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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與你靜止×輕哄

2024-09-15 08:56:47 作者: 切尾

  星河與你靜止×輕哄

  楚阮月偷偷打了個飽嗝,對自己最近貪吃的屬性表示困擾。

  分隔兩地的日子裡習慣了一個人,工作閒點容易胡思亂想,總不如忙點來得實在,忙著忙著作息也變得不規律。有次獨自在工作室加班,她竟然突發暈厥,若不是邢沐芸碰巧回來,真說不好會發生點什麼。

  這事驚擾了蘇憑淵,他連夜一個飛的飛到沐城,當她還在醫院打著點滴犯困時,他人已經火急火燎趕到現場。

  

  醫生說是輕微低血糖,年輕人工作再忙也該注意身體,平時保證規律飲食和充足睡眠,不要等到留下病根再後悔莫及。

  因為這事,蘇憑淵提了讓她回來,雖然語氣相對溫柔,但態度絕對堅決。

  如果是關心她,她也能很好地理解,但經過上次的誤會,楚阮月已察覺出一絲微妙的變化。

  說不定除了單純的關心,蘇憑淵對她或許還有更深的感情。

  正如有些感情是可以培養出來的,天天生活在同個屋檐下,難免會對彼此產生更深的依賴,當初的三個月便是最好的證明。

  「約會就是吃吃喝喝?」楚阮月不禁問,「所以接下來帶我去哪兒?」

  離開楚家後,她追問了好幾次,關於他與父親見面後究竟談了什麼。

  蘇憑淵不說,任憑她怎麼問就是一個字不說。

  楚阮月佯裝要打電話親自問,也只換來他一句「跟學心理的吵架是最沒勝算的,你爸不至於那麼蠢」,擺明了是不想告訴她。

  她太清楚父親的脾氣,只是不想讓蘇憑淵夾在中間難做人。這些年從妥協到抗爭再到遠離,她對那個家已經漸漸沒了牽掛,如今依舊在做的只當是看在父女的情分上。

  不牽扯蘇憑淵,什麼都好。這是她願意妥協的底線。

  蘇憑淵卻輕鬆瀟灑,去了趟楚家也沒表現得苦大仇深,如同做了件輕而易舉的事。

  一定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才故作輕鬆,畢竟每次都擋在她前面衝鋒陷陣,哪有那麼容易全身而退。他這種既勇敢又可靠的品質好像一種騎士精神,讓人遐想的同時產生眷戀。

  她可否大膽些,向他要求更多。

  蘇憑淵等著她發夠呆,才幽幽來了句:「副駕儲物盒,打開看看。」

  楚阮月回神照做,只找到個牛皮紙信封。

  她也不問,繼續拆開,自行探索。

  很多時候,蘇憑淵就是這樣,做事不提過程,直接展示成果,反正給到她的都是足夠好的。

  「這是……」信封里裝著兩份門票和宣傳冊,楚阮月只看了一眼就提起精神,「你怎麼知道我想看?」

  「不難猜。」蘇憑淵緩緩道,「臉上都寫著呢。」

  楚阮月不由得摸了摸臉:「什麼時候跟你提過,我怎麼不記得。」

  「今年,二月十四日,你喝多了,在床上跟我……」

  「停停停!」楚阮月一聽到「二月十四日」和「床上」兩個詞,就條件反射地想捂他的嘴,「好好的提什麼……我哪有喝多,就兩口而已!能怪我嗎,你不也上頭了,到底誰過分啊!」

  這事提起來就剎不住回憶,楚阮月實在是沒臉想。但凡當時她再多喝幾口酒索性醉透了,也不至於在他面前出洋相。

  「我很清醒,只配任人擺布。」

  蘇憑淵說話真的是越來越不正經,她很有必要跟他理論清楚。

  「我喜歡畫畫是我的錯嗎,你不能攔著我嗎,我讓你當模特你就當,有沒有一點原則,再說我也沒把你畫丑,你還非要……」

  她一急就語無倫次,連耳根都泛了紅,這全都拜某個人所賜。

  「沒畫丑,珍藏著呢。」蘇憑淵順著她的話接,到底是沒忍住嘴角的笑意,「所以你想問的,我還要不要回答。」

  楚阮月捏著手裡的票,已經不好意思看他,嘀嘀咕咕道:「當老師的記憶力都這麼好嗎,隨口一句話還當真。」

  「當真了。」

  蘇憑淵今天特別願意回答她的問題,楚阮月猜是為了哄她開心。每次只要提及或去過楚家,他就會特別照顧她的情緒,順著依著還不算,現在還學會逗她,這種肉見可見的變化換了誰不狠狠心動啊。

