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池霏苒滿懷著欣喜去見了霍祈安一面, 敗興而歸。無奈她現在腹背受敵，霍祈安給她受的那點氣算不了什麼，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在她的潛意識裡, 對霍祈安的戒備還是很低的, 就算霍祈安再難應付，她也從沒有把警戒線拉到他面前去懟臉輸出。

  她回國後的處境真的不妙。

  首先是事業上, 被耿汶祺和劉魯雙面夾擊，從研發部流放到市場部，換了新環境後, 遭到肉眼可見地排擠, 邊緣化明顯。

  

  她要是不能在萬克保住自己的地位, 就會成為被裁撤的對象, 連孩子的奶粉錢都掙不到。

  大齡失業可不是鬧著玩的, 被社會淘汰，她說不定真要去霍祈安家當保姆了。

  其次是家庭方面，王莉芳給她安排的相親倒無關痛癢, 重要的是商崇硯賊心不死，老想悄無聲息地和她割裂名義上的親屬關係, 為此不擇手段，不惜用下作的方式置她於死地。

  最後是因為她一直沒有放棄為盧芙報仇, 招惹到了常人不敢得罪權貴子弟。

  上一次快探查到端倪時打草驚蛇, 九死一生，對方窮追不捨，出現在了她附近。

  她去國外除了生孩子, 還在躲這幫人。

  她現在是提心弔膽, 生怕自己露出馬腳招致殺生之禍。

  她如今是雙拳難敵四手，逞強的成分很大, 左右不過是強撐罷了。

  但她要是精疲力竭，稍微松那麼一口氣，可能就要原地逝世了。

  所以對她來說，霍祈安對她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溫熱巴掌並不可怕，充其量不過是情趣。

  真正的威脅是多方面的。

  她都不敢告訴霍祈安，她究竟樹了多少敵。

  她要是沒有點兒真本事，這會兒早就在火葬場的焚化爐里呆著了。

  也正是由於她有真本事，才把這些死敵耍得團團轉。

  商崇硯暫時還不敢對她怎麼樣，要能下手早下了。

  追殺她的那幫權貴子弟目前還沒掌握她的行蹤，又有國法庇佑，她小心謹慎一點，他們也沒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蹤。

  剩下的只有離她最近的兩個麻煩。

  池霏苒趁著自己還有喘息的時間，打算先把事業上的競爭對手解決。

  耿汶祺和劉魯最近的日子都不怎麼好過。

  耿汶祺純粹是自己作的。

  池霏苒離開研發部後，研發部都快成售後部了。

  耿汶祺是個好說話的老好人，客戶把那些用了十年都快退休的機器給到他，問他能不能修。

  他一看，自己大顯身手的機會到了，因為她而產生的抑鬱不得志的情緒一掃而空，當即爽快地接手了技術難題，憑一己之力把整個部門的職能都帶歪了。

  現在研發部被他搞得人仰馬翻，人人叫苦不疊，哭著問是怎麼做到又累又不賺錢的。

  姜吏作為公司總經理也很頭疼。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惜才的，怎麼把耿汶祺這尊大佛請來以後，一個部門的人才全變成了耗材。

  可見耿汶祺雖然有兩把刷子，但御下無方，並非將才。

  此時此刻，他怎麼可能不後悔把池霏苒調走了？

  再看劉魯這邊。

  他本來是把池霏苒當眼中釘肉中刺，想方設法給她穿小鞋的。

  上午還在讓池霏苒補工作總結呢。

  池霏苒想著，這麼和劉魯耗著也不是辦法。

  官大一級壓死人，明著和劉魯擡槓也不是事兒。

  她便另闢蹊徑和劉魯講和。

  下午她到劉魯的辦公室給劉魯獻計獻策：「劉總，您在市場部呆了這麼久，可謂是德高望重，但打工人出來打工，圖的自然不是威望，業績才是值得嚮往憧憬的奔頭。您把心思都放在對付我這個小人物上能得到什麼好處，不是影響您升官發財的進度？我這兒有條妙計，您要是照做，這個季度的KPI包翻番的。」

  劉魯純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不相信池霏苒有這麼好心，聞言冷嗤一聲：「你一個搞研究的在賣產品上能有什麼好主意，有銷售經驗嗎？別以為談了個星月就萬事大吉了，這家就是在玩票試水，簽了合同，能不能要到貨款還是一回事，更別提續約了。」

  池霏苒氣定神閒地說：「行家的門道不是一通百通的嗎？就算我簽到星月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甭管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難道人民幣上還會印著誰的名字嗎？」

  劉魯在市場部作威作福，總是擺出一副與眾不同的清高模樣，就是想擁有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他不是不俗，他是太俗，既想要錢，又不想表現出愛錢。

