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

  交手

  「你的樣子可真美。」

  屍體是沒有思想的，沒有思想也沒有對自身情況的認知，他們只能按照命令無休無止地在這個世界上徘徊，擁簇地擠在一起，任由自己的身體組織在擁擠之中加劇著腐爛，腐爛帶來的臭味幾乎令每一個來到天坑的人作嘔，那些長期被關押在這裡等待著成為腐屍的人更是因此而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折磨。

  在他們被解救出來之後的幾個月中，有不少人還無法完全將那種臭味從記憶中清除出去，幾乎是到了「嗅覺麻木」的程度。

  這個地方，就連神跡的人都很少來。

  

  但是愛麗絲每次來翡翠國都會來這裡，穿最好看的衣服，來見他。

  天坑之中的那個巨大的機器被稱作軸承，在腐屍的擠壓之下緩緩地旋轉著，軸承是整個翡翠國的核心，掌控著翡翠國的一切，而他，則是軸承的控制者。

  說他其實並不太確切，畢竟面前的傢伙已經完全不算是人了，從身體上看，他就僅僅是附著在軸承上的由蒼綠色的樹木根部組成的一個集合體而已，愛麗絲每次來，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找出他的人形。

  而從思維上看，在最開始的幾年這傢伙或許還有精力說幾句話，現在卻已經完全就像是一具植株了。

  「但即使你是植物，你也會是最好看的那個。」

  愛麗絲笑眯眯地這麼說道，她伸出手，卻又收了回來。

  「馬上，神降儀式就會開始了。」

  「你所期待的那個場景，或許能夠提前出現呢。」

  「讓所有人都看見，世界上最美麗的天空城。」

  雖然說愛麗絲是有這麼說過，但是她卻也並沒有想過，這群人會在這個時候激活翡翠國。

  明明在拿到了翡翠國的控制權之後，無論她怎麼說，都覺得它應該作為神跡信眾的保險裝置存在來著。

  「我們是被神所選中的子民，擁有神所賦予的力量來履行神所給予的使命。」

  「而在世界毀滅之後，我們也理應保留火種。」

  「翡翠國，應該成為我們的諾亞方舟。」

  銅顏那張可惡的臉出現在面前，那時候的話亦仿佛就在耳邊，一群想要毀滅世界的瘋子要什麼諾亞方舟？

  而現在，他們又是因為什麼而激活了翡翠國？

  愛麗絲覺得實在是太好笑了，所以她就這麼笑了出來。

  她才不在乎這群人怎麼想她的，這根本就不重要。

  她所想要的，就只是將這個世界拖入混亂而已，一座騰空而起的山能夠帶來多大的混亂？當它肆意墜落時又能造成多少絕望？

  那些來自政府傢伙自以為自己是什麼和平正義的守護者，在那些愚昧無知的群眾面前百般掩飾，苦苦支撐著粉飾太平，但這種程度的混亂他們還能控制嗎？

  他們還能告訴那些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嗎？

  如果知道這群傢伙這麼好騙，她早就自己動手了。

  愛麗絲想到這裡，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放肆大笑出聲。

  但是很快，愛麗絲的笑容就被遏制在了喉嚨中。

  在那群人激活了陣法之後，整個大地開始顫抖起來，顫抖甚至令不少的樹木都開始有歪倒的跡象，好在他們選擇的這些都紮根的夠深，愛麗絲能夠感覺到，大地在緩緩上升，天空在逐漸臨近……

  但這種顫抖卻並沒有愈演愈烈，而是在一個猛烈的波段到之後就漸趨平穩。

  怎麼可能？就算這群人不過是被改造過的普通人，他們也應當確實擁有了控制翡翠國的能力才對。

  ……或者是他，難道事到如今了，他又反悔了？

  不，不對！

  愛麗絲的目光猛的投向了地面，位於天坑的位置，層層樹枝的遮擋令她剛才並沒有注意到那裡的不對勁，現在她卻是看得清楚。

  在軸承的部分，綠色的藤蔓生長開來，密密麻麻像是鱗片一樣的綠色植株東西長滿了軸承，那明明應該是最堅不可摧的存在才對。

  如果愛麗絲處於翡翠國的邊緣地帶或者是某個更開闊的視角的話，她還能看見那幾千里原本已經攀升而起，跟周遭切割來的部分有著幾乎跟巨蟒一般的藤蔓攀出，生生將翡翠國給拉扯回了原地！

  即便是看不到這樣的場景，愛麗絲心中的驚駭也已經足夠多了。

  怎麼可能？

  「喂，你不知道在戰鬥的時候，走神就等於死嗎？」

  聲音是從藤蔓牆之後傳來的，但是攻擊來的木刺卻是從愛麗絲背後的樹木中激射而出。

  宋若木剛剛開了個大，這會兒的狀態可不是很好，雖然說因為大澤山得天獨厚的環境，她的能力得到了強化，但是幹這種事情可還是太過誇張了。

  趁著這會兒她還沒完全廢掉，宋若木只想抓緊時間解決掉面前這倆還能有行動能力的傢伙。

  這個聲東擊西很簡單粗暴，但是面前的兩人卻還是中招了，那個之前把宋甜甜推下去的傢伙直接被射成了篩子，而戴帽子的女人也被擊中了頭部。

  雖然剛才那幾個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宋若木卻依舊是很謹慎的，在大量的群攻之中強化了專門攻向頭部的木刺，確保這兩人能死得透透的。