  半個小時車程後,門票上的文字和宣傳冊上的照片已變成了眼前觸手可及的實景。

  楚阮月站在藝展中心的入口,看著周圍布置得氛圍感十足的色彩迷人的連廊,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拉起蘇憑淵的手就往裡走。

  文森特·梵谷沉浸式光影藝術展,在國內開啟巡展之初就讓她心心念念。

  去年在沐城是拉著邢沐芸和李香落一起去的,由於體驗感太出色,讓她久久難忘。今年的巡展設在海沢藝展中心,與之前相比更驚喜的是,藝展中心的多感官體驗館是國內最頂級的配置,換了誰都捨不得錯過。

  室內第一站是主題打卡區,結合了海沢文創元素的海浪場景設計讓人眼前一亮。

  懷擁彩色畫筆、手抱金色向日葵和紫色鳶尾花的梵谷半身像,現身於翻潮過浪的海景中。絢爛多彩的海面在他身後化作如夢似幻的美麗線條,拼寫出「海沢」二字的拼音字母亦以海浪的形狀顯現於其中,勾勒出一副與現實連接的令人讚嘆的美景。

  這位與孤獨為伍的畫家,執著於用畫筆填滿現實與幻想的溝壑,而今帶著他曾擁有的純粹與炙熱漂洋過海,來到更廣闊的天地遨遊,讓更多人領略他燦爛而又孤寂的一生。

  楚阮月靜賞片刻,亦感到某種情緒在心間沉澱,她晃了晃蘇憑淵的手說道:

  「給我拍一張吧。」

  留念或是其次,由此引發的情愫難以言說。

  沿預展區一路延伸的圖展,是梵穀人生中幾個重要階段的介紹。文字不多,照片寥寥,但清晰的時間脈絡逐一展現,讓人慢慢走進這位後印象主義藝術家的內心世界。

  依照《在阿爾勒的臥室》還原的實景在下個展區出現,畫作中的窗戶、地板、家具、雙人床和掛畫全都以最相像的實物展現。透過色彩和光影詮釋的心靈世界不再受限於畫布之上,而是最大程度地跨越時間與空間來到參觀者面前。

  這本該是楚阮月深感親切的作品,但長久的注視令她發現一個十分遺憾的缺陷——當文森特的畫作搬到現實中後,反而無法給人帶來更深層次的體驗。

  她很清楚這是因為原畫的獨特構圖實在無法與真實世界匹配,就像讓一個眼中充滿異象的人告訴你,整個世界正在以扭曲旋轉的形態不停變幻一樣難以理解。

  楚阮月閉上雙眼,想像著原畫的數個版本,一時間仿佛回到了記憶中的過去。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總是習慣翻閱梵谷的畫集,每當翻到這幅畫就會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躲在自己的臥室欣賞別人畫中的臥室本身就是件奇妙的事,而更奇妙的是,她總能從其中感受到某種相同的孤獨感。

  鋪蓋在畫作上的色彩豐富多彩,乍看下的明亮愉悅本給人寧靜平和,但極端的透視和不規則的構圖,早已脫離現實主義的範疇。明明都是沒有生命的物品,卻因存在於那間臥室中而被賦予了生命,她總是能看到蘊含其中的強烈情感,並難以從中跳脫。

  眼前的實景多了真實少了情感,楚阮月知道終究是不一樣。文森特獨立而又遼闊的內心世界,只有藉由畫作上的圖案與色彩才足以宣洩其龐雜絢爛,人們總是試圖去接近、想像、感知、解答,卻無法真正了解一個被孤獨包裹著的瘋狂燃燒的靈魂。

