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榮頭上那下不會是你敲的吧?
2024-09-15 09:09:56
作者: 青衣呀
金榮頭上那下不會是你敲的吧?
5月26日,周日上午,人民醫院,監管病房門口。
「廖隊!」民警起身行禮。
廖俊傑掛斷王隊的電話,擡手讓他坐下,「怎麼樣?」
「很虛弱,一直在睡覺。」
牆上掛著主治醫生巡房的病曆本。
廖俊傑拿下來看,診斷結論寫著:情緒高度緊張,輕微腦震盪,輕微營養不良,四肢輕微擦傷,胃部酒精及藥物殘留為零,微量鎮定劑,隨診觀察。
營養不良……廖俊傑盤算了下,推門進屋。
床上的人蓋著被子薄薄一片,只露出銬住的左手,頭髮堆在雪白枕頭上,攏出一張清秀的臉,很安靜,很可憐,跟在現場狼狽激動的模樣差異很大。
聽見動靜,衛蔚睜開眼,一瞬間記起這間房只有警察進得來。
而她對警察充滿了信任和依賴。
「警官——」
她單手撐著上身坐起來,像個孤苦無依的小寡婦。
「我老公,你們找到了嗎?」
「衛女士,我是江南分局刑偵支隊副隊長,我姓廖。」
廖俊傑亮出警官證,滿面羞愧,雙手握住她的左手,誠懇地躬身致意。
「今天我來,是代表分局正式向您道歉。」
「什麼?你……」衛蔚看起來很意外。
「哎,您手怎麼這麼涼?輸液太多了吧。」
床頭有開水瓶,還有廖俊傑讓準備的乾淨玻璃杯。
滿滿一杯開水,放涼了還沒喝過,廖俊傑倒掉冷水,換了杯熱的,不由分說塞進衛蔚手裡。
「新入職的女警處理不當,已經通報批評了,有點兒燙哈?」
衛蔚還沒反應過來,廖俊傑又抽出杯子放回原處。
衛蔚看杯子幾秒,但左手被銬著,她想夠也夠不到。
「前天晚上,幹部樓天台,就是您家樓上房頂,發生了兩起墜樓案,當事人當場死亡,我同事神經過敏,把您家這個情況,和墜樓案聯繫起來了。」
兩起,衛蔚渾身發軟。
「你說誰死了?!」
衛蔚不管不顧地向廖俊傑撲過去,忘了左手還銬在病床上,而且手背連接著輸液管,被她一拽,針頭扯脫了,心電監護儀的電線也飛脫出來。
廖俊傑倒是不意外。
甚至連避讓動作都沒有,只盯住衛蔚的眼睛,確認她真的不知道是誰。
「我叫你們找我老公!」
「你們憑什麼把我關在這兒?我老公呢!我要見我老公!」
衛蔚邊掙扎邊破口大罵,激動地鼻尖額心滲出細汗。
走廊警察進來,一看她這個架勢,恨不得從廖俊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趕緊推門大叫。
「鎮定劑!護士!打鎮定劑!」
衛蔚大口喘氣,怨毒地死死盯著廖俊傑。
「什麼時候出事的?」
「怪我,我沒說清楚,死的不是蔣森。」
廖俊傑讓同事出去,彎腰撿起電線,心電監護儀的操作比較複雜,要同時連接手腕、腳踝和胸腔,衛蔚軀幹部位的連接看起來還比較穩定。
他擺弄了一會兒衛蔚冰涼的手腕和腳踝,擡頭笑笑。
「別把設備搞壞了,很貴的。」
拍顯示屏,消失的畫面重新出現,心率120,但幾秒就落到90。
廖俊傑提起座椅杵在衛蔚眼前,翹起二郎腿。
這叫什麼?
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他來不及打報告申請使用測謊儀,那就用心電監護儀,效果一樣的。
現在輪到他主場了。
「例行詢問,5月23日周四晚上七點四十五,你在哪?」
衛蔚氣喘吁吁地穩定下來,「在家,剛吃完飯,我老公下樓買煙。」
「哦——」
廖俊傑意味深長地審視衛蔚,咳嗽一聲,神情頗為尷尬。
「這種問題按照規定應該由女警來問,但她在寫檢查。」
衛蔚側頭,羞赧地壓低聲,「沒關係你問吧。」
「呃,蔣森為什麼綁住你?」
「就是,鬧著玩兒。」
廖俊傑如釋重負,「哦,本來他買完煙回來就解開是吧?」
「對。」
「監控拍到蔣森買煙的畫面,之後他還打電話報警……」
衛蔚訝然打斷了,「報什麼警?」
「墜樓案是他報警的,如果是謀殺,破案後我會為他申請好市民獎狀。」
衛蔚皺眉,「是麼?是他打的電話?」
「正是根據這通電話,蔣森沒有作案時間,監控拍到他十多分鐘,直到死者落地,居民蜂擁圍觀,同樣根據這通電話,他失蹤已經超過——」
廖俊傑擡起手腕看時間。
「現在是5月26日上午十點,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根據相關規定,您可以持本人身份證和關係證明文件,到屬地派出所立案,當然,由於我們的失誤導致您沒能及時立案,耽誤了時間,我可以馬上補救。」
衛蔚苦笑了下,「我只想知道我老公的下落,警官,他下樓是買煙,有什麼道理買完不上來?你說他報警,就算他報完警看看熱鬧,為什麼不回家?」
這些問題全是廖俊傑想要從衛蔚嘴裡撬出來的。
被她一個個扔回來。
這兩口子很會打配合。
衛蔚埋怨,「人家跳樓,關他什麼事?搞得我被銬在這裡。」
「就是。」
廖俊傑嘴上應和,但絲毫沒有要替她開手銬的意思。
「不過我糾正一下,是墜樓,我們已經確認了死者身份。」
衛蔚沒追問是誰,好像只要不是蔣森,都跟她不相干。
「死者剛好是蔣森平時固定修車那間車行的老闆,你認識麼?」
「可能提過,我沒注意。」
「他也在舊廠街生活過,可能想回到熟悉的地方自殺,或者遇害。」
衛蔚皺眉望著他,好像不懂他為什麼找她聊,「哦。」
「所以蔣森下樓之後你再沒見過他?沒有通電話,沒有其他聯絡?」
「對。」
「那是挺奇怪,可才三天,我做刑偵十年了,成年男性很少遭遇綁架、監禁等等惡性事件,尤其是蔣森,他是主動下樓的,你為什麼這麼擔心?」
衛蔚不明白警察為什麼大事化小,憤慨地反問。
「大活人丟了三天,不能報警?」
「能是能,主要是之前有些婦女報警丈夫失蹤……」
廖俊傑為難地抹著下巴。
「其實是□□被抓……本來遮遮掩掩就過去了,警方一調查,親戚啊,同事啊,朋友啊,全知道了,想混也混不過去,最後只能離婚。」
言下之意,你要不要再想想?
