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招×後盾

  過招×後盾

  

  楚挽沁回到休息室還沒來得及坐下，手機又開始響個不停，一看「楚阮月」三個字，她不假思索掐斷了。

  助理關關已經領著化妝師過來，見她冷著臉色，只得小心翼翼先喊了句「姐」。

  「今天的妝太濃了。」楚挽沁眉頭微蹙，對著化妝鏡反覆檢查妝容，「過來給我調整一下。」

  化妝師倒是挺鎮定，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沁姐，今天台上的燈光太吃妝，我剛才看了現場直播的視頻，效果很完美的。」

  「是啊沁姐，評論都誇你是天仙。」關關補充道，「還有粉絲們在台下拍的照片，你看，真的很美。」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一會兒要和粉絲互動，頂這麼個濃妝也太誇張了。」楚挽沁還是一臉不稱心的表情。

  「姐，要不先換衣服吧。」後來的瑞瑞捧著條裙子站在試衣間門口，「這樣改妝也能更方便。」

  楚挽沁「嗯」了聲，懶洋洋地起身：「趕緊換吧。」

  換衣服的間隙，化妝師小聲和關關八卦：「誒，沁姐今天心情不好啊？」

  關關搖頭：「沒有吧，沁姐向來對自己要求高，你別多猜。」

  「沁姐高興還來不及呢，最近粉絲又漲了好幾萬，一個月就上了五次熱搜，我覺著這是要大紅大紫的節奏啊。」瑞瑞完全是迷妹狀態，湊過來就是一頓夸，「哎，而且今天聽唐姐說，沁姐又拿了個大品牌的代言，她怎麼可能心情不好呢。」

  「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化妝師小聲說，「先前我上妝的時候，沁姐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剛才也是，可她一個都沒接。」

  瑞瑞一副瞭然模樣：「我知道，是沁姐的妹妹打來的，我聽說這妹妹跟家裡人相處不和睦，最近老是找沁姐的麻煩。」

  「啊——有這種事？」關關也好奇得不行。

  「可不是嘛，沁姐那麼紅，別說是同行羨慕，就連妹妹也會眼紅的好嗎。」

  瑞瑞正說得起勁，落在桌上的手機又開始鬧個不停，三人同時湊過去，看見「楚阮月」三個字，不禁相互看了看。

  「瑞瑞，過來。」隔著門帘，楚挽沁喊了句。

  「來了來了。」瑞瑞比劃了一個「噓」的動作，趕緊跑過去。

  當晚的粉絲互動會進行得相當順利，品牌方為了炒熱活動氣氛，還安排了小小的遊戲環節，楚挽沁女神形象屹立不倒，表現出非凡的聰明才智。謝幕環節，楚挽沁還演唱了當年因比賽走紅的歌曲，把粉絲會的氣氛再次推向高|潮。

  離開活動現場時，又有不少記者和粉絲圍在酒店出口，眾目睽睽之下，楚挽沁儀態大方，笑容親切，很願意與大家互動，面對記者簡單回答了幾句，又向粉絲們說了幾句暖心話，舉手投足間皆無可挑剔。