  希望這倆個能跟剛才那群傢伙一樣神神叨叨且白痴……吧。

  宋若木撤了藤蔓牆，看向眼前的場景，嘆了口氣。

  果然啊，世界上的事情不總都能盡如人意的。

  木刺的攻擊確實落到了實處，但是剛剛還生動鮮活的兩個人現在卻變成了白色的絲線所鞣在一起的一團，就像是兩隻被暴力損壞的破布娃娃。

  「銅顏？」詫異的聲音在宋若木的耳畔響起，一轉眼，那個戴帽子的女人已經出現在了宋若木的身側。

  但第一時間，她卻並沒有對宋若木發起攻擊，相反，她的臉上滿是詫異：「你變性了？」

  ……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執著地會認為她是那個陰暗爬行還自我高/潮的白痴啊？

  她跟那傢伙完全就是兩模兩樣好嗎？

  宋若木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卻完全沒打算搭理愛麗絲，大量的藤蔓再次被她的異能所操縱激活，密密麻麻組成了一個囚籠將愛麗絲圍困住。

  但是這一次，很明顯愛麗絲可已經有了準備。

  藤蔓被絲線所纏住，收緊之後就被割裂到宋若木無法操縱的程度。

  「小姐，連名字都不報上就做出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很不禮貌的吧。」愛麗絲微微笑著說出了這樣的話。

  空氣似乎在她開口的一瞬間變得鋒利，一呼一吸之間簡直就像是吞進了刀片一樣，宋若木還沒有什麼反應，懷中的宋甜甜卻已經漲紅了臉。

  巨大的花苞在宋若木的身後出現，攀附著宋若木的小腿而上出現在了宋若木的身邊，宋若木將宋甜甜塞了進去，花苞閉合，宋若木冷冷地看向了面前的女人。

  愛麗絲以為宋若木會說出「你不也沒有說你的名字」這一類的話，但宋若木卻沒有。

  「這麼放毒，你的同伴也會受傷的吧？」

  嘶啞的聲音就仿佛是被刀片所割傷，話也是天真得令人可笑。

  「不會，而且她也不算是我的同伴。」

  愛麗絲以為宋若木會因為她所說的這話而表露出厭惡，但是這一回還是沒有。

  她只是張開了手，從她的指尖流瀉出了閃著光芒的東西，在落地之後迅速脹大，隨即直衝著愛麗絲而來。

  這一回宋若木所操縱的植物很明顯敏捷度更高，竟然在絲線之間攀爬跳躍著就即將接近了愛麗絲。

  但僅僅是這樣，可是怎麼都不夠的啊。

  絲線的密度再次上升，那類似於藤蔓的植物也再度被絞殺，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嗯？

  細密的絲線突然繃緊，現在已經入夜了，但所幸今日的月光足夠皎潔，剛才的震盪令樹蔭之間的縫隙也更大，藉助著月光，愛麗絲看見了懸掛在絲線上的綠色的汁液，以及纏繞著絲線開始生長的枝幹。

  「無腳葉，攻擊力一般，但是繁殖能力卻很強，只要一點點就能夠反將它所寄生的宿主給吞噬殆盡。」

  「你說了她不會中毒吧。」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那傢伙已經不再擁有人類的實體了？」

  絲線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即將會迎來的滅頂之災，她拼命掙扎著想要朝著宋若木衝去，卻是在半途已經變成了一條條長滿了鱗片般葉子的藤蔓。

  原來就是用這種東西，讓翡翠國停滯的啊。

  先是那個巨大的能夠隔絕到她的毒氣的花苞，然後是這個寄生於他人孜孜不倦地吸食的葉子……還真是花樣百出啊。

  宋若木卻管不上愛麗絲的心理活動，灰綠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閃爍，絲線盡皆化為齏粉，隨即，葉片在空中劃出鋒利的弧音，衝著愛麗絲而去。

  愛麗絲是想要逃跑的，但是卻在這個時候發現她的腳已經動不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腳下枝幹上的樹皮已經攀附到了她的腳腕，幾乎像是一層尖利的鎧甲。

  「你們想要做的事情是行不通的。」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愛麗絲突然激動了起來，她幾乎是惡狠狠地盯視著宋若木，就像是下一秒就會撲上來撕咬她的皮肉一樣：「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聽過這個聲音了。」

  面對愛麗絲的憤怒，宋若木卻沒有什麼情緒，她往上指了指那些歪倒的樹屋，以及樹屋上那些即使在這樣的變動下依舊機械地吟唱著歌曲的人們。

  「利用絕望的人們來製造信仰的力量，我見過這麼做的人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