衛蔚皺眉,「警官,男人有錢才能搞這些花頭,我們家搞不起。」
「也是……那我這邊就走程序了啊?」
廖俊傑掏出筆記本,正正經經開始辦案。
餘光掃到屏幕,經過這番車軲轆話,衛蔚的心率降低到65。
「我們注意到你家餐桌,蔣森下樓前喝了不少酒,他會不會醉酒,走去找朋友?另外我們聯絡了他開車的平台,平台說他掉線好久了,正常情況下,車子不開GPS也在工作的,他車平常停在哪兒?我看附近小區停車費都挺貴吧?」
「停路邊,我們哪給得起豪宅的停車費?」
「好的,我通知附近派出所留意這輛車。」
廖俊傑作勢記了一筆,餘光掃過屏幕,提到車,衛蔚平穩的心率猶如一條竄起的眼鏡蛇,從65跳升110。
他在『車』字底下重重劃了道線。
「如果想報失蹤,有些問題我們不得不……問的詳細一點,比如,你為什麼被綁在椅子上?你是否遭到……這麼說吧,你丈夫是否在你不願意的情況下,實施了,呃,強制猥褻?或是侮辱?你可以報警的。」
衛蔚對他這個猜測既意外又震驚,流露出噁心的表情。
廖俊傑馬上說,「你也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
衛蔚厭惡地扭開頭,「那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
廖俊傑站起來,把椅子放回原處,暗示訊問結束。
頭一撇,衛蔚的心率跳到了130。
「最後一個問題。」
廖俊傑手還搭在椅背上就輕鬆發問,「蔣森一頓能喝二十三瓶啤酒?」
下一秒,周圍空氣陷入死寂。
衛蔚愣了片刻,「我也喝了。」
「三份外賣,整整九斤小龍蝦,也是預備你們兩口子吃的?」
「他特別愛吃小龍蝦,你不信可以查外賣記錄。」
「查過了,他每周都吃,中午一個人也吃。」
衛蔚再次問,「警官,我可以走了嗎?」
廖俊傑搖頭,心電監護儀架在小推車上,他撇過車頭給衛蔚看屏幕,平平淡淡一場談話,她的心率振幅劇烈,峰值衝破150。
「我同事,跟老婆吵架太激動,上了120就下不來,那是病你知道吧?你這種好,能上能下。」
衛蔚血氣上腦,呼吸重的能聽見,數字更高了。
「胃鏡顯示,你入院時——也就是墜樓案後二十一個小時,患有輕度營養不良,那麼些小龍蝦,毛豆,炒飯,啤酒,你是一口沒吃上啊?」
「二十三瓶,蔣森喝完還能下樓麼?從監控看,他意識很清醒。」
廖俊傑瞧著她的表情,點了一支煙,緩緩道。
「金榮頭上那一下不會是你敲的吧?」
衛蔚慌亂一抖,終於給了反應。
「你別胡說!」
沒問金榮是誰——她知道死的是金榮。
廖俊傑兩隻手指拈起玻璃杯,拎高對光看看,示意衛蔚也看。
清晰的四個指印。
「把你綁起來,卻沒擦掉酒瓶上的指紋,成心要你背鍋呀!」
鐵證如山,但衛蔚反而鎮定下來,輕蔑地扭頭。
廖俊傑皺起眉,看來她確實沒碰過酒瓶,不過還是要測一下。
「你不知道法醫技術多厲害,金榮胃裡驗出他生前最後兩個小時,吃過小龍蝦,喝過啤酒,跟現場吻合,但外賣單只有小龍蝦,蛋炒飯和毛豆是誰買的?金榮嗎,他自己怎麼不吃?開流水席呀?吃一頓殺一個?殺完接著吃?」
廖俊傑搓開證物袋塞水杯進去,側頭問。
「六零一來過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