  回到房車，終於遠離喧囂，楚挽沁靠坐在後排，已是累得不想動。

  「沁姐，直接送你回家？」瑞瑞問道。

  「嗯，回去。」楚挽沁漫不經心地說，「你和關關一會兒先下車，我想一個人安靜待會兒。」

  一旁正收拾東西的關關又問：「沁姐，今天粉絲們送的禮物太多，要不就先放車裡吧？」

  「你們看著辦。」楚挽沁合上眼，閉目養神。

  關關又說：「剛才唐姐打電話過來，說晚上會去公寓找你。」

  「什麼事？」

  「唐姐沒提，就讓我告訴你一聲。」

  楚挽沁剛想說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但她連看都懶得看，只當沒聽見似的。

  「沁姐，手機……」瑞瑞多嘴提了句，「從剛才就一直響個不停了……」

  「不用管。」楚挽沁不耐煩地甩了句，「對了，後面幾天都沒安排了吧？」

  「嗯，是的。」瑞瑞連忙回答，「這周沒安排了。」

  「明天你們不用過來了，我想好好休息幾天，沒什麼事不用來電話，等我通知。」

  瑞瑞和關關相視一眼，異口同聲地答應了。

  一小時後，唐以凝抵達公寓樓時，楚挽沁只穿著薄薄一件睡裙，原本高挑的身材看起來更顯單薄。

  「挽沁，你休息了？」唐以凝知道時間不早，但還是忍不住問。

  「本來是挺累的，可不是在等你嘛。」楚挽沁擺著腰轉身往回走，在最近的沙發上落座。

  唐以凝掃去一眼，茶几上放著半瓶紅酒，還有隻沾了口紅印的空酒杯。

  「你這是喝了多少啊？」唐以凝不免擔心，在她身旁坐下。

  楚挽沁漫不經心地扶起酒瓶，給自己又倒上大半杯：「想喝就喝咯，喝多喝少要什麼緊。」

  「這紅酒小酌幾口呢是能養顏，但你這么喝會不會過了啊？」唐以凝怎能看不出她的情緒，攔下她手中的杯子，「挽沁啊，心情不好和唐姐我講講，別一個人悶在心裡。」

  「我能有什麼心情不好的。」楚挽沁笑出聲，「你多慮了。」

  唐以凝和不跟她打馬虎眼：「怎麼是我多慮了呢，你知道我今天來什麼事吧？」

  「哦，什麼事啊，我還真不清楚呢。」楚挽沁自顧自地又端起酒杯，偏是喝了一大口，比喝水還痛快。

  唐以凝拿她沒辦法，趕緊拉住她的手腕：「你家裡是有什麼事情嗎，那天收到的郵件真是你妹妹發過來的，究竟怎麼回事？」

  「都說了不用管，你就當沒看見好了。」楚挽沁笑了兩聲，也不知是醉了還是什麼。

  「我聽說，她一直打電話給你，都好些天了。」

  「聽說？關關說的，還是瑞瑞說的？她們還真是多嘴，什么妹妹啊，壓根就沒把我當家人，我憑什麼讓著她。唐姐，郵件你只當不知道，她不嫌煩有本事發給公司啊，看誰有工夫搭理她。」楚挽沁越說越激動，又悶了一口紅酒，「呵，早幹嘛去了，對我大呼小叫的，真以為自己多了不起，誰看得上啊。我就是要晾著她，讓她嘗嘗難受的滋味。」

  「挽沁……」唐以凝聽得有點懵，「你們……關係不好嗎？」

  「關係不好？是根本就懶得有關係好嗎。整天一副裝乖的樣子，其實虛偽透頂，我爸媽都煩她呢。」

  唐以凝越聽越驚訝：「她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啊？」

  「她做什麼都讓我生氣，從小到大，我想要的，她都有辦法先占著，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她也會想盡辦法毀掉。」

  「這麼過分？挽沁，你這妹妹怎麼做出這種事啊。」

  「她還害得我差點把命丟在火場，唐姐你知道的，本來我已經要出道當歌手了，就因為那場火把我的夢都燒沒了。而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完全是我應得的，她有什麼資格嗤之以鼻。」

  唐以凝瞧得出來，她是有太多情緒憋在心裡，一喝酒但全都發泄出來。

  「都是你應得的，沒人有資格說你半句不是。難怪你一直不願提家裡的事，原來有這麼個惹人煩的妹妹啊，她現在是又招惹你了吧。你有什麼難處，儘管和唐姐說，還沒有我解決不了的麻煩。」

  「是啊，麻煩。」楚挽沁忽然臉色凝重，眼睛直勾勾看著唐以凝，「唐姐，她要是想要毀我名譽，怎麼辦？」

  「誰敢！」唐以凝「騰」地站起來，瞬間被惹怒了，「我最容不得有人欺負我的藝人，名譽是最重要的，誰敢這麼做我要他好看！」

  「唐姐，她是我妹妹。」楚挽沁卻冷靜許多，斜靠在沙發上晃動酒杯，紅色的酒液沿著杯壁反覆滑落，乍看之下有種悽然美感。

  「就算是你妹妹，也不該胡來。」唐以凝嘆氣，「而且聽你這麼講，你妹妹對你也是感情淡薄，不幫著你就算了，還拖後腿，這種家人有什麼值得你維護的。」

  「是啊，我也不想維護。」楚挽沁跟著說了句，「她前陣子把我爸氣病了，這事你知道的，現在又成天影響我工作，這種妹妹算什麼家人啊。你猜，她最近又是為什麼煩我嗎，就因為我提了當年事故的真相，惹得她著急了。當年，我不計前嫌救了她，忍了這麼多年的心酸，如今她卻想顛倒是非，纏著我要說法，我能怎麼做？」