  「阮月,別想那幅畫了,跟我往前走。」

  溫柔有力的手猛得將她拉回現實,畫展一路向前,沒有回頭路。

  沉浸式光影區才是重中之重,那裡反覆播放著電影式的動態畫展。交錯放置的幾十塊大屏上呈現出紛繁的動態影像,有限的空間內蘊藏著調動感官的奇妙魔法,契合每階段主題的古典音樂、以及自動切換的香氛系統,為這場光影交織的視覺盛宴增添了更多驚喜與感動。

  當《羅納河上的星河》隨一抹鮮亮的藍暈開畫屏,「天際」之上仿佛也綻開一道時間裂縫,越來越多的藍噴湧出「裂縫」,各種層次的冷調的藍漸漸蔓延、浸染、滲透到目之所及的每個角落。

  這是畫筆重現的盛景,緩慢的變化卻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漸漸的,冷冽的藍經由河面分割出一半神秘一半真實,天空中的流動的曲線旋轉著變化出一顆顆暖亮的星星,河面上起伏的波浪泛出平靜的倒映著煤氣燈的光紋。

  動靜之間,畫面的細節越來越清晰真實,沉浸式體驗帶來的新奇與美妙已能讓人深刻感受。

  「這看起來是迷人的孤獨。」展區的坐檯上,楚阮月感嘆。

  「藏在孤獨之下的是對世界痴情的熱愛。」蘇憑淵給了他的註解。

  「可他還是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楚阮月很願意與他探討。

  「或許他眷戀的美好再也無法與真實世界相連,絕望往往是一瞬間的事,他需要選擇一種方式冷卻自己。」

  楚阮月本該有更多失落,但這句話卻帶來許多安慰。

  「燃燒殆盡,選擇冷卻,這樣理解也不錯。」

  蘇憑淵攬住她的肩:「至少這些畫永存,他的熱愛有被看到。」

  「被我們看到。」楚阮月歪過頭,靠在他肩上。

  離開光影區已是一小時後,儘管不是初次體驗這樣的藝術氛圍,但帶給人的印象無疑是最深刻的。楚阮月終於理解,什麼叫重要的不僅僅是看什麼,還在於陪你看的人是誰。

  蘇憑淵不光為她製造了驚喜,還很有耐心地陪看了整場畫展,就連接下來她想去的藝術互動區也如影隨形。

  「你也想畫一幅?」

  楚阮月又不是沒見過他的畫,再厲害的蘇班長也有不擅長的事,比如清奇的畫風和跑調的歌聲,藝術兩個字實在很難與他帥氣的外表對等。

  「藝術應該有很強的包容性,是你思想狹隘了。」

  他悠悠然一句回答,竟讓人無法反駁。

  「蘇老師能說會道的本事,原來都用在這兒了,那我們分開行動,各自作畫,看誰畫得更……有藝術性。」

  楚阮月丟下一句調侃,便跑開了。

  藝術互動區有不少對作畫感興趣的遊客,即便是零基礎也有老師教授,而像楚阮月這樣的更享受著自己臨摹創作的樂趣。

  她沒有選大多數人喜歡的向日葵,而是選了姿態靈動的鳶尾花。同樣是色彩鮮艷的花朵,卻飽含更深邃的情感,這是值得回味和欣賞的作品。

  正當執筆作畫時,有人走到她身後,靜靜佇立。

  她猜是蘇憑淵自認服輸,不禁笑了句:「不是說藝術的包容性很強嘛,這麼快就回來求救了?」

  哪知回答她的卻是另一個聲音,帶著些許喜色。

  「阮月,你也來看展。」

  楚阮月心知猜錯,收斂笑意回頭說道:「卓哥,真巧啊。」

  卓秉約正站在她的木椅後方,與印象中灑脫不羈的打扮不同,眼前的他著裝正式,髮型穩重,原本高大的身材顯得更加挺拔。

  卓秉約也打量著她,熱情的目光比上次見面時更為大膽直率,不受阻攔的張揚氣質倒與過去沒有兩樣。

  「你也來看展啊?」楚阮月被他看得感覺怪怪的,只好也問了句。

  「嗯,正好休息,來感受下藝術氣息。」卓秉約笑得溫柔,「說起來,我的藝術細胞好像也是被你培養起來的。」

  「別拿我開玩笑了。」楚阮月默默放下畫筆,「我哪有那個本事。」

  幾年的不聯繫已經淡忘了一些事,但當卓秉約再次出現在面前,她又自然而然想起來。想起他說過的一些讓人感動的話語,也想起他做過的一些讓人會心一笑的小事。曾經影響過她的人生,但也已經漸漸遠去。

