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出現

  終於出現

  當太陽滑到遠處的山頂時，元臧醒來，取下頭上的草環，放在手裡端詳。

  五萬也醒了，在元臧腳邊轉來轉去，眼睛盯著草環，似乎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玩物，他喳喳叫著，好像在說：我也想要，給我戴一下嘛。

  元臧直接無視了五萬渴望的眼神，趁朝顏沒注意，小心地把草環收了起來。

  「醒了？」朝顏說，「餓不餓？」

  下午他們還特意留了幾塊烤肉，預備晚上餓的時候吃。

  不等元臧回答，朝顏已經拿出一塊烤肉，舉到五萬跟前，說：「來，給加熱一下。」

  五萬呲牙，輕輕吐出一小撮火焰，數息間就把肉塊加熱到呲呲冒油。

  

  元臧走過去，和朝顏並肩坐在草地上，前面的樹葉被朝顏撥出個洞，從洞裡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切。

  「好安靜，」朝顏將加熱好的肉分給元臧一塊，看著在空地上睡覺的火鬣蜥說，「你說焱魔他們會來嗎？萬一不來呢？」

  元臧想起那個臉上畫著和焱魔相似顏料的人，目光不由地沉了下去，說：「會來的，如果是我，我就會來。」

  他們大費周折把火鬣蜥從極北冰原千里迢迢送到石郡火山底，絕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蓄謀已久，目標就是整個石郡。

  他們想利用火鬣蜥翻江倒海的力量，攪動熔岩，令火山噴發，灼熱的岩漿吞沒石郡，製造一場看似天災實則人禍的災難。

  雖然不知道他們這樣做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是所圖肯定不小。

  可惜這個計劃被打破了。

  而且是在即將成功時功虧一簣，他覺得那個假扮焱魔的人，也就是這個計劃的主使者，不會輕易就此放棄。

  如果要動手，時機很重要，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趁火鬣蜥們還沒回到極北冰原，而石郡人剛剛經歷一場災難，按常理推測，這時候也是人們最容易放鬆警惕的時候。

  換做是他，肯定會再試一次。

  那個假扮焱魔的人，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但上次在火山口跟他對峙許久，足以證明那是個實力，心智還有定力都足以跟他媲美的傢伙。

  他覺得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其實不來也沒什麼，」朝顏望著夕陽說，「咱們把相淵他們平平安安送回家，這一路就當遊山玩水了，也挺好，你看那夕陽，多美啊！」

  夕陽先是把半個天空都染成金色，而後可能覺得太過單調，又在純金裡面加了點橙紅，接著大筆一揮，把天幕塗成紫藍色，並且將金橙的雲撕碎，飄飄揚揚灑滿天際，這一下天空頓時多彩起來，各種色彩隨著夕陽的動作不斷變幻，雄奇瑰麗。

  元臧看被夕陽餘暉完美勾勒出來的朝顏的側臉，贊同地說：「是啊，很美。」

  他一向唯我獨尊，素來不信什麼命運，覺得人命天定之類的都是屁話。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的命運從來都是自己掌握，因此即便被困在無回山下，暗無天日，備受折磨時，他也從沒放棄過希望，直到自己想辦法逃出生天。

  而此時此刻，他卻不由地暗暗感激起命運，感激是朝顏吞下了他的妖丹，也感激之前的一系列意外讓自己沒能殺死朝顏，更感激此時此刻，他能和朝顏並肩在坐這裡看夕陽。

  夕陽西沉，倦鳥歸林，世界安靜下來，落日最後的餘暉灑在匍匐林間的巨獸身上，那情景，真是既美麗又詭異，只看一眼，便深刻腦中，再難遺忘。

  世界在一片美好和安靜中，漸漸沉睡。

  夜幕終於降臨，遠山隱於黑暗中，月色皎皎如華，一道燦爛明亮的星河橫亘天穹。

  上午同乘之後，兩人之間仿佛突破了什麼看不見的屏障，朝顏之前那點尷尬和不自在一掃而光，他頭隨意靠在元臧肩上，看漫天星辰閃爍，問：「你去過天上嗎？星星上有什麼？」

  「仙君府邸。」

  「也就是說，裡面真的住著神仙嘍，你見過嗎？」

  元臧見朝顏很感興趣的樣子，便說：「回頭帶你去看看。」

  「真的？」朝顏想了想，問，「那些仙君們，長什麼樣子？」

  別怪他好奇，他從小几乎是泡在神仙的故事裡長大的。

  元臧認真想了想，覺得所謂仙君，也只是稱謂不同，不管仙君，人族抑或是妖族，所差只是一副皮囊，其實大家本質都差不多，就說：「人樣。」

  「人樣……噗嗤！」

  朝顏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簡直是他聽到的關於神仙外貌的最特別的回答了，不知那些仙君們聽到如此評價，會有何感受。