  唐以凝握住她的手，一臉心疼：「挽沁，這種事你早該告訴我啊，你放心啊，郵件的事我來處理，你只管安心工作。你妹妹要敢做出傷害你的事，我肯定第一個不答應。既然她沒什麼情意，你也別再心軟，咱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公司那邊我出面和江總談，他肯定也會向著你的。」

  楚挽沁不說話，面帶憂傷地盯著手裡的酒杯，似乎還有什麼難言之隱。

  「還有什麼委屈，通通告訴唐姐，可別讓我心疼啊。」

  楚挽沁再擡臉，眼眶已紅了大半圈，盈淚欲落的模樣全然一副讓人憐惜的破碎感。

  「唐姐，上次是我一時口快，在採訪時提了當年往事，這會不會影響我現在的形象？」

  「這叫什麼話啊。」湯以凝趕緊拿起紙巾，小心擦拭她眼角的淚，「你經歷了那種事，大家心疼你還來不及呢，而且你不顧安危救了人，這種值得誇讚的事有什麼好謙虛的。你知不知道現在網上怎麼評論你的，說你美貌與才華兼具，外表高冷內心溫良，總給人驚喜萬分的反差。還有之前在網上公開的新劇物料，是那場女主遇上火災的花絮，大家知道你以前經歷過真事後，都心疼得不行。陳導都特意打電話給江總，誇了你那場戲的表演，順道關心了幾句。」

  「陳導……提到我的戲了？」楚挽沁眼神一亮。

  唐以凝連連點頭：「是啊，江總說，聽陳導的意思，下部戲還想跟咱們合作呢。」

  楚挽沁舒展皺眉，微微揚起嘴角弧度：「那倒是很不錯。」

  「是啊，非常不錯！所以，挽沁啊，你真的別獨自煩惱了，有些事交給我和公司處理，你就安安心心休息幾天。要不然，我安排你出去度個假，放鬆幾天？」

  楚挽沁終於放下酒杯：「不用這麼麻煩，我回去陪陪父母，最近因為我妹妹到處惹麻煩，他們也很擔心我。」

  「也好，你回去多陪陪叔叔阿姨，好好勸勸他們。」唐以凝說著臉色一沉，「聽你講了這些，我倒是真想見見你那個妹妹了。」

  「沒什麼好見的。」楚挽沁冷冷說了句，「她就是個又麻煩又虛偽的女人，誰跟她沾上關係都沒好事。」

  唐以凝倍感心疼地輕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不生氣。哦對了，差點忘記說正事，我今天來還有件事告訴你，上次你去參加珠寶時裝秀反響特別好，主辦方的珠寶公司有意跟咱們幕上深度合作，聽說人家公司總裁和江總是老朋友了，所以過幾天會安排飯局，順便談談合作之類。江總特意囑咐，要帶你一起參加。」

  「哪間珠寶公司？」那天就是按照公司安排去出席了一場壓軸秀，楚挽沁實在想不起來是什麼品牌。

  「Moment啊，你這麼快就忘了啊？今年給我們幕上用的珠寶首飾的可都是Moment贊助的來著。」

  「哦，這品牌最近倒是挺紅，設計的珠寶算符合我的審美。」楚挽沁有了些印象，「既然是江總特地囑咐，那我參加就是了。」

  「我聽說輕映之前想找Moment談合作，推選沈茉做品牌代言的，但雙方一直沒談攏。江總這次多半是想把Moment拉過來，有意捧你做代言人。」

  楚挽沁不免有了精神：「沈茉啊？呵，她跳去輕映這幾年是越混越差了，最近都沒聽到什麼動靜。」

  「可不是嘛，得罪了江總，她能走多遠呢。我猜輕映這次沒談攏，對她肯定更加失望，不過以沈茉的性格這事不會輕易算了。挽沁，趁這次機會，你該好好爭取一下，雖說只是個代言，但江總向來看重這些，就算是為了公司你也得好好努力。」

  「這點我當然明白，放心吧，江總這麼器重我，我當然會全力爭取的。」楚挽沁托著側臉，已恢復了平日裡的傲氣，「沈茉算什麼，不過是手下敗將罷了，如果不是當年的意外拖了我的後腿，能輪得上她先出道走紅麼，真是可笑。」

