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走停止

2024-09-15 09:00:15 作者: 就鶴

  暴走停止

  離周雲苓較近的克隆體們已經聽不見外界的聲音,腦內奇怪的聲音和視野中扭動靠近的漆黑人影已經覆蓋了她們對外界的感知。

  周圍的氣溫再次下降,空氣中冰霜凝結的細小咔嚓聲如同蟲潮蔓延開來,半空中出現無數根反射光芒的尖銳冰棱,冰棱懸滯不動,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隊長心中頓感不妙,準備後撤離開冰棱可能覆蓋到範圍內時,後知後覺地發現擡不動腿。

  低頭一看,她的雙腳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爬上了冰霜,被凍結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身後掀起一陣氣流,她回頭看去,是直升機的駕駛員,他的眼白充滿了血絲,爆突的眼球好似下一秒就要從眼窩裡擠出來,面目猙獰地死死瞪著她。

  

  眼角的余光中划過一道寒光,隊長迅速側身,右手順勢抽出腰間掛著的砍刀,借著慣性向上一揮,金屬相擊的清脆嗡鳴聲落入耳中。

  一道匕首在半空中旋轉著落下,插進了雪地中。

  緊跟著一串血花濺在了匕首的一側。

  隊長的眉頭奇怪地扭動了一下,她擺出難過的樣子,語氣卻是沒有起伏的平靜。

  「我很抱歉殺死你。」

  重物摔在地上的聲音悶悶的。

  隊長手腕翻轉,準備用刀背敲碎從雙腳逐漸爬上小腿的冰霜。

  在這期間,她一直分出目光注意著周雲苓的動靜,短短一瞬間,她捕捉到了周雲苓擡手的動作趨勢。

  以周雲苓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的冰棱猛地飛出仿佛傾盆而下的大雨,尖銳的冰棱扎進它碰上的任何障礙,包括擋在前進軌道上的樹幹和人體。

  隊長把身體緊緊貼在樹幹後面,雙臂緊貼兩側,不敢露出一點。

  噼里啪啦的聲響持續了一段時間才逐漸弱了下來。

  隊長探出視線快速掃過,她的隊員倒下了一大半,有個別幸運的,身上僅僅只是擦傷,但精神遭到污染後,跟失去了行動能力也沒什麼兩樣,只會對著面前並不存在攻擊對象的空氣揮舞拳頭和兵刃。

  不遠處的周雲苓似乎陷入了停滯中,她不再無差別、無限制地向四周釋放攻擊,頭顱低垂,一動不動。

  耳邊的囈語聲消失了。

  四周的氣溫也緩緩回升了。

  已經蔓延到小腿處的冰霜自動褪去。

  機會來了。

  隊長撿起地上的槍,上膛拉栓扣下扳機,一氣呵成。

  四道槍聲接連響起,全部命中。

  周雲苓的四肢上出現了四個彈孔,血流如注。

  周雲苓的身體輕輕晃動兩下後,仰面向後倒了下去。

  隊長在原地觀察了幾秒,確定周雲苓不再有動作後,謹慎地朝周雲苓邁出步子。

  她擋開兩名忽然對她發起攻擊的隊員,一瞬不瞬地緊盯周雲苓。

  周雲苓躺在冰冷的雪地上一動不動,她身下綻開一朵瑰麗的血花,除了她微弱起伏的胸膛表明她還活著以外,看著就像一具屍體。

  砰砰砰砰——

  從另一個方向忽然響起四聲槍響。

  隊長聽見槍聲的剎那間迅速彎腰就地往旁邊一滾,起身時順勢望去,隱隱綽綽的樹木後面,一個穿著她眼熟的作戰服的男人舉槍瞄著這頭。

  距離隔得太遠,對方又躲在樹木的陰影中,看不清人臉。

  正在她困惑是安全區的誰背叛了他們時,眼前忽然多出幾個迷你的玻璃瓶。

  她下意識地舉槍射落它們。

  玻璃瓶爆開,細碎的玻璃渣飛濺,劃破了她的臉頰,幾滴冰冷粘稠的液體濺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垂眼看去,暗紅色的液體,好像是血。

  是她臉上的濺出來的血嗎?

  視線中,幾滴疑似血珠的液體微不可查地輕輕蠕動兩下後,猛地長出血紅色的荊棘,用力地刺穿了她的手背。

  手中的槍被迫鬆了手。

  轟——

  隊長咬牙忍著痛,狼狽擡頭,目光中一個炮彈正離自己越來越近。

  她顧不上疼痛,立刻撲向另一個方向,炮彈在她身後爆開,滾燙的熱浪烤焦了她的髮絲,燒毀了她身上的作戰服,後背被高溫灼傷,立刻起了一大片水泡。

  她灰頭土臉地趴在雪地里擡起頭,第一個反應是確認周雲苓的情況。

  濃煙滾滾的背面,周雲苓似乎並沒有遭到炮彈爆炸開的影響。

  隊長仔細看了看,發覺有一道透明的冰牆把周雲苓從炮彈的威力中保護了下來。

  怎麼回事?周雲苓醒了嗎?

