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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高中篇

2024-09-15 09:01:52 作者: 十兩無銀

  第31章:高中篇

  屋裡很安靜,過了好一會兒,林開昀才稍微平靜下來。而周澤瑜一直沒有說話,她不放心,打開了床頭的夜燈。

  周澤瑜坐在床上,雙腿屈起,手臂搭在膝蓋上,眼皮低著,看著床單一動不動。

  林開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能猜想到或許是白如君出事了,陳知麗現在還不見人影,周澤瑜又明顯一副狀態不對勁的樣子。

  她又坐回床上,腦子轉了幾番也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人的話,只好身後拍拍周澤瑜的肩膀。可剛摸到周澤瑜的睡袍,她就察覺出不對勁來,手心的濡濕感明顯,她翻過來一看,手心上沾染了鮮紅的印記。

  鼻尖傳來奇異的腥味,林開昀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檢查周澤瑜的身體。

  周澤瑜任由面前的人將他的睡袍解開,扔到地板上,等她慌亂得四處檢查尋找傷口的時候,他才開口,一出聲竟干啞得不成樣子:「不是我受傷了,我是我媽媽。」

  聞言,林開昀才停下來,如卸力一般跌坐在床上,可又立即緊張起來:「你媽媽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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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割腕,陳阿姨發現的,送到醫院去了。」周澤瑜說。

  那會兒他正看著窗外發呆,想著晚上陳知麗拉著林開昀離開的表情,他預感到他們或許快分開了,預想了一百種結果,甚至想到如何聲淚俱下地在陳知麗面前懺悔,是他藉以漂亮的皮囊引誘了單純的少女。雖然確實是他有意引誘,他也從不後悔,但表演麼,他最在行了。

  為了錢肯出賣身體,也或許會為了錢讓她留下來?他能支配的最大金額是多少?他開始在腦子裡盤算,直到聽見門外一聲尖叫,緊接著就是慌不擇路的拍門聲。

  周澤瑜立即分辨出這不是幻聽,肯定是白如君出事了。他穿鞋打開門,只見到一臉驚慌失措的陳知麗,她正要往樓下走,見到他出門來,連忙伸手指著旁邊大開的房門,「啊啊」地叫著,像是著急說話的啞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注意到陳知麗的手上有鮮紅的血跡,腦子裡轟然一聲炸響,連忙跑到白如君的臥室。

  血腥味通過他的鼻尖傳輸到他的大腦,不斷被放大再放大,刺激著他本就極度活躍的神經,他當即便出現了幻覺,從天花板淋下血雨,血水頃刻間蔓延過來,就要將他淹沒。

  他猶如被船隻拋棄的水手,獨自在大海漂泊。章魚怪將觸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他轉過頭去,看見「它」醜陋可怖的面容,捲曲的觸手下,「它」張開了嘴巴,告訴他,林開昀的船隻已被風暴掀翻,「它」吃了她,接著,「它」慢慢化作了陳知麗的臉,說要把林開昀帶走,他再也不會見到她。

  無盡的悲慟從心口直竄大腦,短短几秒鐘他整個人都被憤恨占據,他雙手緊緊扼住章魚怪的喉嚨,將「它」死死按在血水裡,一根一根拔掉「它」的觸鬚。

  直到「觸手」刮傷了他眼角的皮膚,他才稍稍清醒過來。看著躺在地上滿臉通紅、涕淚橫流的陳知麗,和她亂糟糟的、散落一地的頭髮,他這才意識到了什麼,快速鬆開了手,倉皇地往後退,仿佛陳知麗還是他幻覺中的怪物。

  慌亂間,他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手抓住一片布料,像借力站起身,卻陡然摸到一手濕滑,他側頭看,濃郁的血跡沾滿他的手心,像綻開了一朵玫瑰,此時他又在發愣,他已經分不清是不是幻覺了。

  「太太!太太!」

  陳知麗終於顫抖著喊出了聲,將周澤瑜從意識的邊緣拉了回來,他站起身,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女人,窗外的月光冷得如同冰霜,讓床上的女人更顯得一片死氣。

  屋裡只開了一盞夜燈,他此時有些後知後覺的慶幸,因為燈光昏暗,才沒能讓濃郁的血色再次刺激他的大腦。

  周澤瑜把白如君背了下去,陳知麗緊跟在他身後。一樓的樓梯口,是正要上樓的周任健,他顯然要鎮靜得多,很快將周澤瑜背上的女人接過去,抱著人往外跑,回頭沖面色猶豫的陳知麗喊了一聲「跟上」,兩人往外趕,周任健把手機扔給陳知麗,讓她打電話叫人。

  兩人走遠,房子裡頓時又安靜下來,過了片刻,他聽見外頭傳來聲響,好像是有人來了,不知怎的,他像怕光又脆弱的吸血蟲,跑上了樓,又回到了自己的臥室,直到靠過來一個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懷抱。

  「割腕?」林開昀顯得很震驚。

  周澤瑜像是被封印了情感的機器人,只機械地吐出沒有感情的字眼:「把花瓶打爛了,碎片不如刀刃鋒利,所以來回割了很多遍。」

  是那瓶裝著枯枝的花瓶,枯枝上有血跡,他不知道白如君在清醒著的時候,看著自己滿心歡喜帶回來的花束,其實只是一束毫無生氣的枯枝時,是怎樣的表情。是不是那時候她也意識到,自己費盡心力維持的正常的世界,其實本就滿目瘡痍。

  「陳阿姨在醫院陪護,你不用擔心,」他又換上了溫和的表情,甚至笑了笑,「快去休息吧。」

  林開昀幾乎就要爆炸了,她怎麼睡得著覺?

