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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相依為命u0026颱風將至

2024-09-19 04:36:55 作者: 黑白狐狸

  關晞深呼吸,伸手出去,語氣不自覺加重:「還給我。」

  關母把手機遞給她,很焦慮地說:「你就不能好好考個公務員,或者事業編嗎?你肯定能考上。你一定要過這麼不穩定的生活嗎?等你年紀大了,干不動了,下崗了,沒有收入,你怎麼辦?」

  關晞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身靠在桌邊:「媽媽,你不會以為,我會聽你的吧?」

  關母的麵皮不自覺顫抖起來:「對,所以這是你離開媽媽的理由?媽媽沒本事,這些年都靠你養,所以你要跑,你就要把媽媽甩下?」

  關晞頓了頓,看著關母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不會甩下你,我每個月都給你打錢。媽,我當年只是不想浪費高考分數。」

  關母高聲說:「你為什麼不和媽媽商量!你偷偷改志願!直到最後,才讓媽媽知道,你跑到越城了!哪怕你去北京都比越城強——越城離家那麼遠!」

  關晞重重地看了關母一眼,背過身去:「十幾年前的事,你還沒說夠?明明是你偷偷改了我的志願,想讓我留在老家,我改回來而已。媽,請你尊重我,這是我的志願、我的人生。」

  關母傷心道:「好,好,我尊重你!你從小就有主見,我管不了你!」

  

  關晞攥緊手機,轉過臉去:「我幫你買好了中秋節後的回程票。這幾天你就在越城轉轉吧。」她面無表情,「媽,你偷改我志願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自己的人生,我會自己過。我不會和你一起住。你說什麼都沒用。」

  關母錯愕,旋即神情又哭又笑:「為什麼不願意和媽媽一起?咱們母女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你拋下媽媽,說走就走,媽媽做錯了什麼?啊?」

  關晞厲聲打斷她:「不要再說了!」

  關母一怔。

  兩人僵持。

  關晞嘆了口氣,走到關母面前,蹲下,看著她的媽媽。

  「媽媽。」她抓起關母的手,「你什麼都沒做錯。而我——我離開家不是要拋下你。」

  關母哭著說:「你上大學都不帶媽媽。媽媽只是要陪你讀書,照顧你。媽媽住在你的寢室,也不花你的錢,幫你和室友們處好關係,你為什麼要趕走媽媽?」

  關晞伸手安撫關母的肩膀:「媽媽,媽媽,你還有爸爸,你還要照顧爸爸。」

  關母說:「媽媽只愛你。媽媽不想離開你。」

  這是一個情緒黑洞。

  關晞站起身,看著關母,嚴肅下臉:「媽媽,我們離得不算遠。我就住在附近,你自己好好在越城逛逛,好嗎?我距離你只有5分鐘的路程,這還算遠嗎?」

  她後退兩步:「而現在,我要離開了。」

  關母還想說什麼,看著關晞嚴肅的面色,猶豫著把話咽進肚子。

  關晞看著關母的眼睛,慢慢退出房間,關上門。

  門內響起哽咽哭聲。

  關晞轉身離開。

  ……

  細細密密的雨絲飄下來。

  騎樓就是給行人遮風擋雨的。關晞走在騎樓下,胸中情緒一陣一陣激盪。

  30歲的關晞不是一個無法管理情緒的人。但她的母親,就像一張細密纏繞的網,漸漸捂住她的口鼻。

  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頭發生了虱子,關母把農藥抹在她的頭髮上,然後用塑膠袋罩住她的頭。

  母親的手顫抖著繫緊袋子。

  窒息。

  關晞兩手亂抓,終於抓破塑膠袋,露出口鼻,一邊呼吸新鮮空氣,一邊因為悶嗆而留下眼淚。東北的冬天很冷,總有穿堂風鑽進棉襖。就算中午有陽光,也依舊是冷的。

  ……

  人,該如何與昨天和解?

