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4-09-15 12:57:31
作者: 湛夏
第一章
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區總醫院,雖帶著一個「軍」字,卻是為人民服務的,無非是軍人免費看診,老百姓按市場價收費的區別。
春寒料峭,池霏苒穿著一襲黑色的針織長裙,緊緻的面料包裹住她玲瓏有致的胸脯和盈盈一握的腰身,臀腿也被勾勒出曼妙的曲線。
她的一頭烏黑秀髮被燙成了捲曲的大波浪,凌亂地披散在身後,再配上唇上的一抹嫣紅,襯得她整個人都明艷嬌俏,皓質呈露。
她徑直走進大廳,在掛號處掛了一個心胸外科的專家號。
心胸外科的專家號向來一號難求,因為手術場次多,科室里的醫生多半時間都在手術台上,坐診的時間很少。
她是著人打聽清楚情況後才從國外飛回來的。
獲悉的情報十分準確,霍祈安今天果然出山坐診了,這個專家號也真讓她給掛上了。
池霏苒盯著掛號單上的號數沉吟片刻。
她猜她之所以能搶到看診的名額,並非因為恰巧今天看病的人少,相反,慕名而來的患者好比過江之鯽,多不勝數。
一準是霍祈安這個活菩薩,見不得人間疾苦,又給自己超負荷地安排上了加班日程。
池霏苒唏噓地嘆了口氣。
她在國外的這些日子,他就這麼勤勤懇懇地把自己當耗材燃燒,發光發熱的?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霍祈安確實一直都是這麼的廢寢忘食、克己奉公,和她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池霏苒默了默,直奔心胸外科。
一路上她遇到的都是行色匆匆的醫護人員和攙扶著病患的陪診家屬,她的目光沒有在這些或焦灼或頹喪的人身上停留一秒。
她是衝著霍祈安來的,目的明確。
她到了心胸外科所在的樓層,看見候診廳的公椅上坐著很多滿眼疲憊的人,很多都是年邁的高齡老人。
分明一把年紀了,還孤身一人來看病。
一排排公椅散發著凜冽的金屬光,池霏苒就近挑了個位置坐下,從容地翹起腳,雙腿交疊。
坐在這裡的人,近乎都在等待著醫生公布命運的審判,痛苦糾結,忐忑不安,而她卻置身事外,仿佛是在電影院等待一場劇目拉開精彩的帷幕。
她的等待是平靜又耐心的,和那些在產房外玩手機的丈夫一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看不出任何怏怏的病態。
她確實也沒病。
霍祈安不接她電話,不想見她,她唯一能和他說上話的機會就是通過掛號。
她要見他,不惜大費周章。
池霏苒等了兩個小時,終於聽見叫號器機械的聲音報出她的號碼和姓名。
可當她起身時,廣播通報了一遍就略過了她,跳到了下一位。
想必是霍祈安在系統後台看到了她的信息,輕輕點了一下滑鼠,故意略過的。
下一位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看起來身強體壯,也不知道怎麼命運多舛地患上了心臟病。
池霏苒全然不擇手段,跑到那個男人面前裝作一副柔弱的模樣,捂著心臟裝可憐:「大哥,行行好,讓我進去給大夫看一眼。剛才叫我的時候我犯病了,吃了顆藥的工夫就把我略過了。霍大夫的專家號太難掛了,我掛了一個月都沒排上,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男人本來是不想讓她先進去的,但聽她這麼一說,頓時猶豫了。
池霏苒趁對方心軟,抓住對方的手腕,紅著眼哀求:「求你了大哥,我是生孩子才得的病,現在孩子剛足月,我都不知道我要是活不成了,這么小的孩子該怎麼辦——」
她話還沒說完,男人就沒耐心地說:「行了,你先進去吧,我再等等。」說著轉過身重新坐回了公椅上。
典型的面冷心熱。
池霏苒裝作喜極而泣的模樣鞠躬作揖:「多謝大哥,好人一生平安。」
「大哥」被她的好人卡堵得沒話說,揮手示意她別耽擱了,趕緊進去看病。
池霏苒不遑多讓,旋踵推開診室的門鑽了進去。
一關上診室的門,池霏苒就舒展了緊縮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直視著面前的霍祈安。
霍祈安不愧是第四軍醫大出身,戴著金框眼鏡端坐在桌前,氣宇軒昂,氣質天成。
