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典

  邪典

  「East clean.」

  「West clean.」

  「南區搞定，北海你那邊怎麼樣？」伴隨著羅萊拉略帶生硬的中文而來的，是那邊的鬼哭狼嚎，「喂喂喂，你們收斂點啊！」

  「不是，這誰能控制得住啊？」羅萊拉的小隊是常年跟華朝這邊有所合作的，相比起其他人他們對華朝文化的接受度還算高一點，所以才會安排他們跟唐暖陽一隊。

  

  但是眼下看來，這玩意兒不是了解了就能不害怕的。

  「不是，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去那邊！去那邊！」

  身著紅衣的長髮女鬼晃悠著一雙漂亮的繡花鞋慢悠悠地穿梭在半空中，但是細細看去，那繡花鞋裡卻並沒有腳，晃晃悠悠地塞著沾著血色的棉花，正茸茸地往外冒著。

  她的身邊，身穿各色古代服飾鬼面獠牙的鬼混也都拿著各色的武器，在半空中忽明忽暗地遊蕩著。

  擡著轎子的白面鬼和身邊的儀仗隊敲敲打打著，羅萊拉的小隊聽不見聲音，但是卻能看見對面的人驚恐的眼神。

  「不是，暖陽，快收了神通吧。」

  但很明顯，這東西也不是由得唐暖陽來控制的，而且她這會兒能不能聽見別人說話還都是未知數呢。

  「賽迪賽迪，把賽迪先給弄開啊。」

  小隊的人趁著唐暖陽剛開始動手就立刻沖了過去，頭也不回地開始對神跡的人進行剿殺。

  但沒辦法，收割完一波了總是要回頭的，過來一看，好傢夥，這地方活生生已經被唐暖陽給變成鬼蜮了。

  這些人這會兒也是嚇傻了，才沒反應過來要把賽迪給分開。

  賽迪的手這會兒已經跟唐暖陽的長在了一起，分開的時候那種皮肉分離的聲音聽得實在令人牙疼，不過好在，分開之後，唐暖陽身上異常的皮肉增長終於慢慢減緩了下來。

  羅萊拉手中的彎刀炫出燦爛的光，快狠准地將其割下，又將那皮肉直接裝進了通體黝黑繪著硃砂紋路的缸中。

  缸中幽幽怨怨的泣訴令羅萊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好在總算也是控制住了。

  唐北海此刻不能開口，羅萊拉只能聽見幾聲輕輕的敲擊。

  隨即，唐北海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以動了。」

  在那一瞬間，愛麗絲才終於能夠開始挪動她的身體，但是一切卻都已經來不及了。

  「相比起偷偷摸摸地營救那位叫做坎迪的臥底，直截了當地打上門去才是更好的選擇吧。」

  「反正現在這裡也已經夠混亂了。」

  如果說這個提議是別人提出的，唐北海只會感覺她是在異想天開，畢竟神跡在國外的勢力跟華朝完全不同，盤亘錯雜，一旦動手那絕對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不用擔心誤傷啊。」

  相比起華朝怪異或許有可能並不為神跡所用，在D國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啊。

  最重要的是，宋若木已經知道了最關鍵的一點。

  「D國的神跡組織，現在是由你在操縱吧，愛麗絲。」

  宋若木看著那張貼在石板上的臉展露出的恍惚神色，輕聲說道。

  對於這種所謂的擁有信仰的教眾，只要擊潰了代表信仰的頭領，其他的人只要輕輕一推也就跟著消散了。

  「這一次，還能有誰替你去死呢？」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愛麗絲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種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就好像被德雷斯石板所燙傷一樣，她的身體微微抽搐著，聲音也發著顫。

  「可是你不能殺我。」

  「你不能殺我！」

  「哦？為什麼？」宋若木饒有興趣地看著愛麗絲。

  她手中的種子已經發芽，變成了纖細的藤蔓，纏繞上了愛麗絲的脖頸，一點一點地收緊，又慢慢地扎入她的皮肉了去。

  愛麗絲雖然是獲得了「神啟」的異能者，但是她的本質上卻仍然還是凡人之軀。

  「你需要我……宋若木……你，你需要我。」愛麗絲祈求的話語已經說得斷斷續續了，但在深吸一口氣後她的態度卻依舊張狂，「你需要我，如果沒有我的話，她的故事會走向怎樣的結局你已經知道了。」

  「你見過的，你曾經親眼見過她的未來！」

  愛麗絲實在是很聰明，僅僅憑藉宋若木腦海中那麼些畫面，她竟然就已經接近了真相。

  或者說是，在這短短的一瞬，她又在德雷斯石板中看到了什麼？

  愛麗絲感覺纏繞在自己脖頸的藤蔓驟然減輕，新鮮的空氣驟然涌了進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角也跟著泛出淚花來。