  楚挽沁有傲氣，也有怨氣，她心裡清楚自己真正害怕什麼，若有人但敢觸碰她的自尊，她絕對會毫不客氣地回擊。

  江總的飯局安排在三天後，楚挽沁知道自家老總好面子，如果對方是江總的朋友，不管這次合作成功與否，她都不能有半點怠慢。唐以凝大概仍擔心她心情不好，下車前又千叮嚀萬囑咐，念叨得她耳朵都生繭了。

  不過這兩天她心情恢復得不錯。唐姐出面解決了麻煩，楚阮月也終於不打來電話，她大有一種出了氣的痛快感，不過仍不是最痛快的，要是能看到楚阮月氣急敗壞的樣子就更好了。

  唐以凝推開餐廳包間的門，裡面的熱鬧便傳了出來。楚挽沁順著方向往裡望去，見江總正與身邊的男士有說有笑，看起來很熟絡的樣子。

  「江總。」楚挽沁快步走過去，臉上是極好看的笑容，明媚且溫柔。

  「來了啊。」江總心情不錯，朝她們招了招手。

  來之前，楚挽沁已經做了功課，這位翟總明面上是珠寶總裁，其實還有諸多身份，並不是平平無奇的普通老總。

  「老翟，這位是我公司的藝人楚挽沁，還有經紀經理唐以凝。」江總依次介紹，「這位就是我常跟你們提起的翟總。」

  「翟總，久仰大名。」唐以凝熱情道，「一直聽江總提起您，今天終於有機會見面了。」

  翟漠優雅站起身，看向對面二人，臉上是深不可測的笑容。

  「翟總，很高興見到您，不久前我幸參與了您的珠寶展，這次能見到真人倍感榮幸。」

  都是人際交往時必要的客套話，翟漠也欣然接受，向她們點頭示意。

  「唐經理，江總一早就誇過，說您帶出來的藝人都特別優秀。」

  「翟總過獎啊，都是有使命在肩，不得不努力。不過我家的藝人確實都很不錯，這點我絕對承認。」唐以凝說這麼多，當然都是為楚挽沁作鋪墊的，「像我們家挽沁，各方面都特別好，今後還請翟總多多指教。」

  「我就是個珠寶商人，談不上什麼指教。」翟漠客氣地笑了笑，目光已落在楚挽沁身上，「該說楚挽沁小姐這樣的知名藝人能賞光參加活動，才是Moment的榮幸。」

  「老翟，你這就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現在生意越做越大啊，我家藝人能去你的地盤走一圈就算沾大光了。來，我先代表幕上敬你一杯，感謝翟總生意上的照顧。」

  「這話是不是說早了。」翟漠的笑容很有距離感，有種不為所動的淡然，「江總，以後的合作還長著呢，你說是不是？」

  「對對對！」江總不拘小節，上手就是咣咣碰杯，碰完了豪爽飲盡杯中酒，任誰都看得出滿滿的誠意。

  翟漠也同樣如此，足夠禮貌，也足夠痛快。

  唐以凝見著飯局已經正式開場，開始用眼神示意楚挽沁主動，畢竟能讓江總大張旗鼓請客的人真不多，這位翟漠肯定是過人之處才受得如此賞識，而且二人關係確實不錯的樣子，她們也不能表現得太被動。

  楚挽沁當然看得懂，主動起身敬了杯酒。

  客套話來回說了好幾種，應對得遊刃有餘滴水不漏，顯得她明媚大方，全無半點拘謹。唐以凝則在一旁幫趁，酒該怎么喝就怎么喝，也是十分爽快，恭維話更是一句不拉地補充到位，雖是圓滑但絕不老套，把氣氛炒得更加融洽。

  她們都看得出來，翟漠不像一般商人那樣熱衷於高談闊論，而是舉止紳士說話得體，什麼話題都能聊得愉快，一看就是有良好教養的男人。想必江總能這麼放心地在酒桌上談合作，也是出於這麼個道理吧。

  話題繞來繞去，多是些閒聊客套，好不容易聊到重點時，江總被一個電話給打斷了。

  「老翟啊，不好意思，我得先接個電話。」看來是個重要電話，江總急忙起身，「小唐，挽沁，你們先好好招待著。」

  江總一走，包間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冷清許多。

  「翟總，實在抱歉啊，江總平時很忙，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心著。來，我們接著吃菜。」

