

  本來以為可以直接把槲寄生整個都解決掉，沒想到還剩了眼珠子，以至於她不得不繼續在魏新藝的監視下表演......

  六分鐘前。

  當她站在安老闆小店的後院小廚房裡時，她閉上了雙眼，再度睜開，眼裡的光芒已經是屬於廚師華強的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體驗，原來契約的作用是這樣，可以讓華強或者柳菲菲的意識進入她的身體。

  就好像身體有另一個靈魂在操控，華強的意識指揮著她的手......

  華強拔出了猩紅槲寄生，切成幾段扔進鍋里，發揮「米其林廚藝」天賦。

  喀喀喀，哐哐哐，食材與熱油均勻地彼此融合，炒出了芳香和誘人的色澤，利落而準確。

  容樂樂覺得很神奇，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她能感覺到她自己和華強的意識之間的那絲微妙的連線。

  只要她想，隨時可以拿回身體的控制權。

  她就像個短暫的旁觀者，看著華強在三分鐘內，完成了這道菜的烹飪。鍋里飄出陣陣誘人口水的香味。

  加上容樂樂和老闆溝通的時間，前後正好五分鐘，但她沒有立刻把菜盛出來。

  而是靜靜等在鍋子旁邊，直到一分鐘後那枚眼睛重新出現，她才開始將菜餚盛出。

  當著魏新藝的監視，就讓他相信，他錯過的只是一個寒門少女借用一家小商店的違建後院小廚房，匆忙做了一道家常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