  於是他表面上是不敢茍同，實際上已經默默將池霏苒的話聽進了耳里，也沒有在抗拒了。

  「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發家致富的想法。」

  劉魯面無表情地說，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貪財。

  池霏苒見狀彎起唇角，問道：「您下午有空和我一起出去一趟嗎？帶上列印好的合同。」

  上來就直接上合同？

  看著就不靠譜。

  劉魯皺了皺眉，只當池霏苒是在故弄玄虛。

  可是池霏苒給他畫的餅實在是又大又圓。

  誘惑太大。

  他抱了「萬一呢」的想法，將信將疑地放手一試。

  他們市場部談生意實際上就是城市高樓里的流水線，合同都是擬好的通用模板，格式固定。

  劉魯讓行政秘書把合同打出來一式兩份，一臉敷衍地把合同轉手給池霏苒：「喏，你要的合同。」

  池霏苒接是接了，接過來的同時，眼皮都沒擡地對劉魯說：「不夠。」

  不夠？

  不夠是什麼意思？

  劉魯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旋即冷蔑地笑著，嗤之以鼻：「你還怕客戶把名字簽錯地方，留個容錯機會啊。」

  池霏苒聽出他的陰陽怪氣也不介意，一本正經地說：「至少列印二十份吧，不然我怕你後悔。」

  說著她聳了聳肩，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

  反而讓劉魯心虛了。

  一步登天也不是這麼個登法吧。

  她葫蘆里究竟賣得什麼藥？

  劉魯實在是好奇，直截了當地問：「這合同到底怎麼簽？」

  「撿漏簽。」池霏苒惜字如金，只用三個字概括了她即將使用的方法。

  劉魯滿臉疑惑。

  還是沒聽懂她是什麼意思。

  池霏苒也不跟他解釋太多，徑直帶著他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傳統的推銷都是要找到目標群體，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長驅直入對方家裡，開啟求爺爺告奶奶模式卑微促成這門交易。

  池霏苒是直接上各大招聘網站，精確搜索競爭對手家，看哪家給實習生的工資在三千元左右。

  然後再打電話問對方是否在職。

  大多數實習生都是沒有熬成正式員工的，也就不存在簽署什麼竟業協議。

  聯繫到對方後，她也不搶HR的活把對方招過來，只是把對方在職期間掌握的有購買意向的客戶信息拿到手，付給對方一點相應的報酬。

  這樣就不用廣撒網找客戶了，客源都是友商替他們篩選好的。

  其中必然有由於實習生業務不熟練或者產品不合心意而沒談成的生意，他們就可以利用成熟老道的經驗把這些漏掉的客戶撬過來，俗稱撿漏。

  劉魯是下午兩點才跟著池霏苒出門的，到下午六點的時候已經簽了八單了。

  帶出門的二十份合同還剩四份，然而傍晚到凌晨才是應酬的最佳時機。

  劉魯跟著池霏苒到處蹭茶水，已經上了兩趟廁所了，他卻越談越來勁。

  真的如池霏苒所說，看著手上僅剩的四份合同，腸子都要悔青了。

  「哎呀，談生意真是容易啊，銷售做到這個份上，簡直沒有對手了。我要看看，還有哪家公司敢與我們爭鋒。從今往後，咱們就是業界霸主，捨我其誰。」

  他這副模樣真的有種狗仗人勢的意味。

  畢竟他能一天之內干往年一個月的業績來，全靠池霏苒帶飛。

  池霏苒也不收劉魯的學費，只是看著劉魯興奮得意的嘴臉，莫名覺得好笑又解氣。

  今天下午談完第一單的時候他可不是這副面孔，一個勁在她耳邊逼逼叨，說她這法子是在撬人牆腳，過於卑鄙低劣，忒不入流。

  不一會兒就心虛地忌憚著競爭對手知道後把他們的行為曝光出去，讓萬克聲名掃地。

  他們兩個也得引咎辭職，臭名昭著。

  池霏苒很不理解劉魯的腦迴路。

  他們這樣之所以叫做撿漏，就是撿的別人能力之外要不起的。

  若是別人已經得手再撬t，那確實是不道德。

  別人不曾擁有的，他們沒偷沒搶，各憑本事，有什麼好羞恥的？

  不過劉魯很快就被一再刷新的KPI徹底沖昏了頭腦。

  錢都揣進兜里了，不掙白不掙。

  那點道德有什麼好在乎的。

  放棄了道德的劉魯就是此刻小人得志、鬥志滿滿的模樣，甚至直接在馬路邊上找了家列印店，又把合同複印了二十份。

  和之前真是判若兩人呢。

  池霏苒嘴角抽動，對劉魯說：「我們的客源清單已經勾到末尾了，晚上沒那麼多單可談，我也要忙自己的私事了。」

  劉魯沉浸在不勞而獲的喜悅中無法自拔，衝著池霏苒叫囂：「清單到頭了不會再加嗎？你能想出這個法子，肯定能想到別的招啊。你再想想解決辦法。」

  池霏苒看著劉魯貪婪的面目挑眉一笑：「我是還有別的招。可是劉總，想知道的話，你得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