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第 10 章 第 10 章

  

  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這是受天氣影響的間歇性想法。

  藺唯的房間朝北，陽光投不到她的枕頭，不過轉頭看窗邊那棵樹發亮的枝椏也能知道，是個大晴天。

  她素來是個起床困難戶，會按掉三四次鬧鈴才起床的那種，只有看到陽光才例外。

  藺唯套上校服走向衛生間，主臥的門板背後傳來陣陣呼嚕聲。

  該說不說，中國的校服還是挺方便的，不用考慮穿什麼，能節省不少時間。

  藺唯先戴上耳機，再拿起牙缸接水。

  耳機里播報著當天的新聞，敘利亞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烏克蘭也危機四伏，世界沒有一天是太平的，聽著聽著，她眉頭越皺越深。

  她每天都在希望這個世界能變好，哪怕只能變好一點。她更希望將來有能力能讓這個世界變好，於是每天都有好好學習。

  藺唯吐出纏滿泡沫的漱口水，擦乾臉，剝開昨晚煮好的兩個雞蛋，放到保鮮袋裡面在路上邊走邊吃。

  朝陽冉冉升起，一路上都是春日伊始生機勃勃的景象，四肢充滿活力。

  心臟也充滿活力，跳得比以往都要歡快。

  兩個雞蛋下肚，藺唯決定主動和姚清妍說話和好。

  她很久沒遇到過願意主動交朋友的同學了，而且無論產生過怎樣的誤會都願意維持友誼。

  那麼，一定都是自己的錯。

  因為家離學校近，藺唯總是到得很早，不過從沒早過黎晚，也不知這傢伙得幾點起床。

  藺唯整理好作業，按順序擺好到講台上後，抽一張化學小測，那是她最不擅長的有機結構推導，她回到座位後，盯著面前的小測全神貫注地發愁。

  悄悄瞥一眼左側，她的心態崩上加崩。

  黎晚左胳膊肘撐在桌面上，左手托腮，右手奮筆疾書，不速度很快，鏡片後的目光既漫不經心又高深莫測。

  眼看不如實操，我也要寫起來。

  藺唯先提筆標註幾個信息，在草稿紙上畫無數個鬼畫符後，仍毫無頭緒。

  七點二十一過，同學們陸續到校，筆在紙上遊走的沙沙聲越來越多。

  左邊的同桌還沒到校，藺唯又悄悄看一眼黎晚，果不其然，她做完的小測早早就擺在了右上角。

  藺唯本無疑偷看，可視力實在太好，一眼就看到第一題答案中的苯環上有相鄰且對稱的羥基。

  偷看無恥，但只是小測又不是考試，第二節化學課老師也會帶大家一起對答案。

  找到一個突破口後，解題進度終於不再為零，再往下的推導行雲流水。

  姚清妍毫不意外又遲到了，而且遲到得毫無負擔，大搖大擺走進，故意迎著燈擡臉，襯出口紅鮮亮得顏色。她沒時間做小測，也沒打算做，直接把空卷子扔給課代表。

  藺唯的進度照常是落後的，可喜可賀的是，她頭一次在上課鈴響前把填滿的小測交給了課代表。

  離上第一節課只有三分鐘。

  藺唯剛做好心理準備，正要走向第一排，就看到姚清妍跟體委談笑風生，根本沒有過去插話的機會。

  體委是個高個的帥氣男生，隨時隨地一臉陽光，幽默又健談，和姚清妍聊天時聲音一個也沒閒過。

  之後每節課間都是如此，姚清妍不愧為年級的風雲人物，只要不想落單，就一定不會落單。

  藺唯就只能遠遠看著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盤算見面該說的第一句話。

  就這樣糾結到中午，眼看姚清妍要和姐妹們手挽手走出教室，藺唯沒有辦法，硬著頭皮攔住了她們。

  習慣是培養出來的。

  藺唯本來在英國養成了一個人吃飯的習慣，過去的一個月姚清妍天天叫她，她就又習慣了邊吃飯邊聊上幾句，就算話不投機半句多也該有個聲響。