  賭對了。

  相比起剛才，這會兒愛麗絲的聲音微微低了下去：「宋若木，我知道你在苦惱什麼。」

  「如果繼續向前，她一定會走向那個結局，但如果你不讓這個故事進行下去，她就不會離開這個時空，走向那個結局。」

  在那一刻，愛麗絲的灰色瞳孔逐漸擁有了一種無機質的光澤，那聲音之中更是含著極為可怖的誘惑。

  「是嗎？」宋若木笑了。

  她中招了！

  她終於抓到了她的軟肋！

  在那一瞬間，某種近乎於激動的心情充盈了愛麗絲的胸腔。

  她不再需要害怕面前的這個人了，只要她擁有弱點，那麼哪怕她擁有再無敵的異能也沒有用。

  哪怕無論如何她都死不掉也沒有用……

  噗嗤——

  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極其清晰，而隨即就是皮肉被貪婪吞噬的劇痛，就好像在瞬間在她的身體之中扎開了無數隻幼蟲一般。

  為什麼？

  明明剛才她已經動搖了才對。

  不對，愛麗絲看向了宋若木的眼睛，突然明白了。

  「不！」她的眼睛驟然瞪大，幾乎是惡狠狠地盯視著眼前的宋若木，「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宋若木看著愛麗絲，她的眼神之中甚至有著近似於憐憫的情緒。

  她放任愛麗絲自救，當然不是搞什麼所謂的「反派死於話多」的情節，她只是想要知道一點而已——那就是這個所謂的德雷斯石板，到底是不是就如同神跡的那些傢伙所宣揚的那樣，能夠預示未來。

  現在她已經得到答案了。

  德雷斯石板所顯示給愛麗絲的東西，至少跟她的記憶是不一樣的。

  她的記憶是她的親身經歷，那麼要論正確與否，她當然是更相信自己。

  「那你這玩意兒，就可以當作邪典來處理了啊。」

  宋若木冷冷地看著被愛麗絲壓在身下的石板，那些吞噬了愛麗絲血肉的細小枝葉並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向下紮根而去，一點一點地嵌入了石板之中。

  石板上的字符不斷扭曲，就像是想要像素化一般劇烈地波動著，它似乎也想要掙扎著湧現出什麼畫面，但是宋若木卻並沒有給它機會。

  爆裂的異能粗暴地塞入了愛麗絲的身體，又通過愛麗絲的身體蔓延開，擊開了她身下的石板，隨即，巨大的碎塊中淺白色的根須探出將其分裂成小碎石，而小小的碎石中又再度伸出了枝葉，在這樣的增殖之下，很快，那塊面積並不算小的石板就化作了齏粉。

  齏粉之上，淺灰色的植物蜿蜒扭曲著從愛麗絲的胸口探出纏繞住愛麗絲，幾乎是在沒一會兒之後，眼前就已經只能窺見一個近乎於人形的植物繭蛹了。

  宋若木在那能量回饋回來之前就將通道切段，卻依舊感受到了一種血腥充盈的感覺。

  「裝什麼呢？」

  耳畔似乎有什麼人在嘲笑她。

  「你早就吃過不知道多少人了，現在又在這裡裝作自己不會做這種事情？」

  「這實在是有點太可笑了。」

  「閉嘴。」宋若木冷冷地開口，又往後退了幾步。

  淺灰色的樹枝在吸收了那能量之後開始向上生長，盛滿整個蜂巢一般的審判庭之後又向外延伸而去。

  這是恐怖襲擊，這是震懾，這同樣是剿殺。

  神跡的力量來源於信仰，但多數信仰不過就只是欲望而已，而真正讓他們能夠這麼囂張的，是來自於異世的力量。

  他們將這種力量讀作神明的饋贈，並宣揚信仰他們的神明就能擁有同樣的力量。

  那麼他們的神明到底是什麼呢？

  是德雷斯石板？還是那道時空裂縫？

  宋若木站在樹下，不期然想起了另外一棵樹。

  那棵樹生長得更為茂盛，巨大，就仿佛能夠貫通天地一般。

  在黑龍走之後，宋若木孤身一人遊蕩了很久很久，偶爾她會去看看那棵樹，懷念一下曾經的那段時光。

  她不會忘記曾經的夥伴，但是她喜歡的卻依舊還是像這個世界的一樣的存在。

  找到了。

  深綠色的巨大芭蕉葉托起了宋若木，將她托到了蜂巢的某一個洞口，向其中望去，淺藍色的枝葉向外伸展，其中是波動著的紅色水波。

  光芒之中，似乎有著什麼生物正在低啞地咆哮，想要突破那一層薄薄的膜突破而來。

  帶著些光芒的螢火照亮了整個巨大的空間，那些培養皿之中是難辨形狀的怪物。

  宋若木微微深吸了口氣，手指之間細細小小的種子向下墜落而去。

  種子落地生根，隨即就開始迅速地生長，吞噬著空間之中的所有存在。

  它們咿咿呀呀地生長著，生命的時間在他們身上被縮短，但又仿佛能夠獲得永恆。

  ——宋若木的臉色極快地蒼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