  周雲苓的姿勢和前一刻的姿勢一模一樣,並沒有發生變化。

  那道冰牆不是來自周雲苓自己的異能。

  誰能夠擁有和別人一樣的異能?

  這個答案隊長心中再清楚不過。

  是地堡里的其他克隆體來救援了。

  兩邊陣營的實力已經完全呈現出一邊倒。

  地堡這頭只是昏厥了一個周雲苓,而安全區這邊,死傷慘重。

  隊長踉踉蹌蹌地起身,借著煙霧的遮掩逃回了營地。

  被留下的看守人員看見受了重傷的克隆體小隊隊長從林子裡摔了出來紛紛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兒?」

  「任務失敗了,先回安全區。」

  沒有人對她伸出援手扶她一把,隊長見怪不怪地由自己艱難爬起來。

  「什麼叫任務失敗了?其他人呢?」問這話的人衝著林子的方向探頭探腦,眉頭漸漸皺起,「你不會是因為害怕,所以把他們丟下自己跑回來了吧?不對啊,你不是沒有感情的複製人嗎?」

  隊長懶得跟這些一直在背地裡用鄙夷嫌惡的目光打量她們的人去辯解。

  她自顧自地走向直升機。

  「喂,你說清楚,其他人呢?」

  一隻手從斜刺里伸出,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恍惚中,她的視野里似乎又出現了搖擺的黑色人影。

  隊長愣了愣,側過頭確認那黑色人影時,卻發現望去的方向空空如也。

  什麼搖擺的黑色人影?那裡只有一個燃燒得正旺的火焰。

  抓住隊長胳膊的人遲遲沒有得到對方的正視和回答,不禁心中惱怒,手上的力度又加大幾分,不客氣道:「你在看哪裡?是我正在跟你說話!」

  隊長終於肯施捨他目光,淡漠道:「其他人都已經死了。」

  那人肉眼可見的不信任,輕嗤一聲:「這麼多人,你說都死了,就都死了?」

  「走,這複製人一定怕死逃回來的,我們去支援其他人!」

  這群人因為對複製人的偏見和歧視,完全不相信隊長的話,自以為是地朝著隊長回來時的方向跑去。

  天邊的太陽逐漸西下,金色耀日懸掛在地平線上,橙紅色的光芒投在天邊的雲霞上映射出炫目的色彩。

  隊長沉默了片刻,毫不猶豫地轉身登上直升機。

  她拿起砍刀剁下手背上的荊棘,荊棘上的血液幾乎已經凝固。

  砍刀砍在荊棘上的力量牽動了她的肌肉和皮膚,劇痛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簡單地用紗布把手背包裹幾圈後,隊長戴上頭盔,啟動直升機。

  螺旋槳旋轉颳起的氣流發出巨大的呼呼聲。

  已經走了一半的幾個人聽見聲音後不約而同地回頭,罵道:「這個該死的,竟然一個人開走了直升機!」

  「哼,上面那些人一天到晚說什麼複製人計劃多麼厲害,多麼有貢獻,結果弄出來的複製人還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我們快去和大部隊匯合,等回去安全區後,就把這個逃兵複製人的事跡傳播個遍!」

  天幕低沉,林子裡的光線逐漸黯淡下來,遠遠看去,搖動的樹影如同一個人躲在陰影中對著招手。

  幾個人走著走著,心中不免受到黯淡的光線的影響,一顆心默默地懸在半空中,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哆嗦一下。

  驀地,其中一人踩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低頭看了看,昏暗的視線中無法辨認那是什麼東西,於是他下意識地彎腰湊近,認出那是什麼之後,驚叫聲先一步衝出嗓子眼。

  「你怪叫什麼呢?!」

  其他人都被這聲驚叫嚇了一跳,紛紛不滿地抱怨。

  顫動的聲音從發緊的喉嚨里擠出來:「老黃的頭......」

  「什麼黃?」沒聽清的幾人湊臉過去看地上的到底是什麼。

  「我靠!」

  已經發黑髮紫的頭顱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上面的表情凝固著驚恐。

  此刻林子裡的光線徹底暗了下去,恰巧有冷風掠過,樹影婆娑,窸窸窣窣的樹葉摩擦聲聽上去好似有人在陰影中圍著他們幾人竊竊私語。

  令人毛骨悚然。

  「我們要不回去繼續等著吧?」有人悄聲提議。

  最初喊上他們所有人走進林子的那人覺得對方的提議跟打他的臉面沒有差別,即便自己也有了退縮的心,但仍然嘴硬地不高興道:「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怕什麼?」

  「而且其他人應該就在前面不遠了,這時候回去不就白走一趟了嗎?」

  「......」

  「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害怕的就回去孬著吧!不怕的跟我繼續前進!」

  誰都不像被說膽小鬼、孬種。

  愛面子是人類的劣根性。

  於是他們又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林子裡漆黑一片,短短的幾十米距離,給他們走出了幾公里的感覺,渾身都是冷汗。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片空曠卻又混亂的「平地」,雪地反射著微弱的光線,他們看見地上到處都是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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