  姚清妍斜著眼看她：「幹什麼？」因為藺唯比她高太多，她的斜眼像翻白眼。

  旁邊兩個女生輕輕吹了聲口哨，捏了捏好姐妹的胳膊。

  藺唯說出準備好的話：「之前是我不對，我說話時沒考慮你的感受。可以一起吃飯嗎？」

  在姚清妍說話前，旁邊一個女生笑道：「可以可以，妍妍就等你呢！」

  姚清妍白了她們一眼，嗔怪道：「什麼玩意！」

  「那一起？」藺唯笑得侷促，提前為稍後的四人聚餐緊張了。

  另兩個女生卻搖搖頭，一蹦一蹦遠離她們：「我們才不當電燈泡呢，拜拜嘞您吶。」

  藺唯暗暗鬆了口氣，因為她跟那兩個女生比不熟還陌生，除了英語課上的小組討論外再無交集。

  十五分鐘後，藺唯和姚清妍坐在了常坐的位置。那是食堂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每次都會有各種端餐盤的同學經過和姚清妍打招呼，不光是本年級的，還有學長學妹。

  藺唯無數次提議坐到清淨一點的角落，可姚清妍像是記不住一樣，每次都拉她坐回到這裡。

  「哎，今天這個肉好難吃，嚼著像抹布。」姚清妍的筷子不住撥拉飯菜，半天也不夾一口。

  藺唯盡力控制住不要皺眉。

  她想不通，為什麼要在吃飯時說這麼倒胃口的話，她倒一直挺喜歡食堂的飯菜，可比在家煮泡麵咬麵包可口多了。

  「是嗎。」藺唯淡淡道。

  姚清妍撇撇嘴，萬分不情願塞一口米飯，夾之前還不忘撥撥上面的油。

  然後，她們陷入了長達兩分鐘的沉默。

  這對藺唯來說是家常便飯，她不需要經常說話，垂眼專心咀嚼口中的飯菜。

  其實她們沒什麼話聊。

  姚清妍沉迷於一個叫戀與什麼的乙女遊戲，是kpop的骨灰級粉絲，張口閉口「我家哥哥」；相反，藺唯對韓團幾乎一無所知，頂多知道BTS不是丙酮酸。

  對於沒什麼話聊這件事，藺唯知道錯在自己。

  她自詡一個無趣的人，不會拉小提琴不會畫畫不會句句讓對方舒服，剛轉學到中國學習也不好。

  「你多高呀？」姚清妍突然問。

  「差不多5.8。」藺唯擡起眼。

  姚清妍露出熟悉的、一言難盡的表情：「五點八是什麼？」

  「呃，5英尺8？」藺唯匆忙咽下一口油菜，她最害怕身邊的人露出那樣的表情。

  「那是多少厘米？」姚清妍蹙起細細的眉毛，「在中國沒人用英尺，說了我也沒概念呀。」

  「我算算，」藺唯怕對方不耐煩，索性將心算過程實時播報，「5.8×30.5……」

  「算了算了，聽到這些數字就頭疼。」對方直接打斷了她。

  藺唯繼續低下頭吃飯。

  「你覺得班裡誰最帥？」

  「你是指男生還是女生？」藺唯問。

  姚清妍嗤嗤笑了兩聲。

  「當然是男生啦，『帥』是形容男生的，當然你也很帥，例外情況。」

  藺唯想了想：「高逸興。」也就是體育委員，濃眉大眼，四肢舒展，確實是標準的北方帥哥。

  「還行吧，我覺得沒鄧庭軒帥。」姚清妍突然放低聲音，壞笑著問，「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沒有。」藺唯不假思索，她甚至連班上男生的名字都認不全。

  「有過嗎？」

  「小學有過。」藺唯短促地笑兩聲。面對別人如此濃厚的興趣，熱情撲面而來，她開心的同時又有些惶恐。

  「那女生呢？」

  藺唯頓住，進入了認真思考模式。

  姚清妍瞪大眼睛，嘴角咧出個奇異的弧度：「不會吧，你不會喜歡女生吧！」

  藺唯說不上來為什麼，那反應讓她很不適，她只是想認真回答朋友的每個問題罷了。

  姚清妍的眼珠子都要粘對面人臉上了。

  藺唯聳聳肩：「我不喜歡規定自己的性別，也不喜歡規定喜歡的人的性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