  翟漠瞭然道：「理解，江總凡事都親力親為，所以才能把幕上越做越好，我也是很佩服的。」

  說著，他主動給自己滿了杯酒：「唐經理，楚小姐，剛才和江總一直聊別的事，沒顧得上二位，我敬你們一杯以表歉意。」

  「翟總，您太客氣了，這我們哪敢當。」唐以凝反應極快，拉著楚挽沁一起站起來，「該是我們敬您，以後還請翟總多關照才是。」

  翟總笑得沉穩：「你們別客氣了，把酒杯放下吧，剛才已經喝的夠多。今天就是吃頓便飯，不談什麼高深莫測的工作，也不講究多餘的人情世故，你們放輕鬆就好。」

  他說罷，扶起酒杯一口飲盡，是極瀟灑的姿態。

  楚挽沁有些看呆，以往的老總哪個不是勸酒得厲害，這位倒是隨性自在，也不太擺譜，反而叫人更難猜。

  「楚小姐，說起來我女兒也是你的粉絲。」話題輕鬆之後，翟漠也更加隨和，「若是方便，能否幫我簽個名。」

  「翟總都有孩子了啊？」唐以凝表現得驚訝，「看著還這麼年輕呢。」

  「不年輕。」翟漠笑了笑，「都四十好幾了。」

  「真的看不出來。」唐以凝這次是真的驚訝。

  楚挽沁不得不重新打量翟漠，確實啊，不提年紀還以為和她年齡相仿，果然現代人是沒辦法從外表來判斷的。

  「翟總的女兒也追星啊？」楚挽沁問。

  「現在的小孩子也是難懂，整天的奇思妙想。」翟漠一臉慈父形象，比初見時更顯得有成熟魅力，「要是知道我今天見到楚小姐，她肯定會羨慕得不行。」

  「翟總說笑了，簽個名有什麼難的，小事一樁。」

  「那太好了。」翟漠一本正經地從口袋裡拿出錢包，抽出張手掌大小的照片，「這樣，簽在我女兒的照片上，她肯定會喜歡的。」

  「翟總很寵女兒嘛，隨身帶著照片。」楚挽沁笑著接過，目光停留在照片上。

  果然是個青春活潑的少女，從清秀的容貌來看與翟漠多有相像之處。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啊。」楚挽沁誇了句。

  「長得更像她媽媽。」翟漠提起女兒滿臉歡喜。

  楚挽沁接過唐以凝接來的筆，在照片一角飛快簽下名字。

  「聽江總說，楚小姐以前是以歌手身份出道的，後來改行當了模特。」翟漠的提問來得突然。

  「哦，我們挽沁當年參加歌賽時已經很有人氣了，後來也是機緣巧合才改行的。」唐以凝搶著回答。

  「機緣巧合？」翟漠似乎對此很感興趣，「怎麼講？」

  「其實是因為發生了事故。」大概是剛才喝了酒，楚挽沁也覺得無所謂藏著掖著，「傷了嗓子，沒辦法繼續唱歌，所以改了行。」

  「冒昧問一句，是什麼事故？」翟漠追問。

  這聽起來的確很冒昧，但之前的採訪通稿已經寫過好幾次，也不影響她再多講一次，何況江總這次是奔著合作來的，滿足翟漠的好奇心也不為過。

  「幾年前經歷過一場火災。」楚挽沁大方回答，「當時嗆了太多煙，聲帶受到損傷。」

  「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恢復得很好，只是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有副好嗓子。」

  「真是可惜了。」翟漠一臉惋惜。

  「誰說不是呢。」唐以凝深有同感，「我認識挽沁的時候，她剛入行三個月，模特這行競爭很大，不過她也是真的要強，做什麼都很拼命。」

  「聊什麼呢，這麼熱鬧。」江總回來後，是一臉春風得意，看起來有好事發生。

  翟漠笑了笑：「聊楚小姐之前的曲折經歷，很受觸動。」

  「哦？能讓你觸動的事可不多啊。」江總一副感興趣的樣子，「接著聊，讓我看看你都觸動成什麼樣了。」

  楚挽沁知道江總私下也是個愛起鬨的人，看他眼下心情不錯，正在興頭上，這飯局一時半會也散不了。

  接下來的話題七拐八繞最終又回到正題上，江總看準機會把幕上的合作意向提了提，翟漠也把友好地作出回應，雙方看起來都挺滿意。到了臨走前，江總明顯已經喝多了，整個人走路都是飄的。