  「我陪你吧,」她說,又看了一眼他的肩膀,那裡正有幾處紅印,視線順著肩膀往下,他身上都是紅印子,「去擦擦吧。」

  周澤瑜只是搖頭:「我沒力氣了,你快回去。」

  他的精神極度疲倦,腦子卻依舊活躍著,耳鳴像是警報聲,令他時刻想要掩藏自己,不知道是在躲著外邊的「怪物」,還是不想讓人看見醜陋的自己。

  林開昀抿了抿唇,去浴室接了一盆熱水,扯了一條毛巾,進到臥室給周澤瑜擦了擦。

  毛巾粗糲,她的手卻很軟,觸感從光裸的背脊傳到大腦皮層,讓他忍不住輕輕戰慄。

  「怎麼了?」察覺到他的異樣,林開昀停了下來。周澤瑜卻把頭埋進臂彎里,她正疑惑著,視線突然從他的頭頂瞟到他的長褲上。

  臉色驟然漲紅,她收拾好毛巾:「你好好休息。」說罷,轉頭關上臥室門。

  把擰乾的毛巾掛上架子,收拾好洗手台,林開昀關上浴室門,朝房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臥室,想了想,還是將房門關上,自己轉身窩在了寬大的沙發上。

  周澤瑜的精神狀態不大好,她想,她若說她是留下來照應的,應當算不得一個虛偽的藉口,大人們會原諒她的。

  很快,她就沉沉睡去。

  臥室里,周澤瑜聽見了關門聲,以為她走了,才吐了一口氣。褲子勒得不舒服,他索性將長褲脫了,又去衣帽間找了件睡衣。

  手機響了,他接起來,那邊是周任健的聲音。白如君脫離了生命危險,現在正在觀察,電話里,周任健問他,要不要再把白如君送回療養院。

  父親從來不會和自己商量,他知道周任健這麼問,其實是想要他來開這個口。可是他無法再將母親送出去,這裡才是她的家。

  所以,他掛斷了電話。

  打開臥室門,客廳黑洞洞的,他沒有開燈,準備直接走到浴室沖個澡。路過沙發時,他停住了腳,頓了頓,他輕輕地拉開了窗簾,讓皎潔的月光透進來,照到沙發上安睡的少女身上。

  米白色的睡裙蓋在膝彎,她白淨的雙腿交疊在一起,頭上枕著一個靠枕,頭髮絲散落在腦後,有些順著靠枕滑落到縫隙里。

  他知道膝蓋以上是什麼風景,眼皮連帶著某處都跳了跳,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將睡袍系在腰上,手淹沒在輕軟布料里。

  浴室的水聲將林開昀吵醒,窗簾打開了一條縫隙,她睜開雙眼,身上蓋了一個毯子,借著窗外的光,她拿起毯子看了看,好像是周澤瑜的睡衣。她坐起身愣了一會兒,浴室門打開了,周澤瑜走了出來。

  「我媽媽沒事了。」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不想下樓去就到房間裡去睡。」這是第二句。

  「嗯?」林開還沒醒透,模糊地應了一聲,誰知眼前的人笑了一聲,直接走過來把她抱起,放到了臥室的床上。

  林開昀卻被嚇醒了,馬上翻身下床:「不能再被看見了。」

  周澤瑜也沒有反對,只是說:「我送你下去。」

  快走到門口時,林開昀想到了什麼,對周澤瑜說:「海盜的寶藏,還算數嗎?」

  「算的。」他說,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了木盒子,打開了開關,被章魚怪的觸手盤踞的寶箱彈了出來。

  林開昀從桌上的筆架里拿了一隻筆,在羊皮卷里寫了一句話,又放到寶箱裡,把木盒子收了回去。

  「不準備給我看看麼?不然你的願望怎麼實現?」周澤瑜問。

  「當然是要看的,不過不是現在,」林開昀笑了一下,「就等你...很想很想我的時候再打開吧。」

  別墅里的人像是安靜了一些,兩人走到窗台邊,林開昀熟練地翻過窗台,衝著周澤瑜道了一聲「晚安。」

  周澤瑜卻沒走,伸手拿過了桌角的黑色打火機。

  「晚安。」他說,伸手關上了窗戶。

  淡淡的煙霧透過窗戶倒影在白色的牆壁上,綠色的窗簾上映照著他的影子。林開昀給陳知麗打了個電話,電話鈴聲在隔壁響起,她打開門,從枕頭下找到了陳知麗的手機。

  抽完煙,周澤瑜從縫隙里看了一眼,林開昀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回到臥室,他將寶箱打開,取出羊皮卷,裡面是她雋秀的字跡,只有一句話:

  我希望周澤瑜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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