  「上次見過後,你都一直沒聯繫我。」卓秉約忽然說,「阮月,我們還是朋友吧?」

  楚阮月下意識地眨了下眼,關於朋友的定義,她在很久之前就對他解釋過了。

  「當然是朋友。」她明白卓秉約是很好的人,「我們認識很久了。」

  「見到了會打招呼,但並不會主動聯繫的朋友,是嗎?」卓秉約竟在追問她,帶著年少時的銳氣。

  楚阮月答不上來,一時沉默。

  氣氛莫名尷尬,卓秉約忽然俯身到她面前。

  「你選了鳶尾花啊?倒是很少見。」

  他突然岔開話題,又突然靠近,讓人捉摸不透。

  「不,鳶尾花也很有名。」楚阮月稍稍避開,不習慣他身上的氣味,「我很喜歡。」

  「你的喜歡很特別。」卓秉約指了指臨摹的樣畫,「就像這朵純白色的鳶尾。」

  「這朵鳶尾是……」楚阮月只想好好跟他解釋清楚這幅畫的深意,順便告訴他現在她正打算認真作畫。

  「卓,原來你在這裡。」

  但有人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那是位長發飄飄的氣質美女,充滿活力的時尚氣息撲面而來。她手中捧著一副畫好的向日葵,顯然是在這裡剛剛完成的。

  「啊,遇到朋友了嗎?」

  俯身交流的一幕剛好被看去,女子也落落大方地問了句。

  楚阮月起身後退,終於能拉開距離。

  卓秉約臉上有一秒的消沉,卻又轉瞬即逝。他側身看向身後,依舊笑容璀璨。

  「對,是我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他如此介紹著,「楚阮月。」

  「哦,是楚小姐。」女子熱情地騰出一隻手,沖楚阮月伸出,「我姓葉,你可以叫我伊雯。」

  「你好。」楚阮月點頭致意,禮貌回握。

  「抱歉,可能沾了顏料。」伊雯俏皮地解釋,性格很是活潑。

  「沒關係,我也正準備作畫。」楚阮月朝她笑笑,表示並不介意。

  「哇,看起來是專業的。」伊雯探過身,已然注意到畫布上的不同,「楚小姐是學過畫畫嗎?」

  「學過一點。葉小姐的向日葵很不錯,我很喜歡你畫的線條和色彩。」

  「真的嗎?我總覺得不太行呢。」伊雯回看了一眼自己的畫,又問卓秉約,「卓,這看起來如何?」

  「嗯,色彩有些誇張,不過……」卓秉約認真回答中。

  「筆觸看起來很細膩,是用心畫的。」楚阮月不介意補充,事實上她說的都是真心話。

  「哎,被誇了,突然好高興。」伊雯笑容滿面,遠比畫上的向日葵更加明媚動人,她挽上卓秉約的手臂,興奮地說,「看吧,我還是有天份的。」

  楚阮月看出二人關係不菲,欣慰地笑了笑,又見失蹤片刻的蘇憑淵終於回到視野中,不禁鬆了口氣。

  蘇憑淵朝他們走近的同時,卓秉約也看見了他,二人視線短暫相碰,又不約而同避開。

  楚阮月只覺得氣氛又要陷入尷尬,主動走過去。

  「你很慢啊,選的什麼畫,給我看看。」她拿起蘇憑淵手裡已半成素描的畫布,很快從輪廓中看出所以然,「挑戰這麼大啊。」

  「比賽怎麼能輸。」蘇憑淵挨在她身後站,這才向卓秉約打了招呼,「這麼巧,在這裡碰到。」

  「海沢就這麼大,愛好又相近,能遇見很正常的。」卓秉約從容道,「不過能看到蘇老師對畫畫也感興趣,倒是少見。」

  「興趣是可以培養的,沒什麼大驚小怪。」

  「《星月夜》畫面感很強,蘇老師很難駕馭吧。」

  「我向來樂於挑戰,未嘗不可一試。」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攔都攔不住,楚阮月心覺不妙啊。