  關晞凝神看向外面的雨。

  正想著,迎面而來的推車被大勺一敲,發出「duang」的聲音:「靚女!下班啦!」

  關晞抬頭看過去。

  江伯用帶著西關口音的普通話說:「來啦來啦關小姐,不要蔫嗒嗒,今晚魚蛋八折再送你烏龍麵,吃完早點回家啊!」

  金燦燦的魚蛋從鍋里撈出,掉在烏龍麵里。江伯大手一揮,拂過面前一排醬:「想吃什麼醬?——我幫你放吧。番茄醬要不要?沙茶醬要不要?辣醬太熱氣,來點XO醬?」

  三下兩下,關晞手裡被塞進一碗熱騰騰的魚蛋面。

  關晞端著這碗面上樓,熱騰騰的溫度從手心燙到心裡。

  ……

  關晞單手掏出鑰匙,擰開門。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她看到家裡完全變了樣子,仿佛罩在頭上、充斥著農藥味的塑膠袋從未被她撕開過。

  家裡一團糟。

  架子上擺著幾個灰色麻布面的收納盒,格格不入。

  關晞面無表情地蹲下,翻轉盒子,把所有的衣服都傾倒在沙發上,一件件掛回衣櫃中。

  她的視線落在一旁的桌子上。那裡放著陳家嫻塞給她的塑膠袋,裡面裝著沒能被母親丟棄的指甲油。

  關晞把手裡的衣服重重擲在沙發上。

  她伸手捂住臉。

  窗外被閃電照亮。隨著一聲驚雷,大雨瓢潑而下,敲在窗子上密密作響。

  颱風來了。

  ……

  麵筋一樣的粗而白的雨水直直地砸在地上,騎樓下的水很快就蓄到腳踝一樣高。雨夜中,江伯急急忙忙用雨披蓋住車子,低頭推著往家裡跑。

  伴隨著閃電,又是一聲巨雷。風好像有了實體,抽得路邊榕樹搖搖擺擺,幾根樹杈擦著江伯的後背跌在水中,激得他滿頭滿臉都是冰涼的雨水。

  慌亂之中,變故陡生。

  江伯一聲痛呼,摔倒在水中。手推車打了個轉翻倒在地,平底煎鍋被雨水砸得鐺鐺響。

  ……

  郁賁把桌面敲得噹噹響:「老總裁點了項目名說要來考察,這個節骨眼,你跟我說原住民授權談不下來?」

  拆遷主管周燁噤聲。

  窗外雷聲隱隱地響,郁賁又問:「原住民哪來的這麼大敵意?」

  周燁硬著頭皮說:「現在住在長樂坊的,都是些頑固的老人家,油鹽不進。」

  這樣說當然有美化的成分。事實上,周燁去和原住民談外立面翻新的時候,本以為是件很簡單的事,誰料,卻被指著鼻子罵奸商瞧不起人。

  金阿婆是老派西關小姐,讀過洋學堂,普通話說得沒有口音,講話慢條斯理:「如果你強制要求我們接受這樣的翻新方案,那我們沒什麼可談的。你們太傲慢了。我們現在過得挺好,不需要翻新。」

  聽聽,聽聽,這個文雅的措辭——

  傲慢。

  怎麼就傲慢了?

  哪裡傲慢了?

  免費幫他們翻新住宅,這種好事,怎麼就變成奸商瞧不起人?

  周燁想不通。

  郁賁沉聲問:「你的方案是什麼。」

  周燁叫冤:「就是幫他們把外立面修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我還能說什麼?是這幫老傢伙頑固吧!」

  郁賁冷靜地說:「你指責他們有什麼用?老總裁要來視察,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我給你兩天時間,後天下午6點之前,你必須問清楚原因,向我匯報。他們覺得你哪裡傲慢,你就改。」

  周燁移開眼神。

  讓他去做孫子?

  周燁憋悶。

  郁賁看著他的臉色,知道他心高氣傲,低不下頭。他指了條路:「你,帶著翻新方案,找關晞問問。」

  周燁愕然。

  業務上的事,找公關?

  這是郁賁能說出來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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