  「老翟，你這酒量深不見底啊，每次都害我多喝，這可不行的。等下回，我們單獨約，你跟我好好喝。」

  翟漠笑得淡然：「我不太會喝酒。」

  江總喝大了舌頭，說話都含含糊糊：「你……這還叫不太會喝？誆誰呢啊！」

  唐以凝趕緊扶穩：「江總，你還好吧？」

  「我沒問題，好得很。」江總左晃右晃地拍著翟漠的肩膀，「說好了，下次喝，下次必須喝。」

  「哎，車來了，我送你回去。」唐以凝一邊扶住江總，一邊朝翟漠尷尬地笑，「江總看樣子喝多了。」

  「你顧著江總就好，不必在意我。」翟漠完全不端架子，反而主動開了車門，「你們上車吧。」

  唐以凝趕忙扶著江總坐進車裡，臨了才想起楚挽沁還在後面：「挽沁，我找人過來接你。」

  楚挽沁站在車外，朝她擺手：「唐姐，我一個人可以回去。」

  「天色這麼晚了，怎麼能讓你一個人……」

  「唐經理，我送楚小姐回去。」翟漠打斷她們的對話，「你們放心，我會把楚小姐安全送回家的。」

  唐以凝還想說些什麼，被楚挽沁搶了先：「那就麻煩翟總了。」

  正說著，翟漠的車已經開過來了。

  「翟總，初次見面就這麼麻煩您，真的很感謝。」唐以凝給楚挽沁遞了個眼色，「那我和江總先走了。」

  「楚小姐，請上車。」目送他們離開後，翟漠竟主動為她開了車門，既熱情又紳士。

  楚挽沁看了眼翟漠臉上的溫柔神色，心裡有種說不清的微妙感覺，但她很快便拋之腦後。不稀奇，這年頭，對她熱情的人多之又多，翟漠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以她對男人的了解，翟漠不像會作出非分之事的人，搭個便車罷了，她更沒必要緊張。

  「楚小姐？」翟漠見她發愣，又喊了聲。

  「翟總，謝謝。」楚挽沁回以自信張揚的笑容，坐進車裡。

  [蘇老師來了]

  翟漠的電話打來時，已經很晚了。

  蘇憑淵並不意外，因為稍早之前他們就聯絡過。

  「我見過楚挽沁了。」翟漠開口便講重點，「她的說法和我們的理解一致，不存在什麼斷章取義。」

  這也是意料之中，毫無懸念。

  「翟總，謝謝你幫忙。」蘇憑淵聯想到最近發生的種種，主動道謝。

  「這不是幫忙，我也想知道楚挽沁為什麼要撒這種謊。」翟漠非但不同意這種說法，而且還有很多想法，「她好歹也是公眾人物，說話這麼不負責任，真難想像之前好形象是靠什麼堆砌起來的。」

  「自戀型人格，且帶有強烈的表現欲望，自帶優越感，熱衷聽到讚美，但內心藏有深深的自卑感，不容許任何人指出缺點。」蘇憑淵平靜地回答著，「正因如此，楚挽沁會時刻維護自己的形象，反而能很好地勝任藝人這份工作。」

  「但她這麼做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翟漠語氣里有不滿，「我試探了幾句，她說了不少，不過只講出大致情形，具體細節一處也對不上。」

  「嗯，東拼西湊的說法，自然是對不上。她這麼做無非是讓阮月難受。」

  「楚小姐還好吧？」翟漠不得不關心。

  「沒事，她反而更擔心小瞳。」

  「小瞳挺好的，自從記憶全部恢復之後，已經沒有太多心理負擔。就算她真的知道這件事，也能冷靜自如地判斷吧，她現在啊樂觀得很，還跟我說之前的經歷就當是人生磨礪。明天我會帶她再去做心理諮詢，關於有可能發生的擔心，我也會徵求醫生的建議。」

  「孩子沒事就好。」蘇憑淵也放心許多，「我會把這些轉告阮月的。」

  「蘇老師，還有件事。煜光基金會下周會在海沢舉辦助學公益活動，我邀請了楚挽沁參加，我希望你和楚小姐也一起參加。」

  蘇憑淵有所會意：「你打算做什麼？」

  「我打算——」翟漠停頓數秒，「冒昧介入楚小姐的家事非我本意，但這件事我會管到底。如果楚挽沁還是執意拿謊言換讚譽，總該有人出面管一管。至於六年前的真相，不管是我還是小瞳，都不可能看著楚小姐身處困境而置之不理，這有悖我們做人的原則。」