  「這畫要畫很久的。」她扯著蘇憑淵的袖口,「別光說不練的。」

  伊雯饒有興致地看著,在一旁插話:「不介紹一下嗎?」

  不等卓秉約開口,楚阮月便先主動介紹:

  「蘇憑淵,我的丈夫。」

  伊雯「噢」了一聲,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長地連連點頭,眼神緩緩飄向一旁的卓秉約。

  雖是偶遇,但某些人明顯起了情緒,說好分開作畫的,這下乾脆搬到對面。

  楚阮月繼續畫她的鳶尾花,不時又偷偷看向認真到皺眉的蘇憑淵。

  這傢伙一直不喜歡卓秉約,但向來也沒表現得這麼明顯,上次見他這麼煩躁還是幾年前在醫院。她偶爾會想,蘇憑淵也是會為她吃醋的嗎,可這麼個懂心理的人,應該沒必要讓自己陷入這種多餘的情緒中吧。

  「畫好了?」蘇憑淵擡眼,與她撞了個對視。

  「沒有。」楚阮月低頭,看向自己的畫布,醞釀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蘇憑淵,今天謝謝你陪我回家,也謝謝你帶我來看展。我覺得,自己很榮幸,因為每次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是你陪著我一直走下去。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

  「突然的有感而發嗎?」隔著畫板,是看不清每個表情的,蘇憑淵也不再掩飾更多,「我也有話說。」

  「什麼?」楚阮月徹底停下手上的動作,再次擡頭。

  「我帶你來看展,是想陪你去做你喜歡的事。很多時候,這些畫作中蘊藏的情感會深深吸引你,也會讓你產生強烈的共情。每當這時,請不必有過多的負擔,因為有我陪著你,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盡情釋放情緒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語氣雖然一如往常般沉著,但他忽然多起來的話實在讓人難以習慣,楚阮月只配一字一句聽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重點。然而,他還沒有說完。

  「你做什麼都可以,只要記得,我就在你轉身即到的地方,是那個願意帶你一直走下去的人。」

  這些話,他從來沒有正面對她講過,但該做的事一件都沒落下。她又不是無情愚笨的人,怎麼可能不明了。

  當深陷於差勁的父女關係難以釋壓時,又或是忍受病痛的折磨難以消解時,都是他用陪伴帶來足夠的安全感,給她以一份名為婚約的保證。

  足夠了,真的太足夠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楚阮月深吸一口氣,努力讓頭腦變得更加清醒。

  其實他們說的是同一件事,只要在一起,只要走下去,其他的反而不重要了。

  她既然能想得通透,也能做得出色。

  「蘇老師果然很擅長分析我,聽起來好像在上課呢。」

  楚阮月放下畫筆,扶穩桌面,起身,繞行,站到他身後。

  不出所料,空白的畫布上只寥寥幾筆色彩,分心的人不止她一個。

  「《星月夜》可不是這樣畫的。」她俯身淺笑,拾起他手裡的畫筆,在畫布上抹去一筆深藍,「看來現在該上的不是心理課,而是美術課。蘇老師,你最好認真一點。」

  [蘇老師來了]

  蘇憑淵向楚阮月提了回海沢的事,從年前提到年後,可她似乎並不在意。

  擔心她的身體固然是一方面。輕微低血糖雖然不算大問題,但發生暈厥這種事也是有危險的。事實上,如果不是那天一直打不通她的電話,由於太擔心而聯繫了邢沐芸,繼而發現她昏倒在工作室,他真的很難想像會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情。

  他很後怕,不止一點點,無論如何都要拋掉理智,把她帶回身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拋了,結果最重要。

  他想著,二月十四日是個好機會,氣氛合適時就啟動勸說模式。

  楚阮月對於驚喜的抵抗力很強,而他骨子裡並不是一個懂浪漫的人。如此一想,他好像勝算不大,畢竟拿出老師那套對她肯定不管用。

  遠在澳洲的蘇媽一個電話打來,問他和阮月現在到底是什麼進度,婚都結了還玩分居,比他們當年的思想還要保守。

  蘇憑淵覺得無辜,他也不想把事情變成這樣,求婚等了兩年才抱得美人歸,結果美人約法三章要繼續回沐城搞事業,他總不能把工作辭了真當個戀愛腦吧。

  蘇媽嘲了句,你難道不是戀愛腦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蠢事,和你爸當年一模一樣,真是沒救了。

