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

2024-09-15 09:11:42 作者: SweetTKY

  燕月

  此事倉促,林瑔蘇珏幾乎是被蘇瑾安匆匆忙忙打了包丟出京城。

  

  這大清早的兩人都還迷糊著,林太傅也說有事不來送了。

  二人自然也不可能撩開帘子回頭看看。

  車隊浩浩蕩蕩地出了城,自然無人注意城樓上那兩道身影。

  想他們倆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自己身邊這麼遠,林太傅就不免嘆息,再一看旁邊一臉淡然的蘇瑾安,嘆得就愈發重了起來。

  「太傅有話不妨直說。」

  「還是兩個半大點兒的孩子呢,陛下是不是也太著急了些?」

  蘇瑾安道:「不小了,這差事雖苦,但帶來的好處卻不小,占得邊境一帶的民心,他拎得清楚。是他自己說不願意一輩子碌碌無為、受人欺壓,說了就要去做的。倒是您,林瑔那可是太傅的寶貝疙瘩,您怎麼沒開口給他留在京中?」

  聞言,林太傅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自己願意的,我不由著還能怎麼辦?他能聽?」

  林太傅說完才發覺中了蘇瑾安的陷阱,看他滿臉壓不住的笑意,思忖片刻,突然道:「誒,對了,蘇珏那小子,前兩天是不是把一隻死老鼠埋在貴妃的花盆裡了?鬧了好大的動靜。」

  提起這個蘇瑾安頓時笑不出來了,沉默半晌才道:「嗯……多大的人了還幹這種事,若是不礙我什麼倒也罷了,偏偏每次都要我給他善後。」

  林太傅哈哈大笑:「年輕氣盛嘛!鬼點子都多……陛下同老臣說句實話,這次您打發兩個孩子到那邊去,是不是也存著讓他們打探打探當年的事兒的心思呢?」

  蘇瑾安垂下眼帘,半晌才輕嘆道:「嗯。太傅,雖然不大想承認,但我們……確實未必敢往下查了,心裡記掛飲川和燕月那點兒事,卻總是畏手畏腳的,有太多顧慮。孩子們少年心性,比咱們放得開。」

  林太傅聞言,神色頗為複雜地盯著那逐漸遠去的車隊,直到再也看不見時,才微嘆一聲,轉身離去。

  行過小半個月,成日窩在馬車上也實在無趣。

  林瑔這幾日也不知是為何,整個人憂心忡忡的。

  「想什麼呢?」

  林瑔驟然回神,勉強彎了彎唇角,道:「沒事,可能一路上顛簸得厲害,不大習慣。」

  蘇珏挑挑眉,倒也不多問:「之前和臨風說好,叫他在下下個鎮子上等我們,等他回來了,你也就不覺得無趣了。」

  林瑔揉了揉眉心,道:「是不覺得無趣了,有他在,一天到晚嚷得頭疼,哪裡還顧得上無趣?」

  蘇珏輕笑一聲,道:「秦艽前些年是出去闖蕩了,要不然他們兩個都留在家裡,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呢……快到鎮上了,這回便停下腳歇歇吧。」

  林瑔往外望了一眼天色,微微頷首道:「也好。」

  今兒個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全都朝一個方向涌去。

  「好生熱鬧,這人都是要幹什麼去?」

  蘇珏道:「跟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興許也沒別的事兒,有雜耍賣藝的。」

  「誒呦,二位是外頭來的吧?」

  蘇珏林瑔聞聲看去,就見一人懷裡抱著個小女孩兒,樂呵呵道:「那邊啊有個首飾鋪子,今兒個整整好開了一年,掌柜的擺出好大一片香囊,說是來的都可以領一個,有一個裡頭可是放著一兩銀子呢!就算拿不著那一兩銀子,拿個香囊給孩子當玩意兒也是好的啊。」

  蘇珏笑笑,道了聲多謝,那人便走了。

  林瑔道:「倒是個會做生意的。」

  蘇珏不置可否,嘴邊掛著絲淺淡的笑意,問:「湊個熱鬧去。」

  林瑔欣然應允:「好啊。」

  誰知這一湊熱鬧,人都擠丟了。

  林瑔站在人堆兒里,有些不知所措,已經緊貼著牆根兒了,卻還是不得空隙,頭下意識往後一靠,只聽一聲脆響。

  林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似乎是自己挽發的那支白玉簪。

  誰知這時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卻擠過來,低聲喚了句「清塵公子」。

  林瑔掃了那人一眼,並無印象,不免警惕起來。

  那夥計指了指樓上,也是聰明,只說了一個「五」字,便示意林瑔跟他過來。

  林瑔緊繃的神色略微放鬆些許,跟著那夥計費力地擠出店外,好幾次又被擁擠的人群擠回來。

  方才就是這樣,他和蘇珏原本只是好端端地站在店外,不承想湧來的人太多,完全不用自己動,就被擠著進了店。

  後面的玉器和分發香囊的夥計隔了一道屏風,人們更是無所顧忌,都哞足了勁兒往裡擠。

  好不容易從人堆兒里擠出來,林瑔微微喘息,打量著那個夥計,道:「是子…那位公子讓你來的?你怎麼認出我的?」

  夥計面色不變,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林瑔的小像來。

  林瑔:「……」

  「公子不必擔憂,那位公子方才誤打誤撞地上了二樓,和我們家掌柜的正在一處呢,是掌柜的遣了我,來尋公子您上去。」說著,對林瑔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瑔點頭,與那夥計隔了個一兩米的距離,跟在他身後,從外面的階梯上了樓。