  朝顏正樂著，元臧突然雙目微凝，望向遠處，伸手捂住了朝顏的嘴。

  朝顏瞪大眼睛，元臧指向遠方天際，示意朝顏噤聲，然後鬆開手。

  遠處黑漆漆的一片，似乎什麼都沒有，就在朝顏眼都瞪酸了的時候，終於看到那抹不明顯的紅，在夜空中悄悄移動，迅速靠近。

  那是一隻巨大的鳥，外形似鷹，雙翼展開時足有數丈長，在空中悄無聲息地滑翔，與黑暗完美融合，若不是翅尖一抹血紅，實在很難注意到。

  元臧拉起朝顏的手，在他掌心寫下「血翼大鵬」四個字。

  朝顏點頭，想起在石郡火山上，血翼大鵬曾經出現過，救走了受傷的焱魔。

  它跟焱魔原本就是一夥兒的。

  血翼大鵬無聲無息，在火鬣蜥休息的空地上方停頓下來，不停盤旋，隨著他的旋轉，無數道紫色光芒從它身上射出，劃破黑暗，無聲地飛向火鬣蜥。

  幾隻當值的火鬣蜥率先被紫光擊中，他們龐大的身軀搖晃幾下後，轟然倒地，接著仿佛變戲法似的，他們的身軀開始急劇縮小。

  朝顏眼睜睜地看著火鬣蜥從龐然巨獸縮至巴掌大小，而原本被火鬣蜥占據的滿滿的空地瞬間空曠起來。

  焱魔一身火焰袍，從林中暗處閃現，一言不發，拿出個口袋扔向空中的血翼大鵬，大鵬接住口袋，順風抖開。

  焱魔俯身揀拾地上的火鬣蜥，向上拋給大鵬，大鵬用口袋接住，兩個配合默契，毫無偏差。

  敢情在他們就是這樣把火鬣蜥從極北冰原偷出來的。

  五萬喉中發出一陣低沉的吼叫，頸側刺翼炸開，惡狠狠地瞪著焱魔和血翼大鵬，四肢不停地在地面抓撓，一副十分焦急的樣子。

  元臧伸手按住五萬的腦袋，示意他稍安勿躁，低聲說：「我去對付焱魔，你噴火燒那隻鳥兒。」

  五萬點頭，示意明白，元臧起身要走，朝顏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元臧這行動計劃里似乎沒他什麼事，趕緊拽住他的衣襟問：「那我呢？我幹什麼？」

  元臧看他一眼，說：「你在這裡等著。」

  朝顏：……

  焱魔正在撿火鬣蜥，元臧猶如天神般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焱魔反應夠快，扔掉手裡的火鬣蜥轉身就跑。

  元臧毫不遲疑，立刻追上，兩人的身法都是快極，只見一道紅光在前面一閃而過，其後黑影緊緊跟隨。

  與此同時，五萬悄然無息出現，一道赤紅火焰噴出，血翼大鵬受驚，爪中口袋落下，五萬十分機敏，縱躍上前，用背脊接住口袋，減緩口袋的掉落之勢，口袋順著他的背脊滑至尾尖，平穩落地。

  五萬又是一口火焰噴出，血翼大鵬躲閃不及，翅尖翎羽被燒，枯焦的羽毛漫天飄落。

  五萬持續噴火，血翼大鵬狼狽逃竄，五萬趁勢追上，兩個一前一後，沒入陰暗的樹林間。

  朝顏追過來，跟在五萬後頭進入樹林。

  血翼大鵬和五萬速度極快，轉眼就不見了蹤影，朝顏進入樹林，循著草木踩踏斷折的痕跡追過去。

  跑了一會兒，前面傳來喳喳的叫聲，朝顏叫道：「五萬！」

  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密林間有一片空地，五萬站在空地中央，腦袋壓的極低，頸側刺翼根根炸起，憤怒地叫著，他助跑幾步，凌空躍起，試圖衝出，卻一頭撞到什麼東西上，被狠狠彈回，摔在地上。

  朝顏本欲過去，見此情景，立刻停下腳步。

  五萬被什麼東西困住了，朝顏凝目細看，卻什麼也沒看到，空地中央只有五萬一個，與此同時，五萬又試著從左側突圍，同樣也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給擋了回來。

  難道這裡有個法陣？

  朝顏心中警鈴大作，欲往後退時，身後一股大力突然襲來，推著他猛地向前摔去！

  朝顏身不由己，眼看就要跌入法陣中，元臧化身一道黑影，倏然而至，肩膀一頂，將朝顏撲了出去。

  元臧在法陣邊沿穩住身形，正欲離開時，腦後疾風凌厲，元臧旋身，看到焱魔手持長劍，以迅捷無倫的速度向他刺來。

  焱魔知道這一劍殺不死元臧，他也不是為了殺他，只想逼他後退。

  只要一步就好，只要後退一步，元臧就會落入他們專門為他布置的鎮妖法陣中。

  劍尖逼近，元臧雙手猛合，將劍刃平平夾在雙掌之間，焱魔奮力回抽，劍身卻像被固定住了，無論如何也抽之不動。

  焱魔當機立斷，鬆手棄劍，擡腳向元臧胸口踹來。

  與此同時，血翼大鵬從空中撲下，雙爪如鉤，向元臧臉上抓來；桀桀桀，屍魔怪笑著從陰暗的樹影里爬出，向元臧撲去。

  朝顏大叫：「元哥小心！」

  元臧三面受敵，除卻後退，別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