  蘇憑淵還想自救,懇請蘇媽支招。

  蘇媽靈光一閃,脫口便說:

  「我記得阮月第一次來咱家的時候,我逗她喝了酒,然後我問她要不要當蘇家的乾女兒,她就真的點頭答應了,實在太可愛了吧。」

  「要不是你亂講話,阮月怎麼會想起她媽媽。」蘇憑淵真是服了,「那是她媽媽去世第十年。」

  「我知道啊,所以才心疼她。不管怎樣,現在阮月比乾女兒還親,我嘛也算實現願望。」

  「……你的願望真宏偉。」蘇憑淵覺得扎心。

  「那你的願望就是趁著阮月暈乎乎的偷親她?」蘇媽補刀,「別以為我當時沒看到。」

  蘇憑淵徹底無話可說。

  蘇媽嘆氣:「我想說,阮月心善耳根子軟,推心置腹的話她會聽的,當然喝口酒效果更好。」

  「阮月有傷,不能喝。」蘇憑淵幾乎是條件反射。

  「喝兩口沒事的,就上次給你們寄的那瓶。」蘇媽說,「我試過,很好喝,沒問題。」

  「你確定?」蘇憑淵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要是不行,那就是你的問題。」蘇媽扔下句話就掛了。

  二月十四日如期而至,蘇憑淵感覺自己化身為全世界最浪漫的人——送的花是阮月喜歡的白玫瑰加粉玫瑰,送的禮物是R家最新款的女表,親自下廚準備的晚餐主食是西冷牛排——廢話,當然是為了配那瓶紅酒。

  人生如此艱難,他居然要寄託於一瓶酒才能開口。

  楚阮月顯然也沒想到他會準備得這麼周全,全程處於被安排的角色,只負責展現她的美。但可能美過頭了,害他連喝了好幾口酒還在醞釀最合適的措辭。

  蘇媽說得沒錯,酒是好酒,值得品嘗,沒等他想好怎麼開口,楚阮月又偷抿了好幾口。

  再這麼下去,還沒把正事說明白,她就該真醉了。

  蘇憑淵心一橫,反正也沒打算勸一次就成功,該說的還是得說出來。

  「阮月,我們結婚快三年了,我希望你能考慮回來的事。雖然我當初答應你……」

  「你」字還沒說完,楚阮月差點碰翻酒杯,她半扶著額頭已有醉意,顯然是上頭了。

  蘇憑淵頓時泄氣,這就是他最擔心的事。

  「頭暈?」他挪到她身側問。

  楚阮月點頭,很自然地靠在他肩上。

  見她臉頰微紅毫無防備的模樣,蘇憑淵實在沒轍,只好抱她回房間休息。

  果然不靠譜的計劃只有失敗的份。

  剛把人放下,卻被她一把抱住,輕軟的吻落在他側頸,惹得人心臟猛跳。

  「阮月?」

  「嗯……別動。」她又親一口,再把人推開,「你怎麼這麼好看?」

  蘇憑淵看著她迷糊的樣子,不由得順著問:「你喜歡?」

  「喜歡……」她捧著他的臉,「畫下來。」

  「啊?」蘇憑淵的心情叫一個跌宕起伏,「什麼畫下來?」

  「好看就要畫下來啊。」

  「畫下來,然後呢?」他的耐心都快趕上哄小孩子了。

  「你問題好多,就是要畫下來。」楚阮月說著便要起身,還沒坐穩又跌入他懷裡,「我不可以畫你嗎?」

  「可以……」蘇憑淵心心念念他的計劃,「你答應我回來,我就……」

  「好啊,我答應。現在可以畫你了嗎?」楚阮月扶著他的肩,滿不在乎地追問。

  「真答應?」他生怕她反悔。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

  畫畫畫,老婆意外得好「騙」,蘇憑淵也是沒想到。

  結果,楚阮月當真捧起她的畫冊搞創作。

  蘇憑淵好心試探幾句,被她一句「別動」給駁回。

  微醉的楚阮月不再掩飾情緒,有點小脾氣,有點小嘮叨。

  蘇憑淵認命,只要老婆肯回來,他願意任她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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