  才堪堪進了房門,便被人扣住了肩膀。

  蘇珏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林瑔一番,見人沒什麼事,只是頭髮有些亂了,視線才落到那支已經裂開的白玉簪上。

  林瑔似乎也察覺到了蘇珏的視線,道:「只是裂了,還好沒一下撞斷,不然大庭廣眾之下披頭散髮的,可真是要丟人了。」

  「碎就碎了,都說玉擋災,你沒事就好,碎了便不要了,給你淘騰一支新的回來便是。」

  「這成色的白玉簪子可不好找,我這裡倒是碰巧有一支,不如拿出來給公子看看可否喜歡。」

  聞言,林瑔這才把視線從蘇珏身上移開。

  一進門便被蘇珏摁著說了好一會兒話,倒忘了還有人在,許是這人實在忍不了了,才終於出聲打斷。

  謝縈朝林瑔點點頭,道:「在下謝縈,字紊安,是這家鋪子的掌柜的。」

  這人瞧著年紀也還不大,生得很是清俊的一張臉龐,瞧著無端覺得親和。

  林瑔點點頭,道:「林瑔,字清塵。」

  謝縈輕笑:「清塵公子,做得一手好文章令無數先生唏噓,誰人不知?」說著,便招招手,示意夥計將一個錦盒捧過來。

  這事說來湊巧,不過是林瑔前些年推脫不開的一場應酬,便過去待了片刻。

  他一人坐在涼亭中,聽了幾耳朵說是要做文章比拼,閒來無事,便也抽了張紙,一氣呵成,將文章擱置在亭子裡便轉身離去。

  誰料那日來的有幾位還是京外來先生,讀此文章大驚,都覺得甚好。

  打探一圈才知曉林瑔已經走了,何況還是皇子伴讀,並無科舉的機會。

  深感可惜,抄錄下林瑔的文章,念叨了許久,林瑔自此名聲大噪。

  林瑔嘆了聲,道:「本就是口口相傳,不知道哪裡出錯了傳成那樣,來得虛名罷了。」

  「那也是公子有真本事,不然何至於到現在還有人提起呢?」

  「瑔?」

  林瑔愣了一下,那表情著實有意思,視線落到蘇珏身上,卻發現他是看著手裡的玉簪說的那個字:「怎麼了?」

  蘇珏將簪子遞到他面前,道:「你看,簪尾處。」

  林瑔依言看去,只見簪尾處赫然是一個「瑔」字。

  「要不說此物與公子有緣。」謝縈晃了晃手中的扇子,笑道,「雕刻此簪的老工匠早就不在了,他做了一輩子的玉簪,都說瑔是玉名,卻總也不知曉瑔是什麼玉。直到偶然間得了一塊極稀罕的白玉,他那時已經對玉到了痴迷的地步,卻想自己大抵是此生不能知曉瑔這種玉了,便用白玉做此簪,親手刻了瑔一字上去。」

  蘇珏微微一笑:「那倒真是與我們清塵有緣,不如掌柜的開個價,這簪子,我要了。」

  「不必,殿下若是瞧得上,那這銀錢便算我的。」

  蘇珏道:「無功不受祿,謝公子還是開個價錢吧。」

  「在下自然是有所圖謀,不過如今卻不是說的時候,既是有所圖謀,又何來無功不受祿一說?」謝縈微微一笑。

  蘇珏看了看簪子,心中有了估量,掏出一張銀票來放在桌上,道:「一碼歸一碼,朋友做的,但帳也要算清楚。」

  謝縈有一瞬間的失神,卻很快反應過來,知道多說無益,索性笑盈盈地收下銀票:「那就多謝五殿下捧我這個場,最近有些風言風語,說殿下和公子是被陛下派遣到北境去做苦差事了,既是朋友,那紊安便給殿下公子提個醒。」

  林瑔微微蹙眉:「什麼?」

  「燕月。」謝縈目光幽深,「燕月當年進犯我大蘇,靠的那樣東西,是一種毒,雖然這事聽起來與二位沒什麼關係,但卻是與林拾將軍有幾分瓜葛。」

  林瑔蹙眉:「我父親?」

  謝縈點頭:「對,公子的父親。傳聞當年燕月國力並不算多強盛,卻能與大蘇糾纏許久,彼時大蘇與燕月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林拾將軍卻偷偷潛入燕月皇宮內,拿走了一樣東西,不知是否與此有關。甚至在林拾將軍身死之前,最後叮囑的那句話,便是要讓陛下當心什麼。可惜火光沖天,頃刻間化為烏有,沒人知道林拾將軍究竟是何意。」

  林瑔一臉茫然,很顯然,林太傅並未和他提起過這些事。

  謝縈指甲深深陷進肉里,他道:「多的我並不知曉,既然與林拾將軍有關,我相信公子定會探查,我所求的,只是殿下和公子若是能查出當年的真相,請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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