不知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他那雙攝人心魂的桃花眼下臥蠶很深,但沒有黑眼圈的那層黛色。漆黑的瞳仁投射出犀利的眼神,瞳孔中央映照著她的影子,光彩照人,依稀能看出她姣好的容顏。
目光交匯之際,如同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愛欲和敵意交融,卻等不及細品。
半晌,霍祈安眉頭一皺:「池霏苒,你到底想幹什麼?」
一年前他們之間產生了一點誤會,她卻什麼解釋都沒給就不告而別了,進一步激化了矛盾。一年後的今天她又在他明確表態不會再理她時硬闖進他的辦公室。
在霍祈安的眼裡,她這就不是談判的態度,讓人難以琢磨她的意圖。
她能夠領會他因她的不誠懇而產生的厭煩情緒,可她的意圖太無恥,說出來會傷感情。
因為既捨不得失去,又沒有足夠的精力顧及,所以才會一邊討價還價,一邊試探底線,曖昧不明,糾纏不休。
她沒有那麼偉大,聖母到真心實意地祝願他有別的女人替她愛他。
只有強行占有,絕不將他拱手讓人。
她很清楚自己有多過分,因此哪怕他當眾辱罵她,她的情緒都不會有一絲波動。更何況霍祈安教養良好,做不出這種與他高潔品質和涵養相悖的行為。
她就是仗著他的君子風範為所欲為,一點兒都不畏懼他出言奚落。
池霏苒沒有急於開口,而是裊裊婷婷地走向霍祈安。
她走到桌前,雙手扶著桌沿緩緩俯下身,上身探過電腦屏幕,以一種極具侵略性地姿勢突破那道無形的界限逼近他,吐息如蘭,嗓音曖/昧:「我就是想來探探班,看你近來過得怎麼樣。」
霍祈安倘若真心厭惡她,他這樣清高的人會情不自禁地閃躲。
他下意識的反應出賣了他,他既沒有後仰也沒有退後,只是一動不動地與她對峙。
良久,他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沒病不要浪費醫療資源,別打擾我給其他病人診治。」
池霏苒就勢捂著胸口說:「可我感覺我病了,貌似還病得很厲害,只要一想到我從前對你的驕縱態度和傷害你的言行,我的心就開始絞痛。放在別人身上可能是良心在痛,但像我這種薄情寡義,沒有良心的人來說,只能是生理上的疼痛導致的了。」
說著,她上前一步,敏捷地撲進霍祈安的懷裡,坐上他的大腿,摟住他脖子,嫵媚地笑著問:「原諒我孤陋寡聞,沒有t見識。不如霍醫生您好好幫我瞧瞧我得的是什麼病?」
霍祈安沒有驚慌失措地將她推開,反而緊緊掐住她的腰,沉靜的面容上一絲波瀾也沒有:「你是喪心病狂,無可救藥。再不從我腿上下去,我就叫保安了。」
池霏苒知道霍祈安是真的能幹出這種不近人情的事的。
他這個人克己復禮,不茍言笑,不僅滿口仁義道德,還當真身體力行治病救人,容不得她在這裡造次。
她在這無事生非,占用醫療資源,在他眼裡就是傷天害理,是會驟然拉低好感度的。
可池霏苒也不是非要作死挑戰他的底線,她今天的目的也就是讓他見到她一面而已。
剛才的調戲不過是試探和逗弄,她還沒亮出手裡真正的底牌。
見霍祈安開不起玩笑,池霏苒從容抽身,低頭從包里翻出一張照片甩在桌上:「喏,你兒子的滿月照,想見他就再聯繫我。」
說完她就準備離開,給剛才熱心腸的大哥騰位置。
霍祈安本來是面不改色的,但在看到她留下的照片後又聽到她這麼說,不禁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池霏苒,連你自己的親生孩子你都可以拿來當做籌碼談判?」
池霏苒渾身一僵,由衷慶幸自己背對著霍祈安,沒讓他看出神情的裂縫。
她任由自己被霍祈安誤會,甚至添油加醋地刺激起他來:「你說得對,我就是這樣的人。」
霍祈安拿起孩子的照片捏在手中,照片的下沿瞬間被他捏出有稜有角的褶皺。
他望著池霏苒妖嬈的背影,滿腔怒火無處宣洩,末了只能故作平靜地放下照片,對池霏苒說:「回去拿你的證件,中午一點回到這裡。」
池霏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眉飛色舞,明知故問:「回到這裡做什麼?」
霍祈安聽到她的反問青筋疊起,目光如炬地盯著她,被迫說出她想聽兩個字:「領證。」
他被她算計得明明白白。
聞言,池霏苒囂張又明媚地回過頭,一雙笑眼波光浮動,風韻盡藏眼底,顧盼生輝。
「那就如你所願。」
得寸,怎麼能不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