  翟漠對楚阮月有感恩之心、感激之情，蘇憑淵很了解這點，但他之所以選擇和翟漠商量這件事，並非是要利用對方的這份情感。

  「阮月不希望給你們帶來麻煩，可這件事已經超出家事的範疇，我問一下阮月的想法，再給你答覆。」

  「嗯，所以等下次再見到楚挽沁，我有必要向她正式攤牌。如果她能認識到自己做法不當，那還有的談，如果認識不到，那該怎麼辦就得我說了算。」翟漠的態度很鮮明也很堅決，「你和楚小姐無需有任何顧慮，大家都是朋友，有問題共同面對一起解決。」

  「既然翟總這麼說，我也不客氣了。」

  掛了電話，蘇憑淵又給楚家去了電話，事情還是這個事情，這次換了楚灃接聽，態度倒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阮月做過什麼，她自己心裡不清楚嗎？」聽得出來，楚灃身體恢復得不錯，否則也沒有力氣罵人，「你還跟我提當年的事，要不是這次挽沁主動講出來，我們兩個老的還蒙在鼓裡。別以為我不知道都是因為你，仗著挽沁當初對你有好感就欺負人是吧，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是生了個白眼狼，不單對家裡人冷漠，還胳膊肘往外拐，現在更厲害了，還學會威脅人了。」

  有些話越講越離譜，慶幸他還有耐心解釋。

  「發一封郵件，怎麼算威脅。楚挽沁不願意正面溝通，阮月只好想別的辦法，她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面對楚家的不講理，他越來越越冷靜了，「還有當年的事，楚挽沁撒謊在前，你們護短在後，最受傷害的仍舊是阮月。如果你們再繼續包庇楚挽沁，往後後悔的也只會是她本人，而不是我們。」

  楚灃估計已經在醞釀著發火了，蘇憑淵可管不了，繼續說：「我打電話只有一個意思，請你們轉告楚挽沁，她現在還有機會好好跟阮月解釋清楚這件事，如果還繼續編造謊話，誰都幫不了她，包括你們二老。」

  通話即刻掛斷，蘇憑淵毫不意外，畢竟他已經做好用最麻煩的手段解決問題的心理準備。

  「電話打完了？」蘇憑淵還在考慮後續的事，賀芝已經不作聲地推開書房的門，「這一家人還真是離譜誒，我又開始心疼阮月了。」

  「阮月睡了嗎？」蘇憑淵走過去。

  「嗯，睡著了，就是沒肯吃藥。」賀芝靠在門框上嘆氣，「一定是最近太累，再加上這鬧心的事。」

  「我會解決好的，不讓她受委屈。」蘇憑淵小聲說了句。

  「這個楚挽沁屬藕的吧，心眼那麼多。」賀芝吐槽，「我以為她頂多私下裡耍耍嘴皮子，差不多就得了，怎麼還當著外人的面說謊不眨眼呢。」

  「因為羨慕嫉妒恨。」蘇憑淵說了句大實話。

  「羨慕嫉妒恨？」賀芝會意地點點頭，「夠俗氣也夠精闢。不過我得提醒一句，既然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實在沒必要繼續心軟，咱們的好心退讓反倒助長了她的得寸進尺，這事必須得有個說法。」

  「現在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蘇憑淵眼底襯著一抹涼意，「媽，會有個說法的。」

  賀芝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再過幾天呢，我和你爸又得走了，爺爺奶奶那邊你多照顧著，你和阮月也好好的。」

  蘇憑淵點頭：「放心，都沒問題。」

  「行吧，那我也不多說了，等阮月醒了，你記得讓她把藥吃了。」賀芝欣慰道，「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媽，謝謝。」把賀芝送到門口，蘇憑淵一時感慨。

  「謝什麼，我做什麼了讓你這麼感動？」

  「謝謝你這麼多年來理解我的選擇，還有，謝謝你對阮月這麼好。」

  賀芝不禁笑了：「別跟我煽情啊，我對阮月好，是因為我喜歡她，是真心把她當成女兒疼，才不是愛屋及烏這種理由。還有啊，我還能不了解我兒子嗎，從小到大你什麼脾氣性格，我閉著眼睛都猜得出來。好了，只要你們兩個過得幸福，比什麼都重要，我和你爸永遠是你們可靠的後盾。」

  到底是誰煽情啊，蘇憑淵一時間只配默默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