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多忘事

2024-09-15 08:50:36 作者: 瓜田等猹

  愚人多忘事

  小二端著盤肉饅頭過來,放在梁憶靈跟前,說:「姑娘,你點的肉饅頭。」

  白玉麟登時想起,身邊還有位俏佳人,可不能失了風度,當即丟掉手裡的骨頭,向朝顏那邊狠狠瞪一眼,心說現在先搞定美人兒要緊,待會兒再跟你們算帳。

  他重新在梁憶靈身畔坐下,期待地看著梁憶靈的動作,心想要吃東西了,她總不能還戴著面紗吧,等她去掉面紗,就可以一睹芳容了,憑著這些年流連花叢累積的經驗,他早就練出一雙慧眼,看美人向來都不會出錯。

  梁憶靈伸手拿起個肉饅頭,白玉麟以為她接下來肯定要揭開面紗了,屏住呼吸靜靜等著,誰知梁憶靈只是掀起面紗下端,手由下往上,將饅頭送到嘴邊,慢慢吃起來。

  白玉麟絕沒料到她居然會這樣吃東西,眼看美人在前,舉止溫柔斯文,眉目如畫,卻礙著一層面紗遮擋,不能窺見全貌,當真是心癢難撓。

  

  「小師妹,你干啃饅頭多沒意思,我那邊有酒有菜,不如你過去咱們同用?第一樓的酒菜在大晟國都是鼎鼎有名的,不嘗嘗可惜了。」

  「不用了,謝謝師兄,我吃饅頭就行。」

  「這饅頭乾巴巴的,沒滋沒味,來吧,來吧,我這邊還有好酒。」白玉麟說著站起身,想動手拉梁憶靈。

  梁憶靈倏然起身,後退兩步,避開白玉麟的手,說:「多謝師兄的好意,真的不用了。」

  白玉麟笑:「既然師妹不願意去,那我也不勉強,只是師妹能否讓我看看師妹的樣貌,說起來咱們相識一場,我卻連師妹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呢。」

  「師兄既是同道中人,那麼應該知道,我華滋閣的門規,所有弟子外出歷練,均不得取下面紗,違者逐出師門。」梁憶靈聲音雖輕,但語氣卻很堅決。

  「嗨,不就是個面紗麼,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白玉麟笑嘻嘻地擺手,說,「我就不信,難道你們這些華滋閣的弟子們,在自己家裡也帶著面紗嗎?」

  「即便在華滋閣內,有外客來訪,也需佩戴面紗。」

  「小師妹,你都叫我師兄了,那我肯定不是外人了,你不願意被別人看見,給我看看總可以吧?」

  白玉麟說完,提高嗓音說:「我師妹不願見外人,這樓上有誰是外人,自己心裡清楚,識相的快點走,否則,哼哼……」

  二樓的幾桌食客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了,聽到白玉麟這麼說,都不想惹事,紛紛起身,不到片刻,除了朝顏三人外,二樓大廳的幾桌客人居然走的乾乾淨淨。

  「你……」梁憶靈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白玉麟,「你幹嗎把人都趕走?」

  「師妹不是不願意見外人嗎?現在樓上沒外人了,師妹,可以去掉面紗了。」白玉麟坦然說。

  「我幾時說要趕大家走了?」

  梁憶靈被他氣的不輕,擡腳欲走,白玉麟卻搶先一步,張開雙臂攔在她身前,笑嘻嘻地說:「小師妹,別走啊,你還沒摘面紗呢!你要是不好意思,師兄我幫幫你也行……」

  梁憶靈幾次欲繞過他離開,但白玉麟看準她移動的方向,總是張著雙臂擋在前面,那架勢就像是等著她來投懷送抱一樣。

  梁憶靈倏然站定,抽出腰畔佩劍,拿個劍訣,橫劍身前,說:「白師兄,你再這樣,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白玉麟看準了她孤身一人好欺負,當即拍拍手,頓時,他的幾個狐朋狗友全都湧上來,將梁憶靈圍在中間。

  白玉麟絲毫不懼梁憶靈寒光閃閃的劍尖,摺扇搖的那叫一個歡快,調笑說:「對師兄就該不客氣啊,咱倆還客氣什麼?多見外啊,你們說是不是?」

  流里流氣的腔調立刻引得周圍同伴一陣鬨笑,梁憶靈大約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眼圈兒都紅了,雙目含淚,顫聲道:「無恥!」

  手腕一抖,長劍就要刺出時,就聽有人叫道:「咦,這不是梁家表妹嗎?」

  梁憶靈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面容俊朗的青年撥開白玉麟的同伴,走到自己身前。

  白玉麟看到朝顏居然敢來多管閒事,怒道:「不管你的事,識相的滾遠點,不然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朝顏無所謂地說:「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人有個愛好,就喜歡吃不了兜著走。」

  朝顏說完,元臧已經站到他身旁,慶梧看這陣仗,明顯待會兒是要打架的樣子,他心裡是怕的,可還是縮在元臧身後來到了前場。

  「表妹,」朝顏對梁憶靈說,「你有事先去辦好了。」

  梁憶靈自然明白朝顏這是讓自己先走的意思,但看到白玉麟那邊人多勢眾,自己怎能一走了之?

  她搖頭說:「不,我留下來幫你。」

  朝顏摸出板磚,掂在手裡晃晃,說:「就這幾個人還不夠我熱身的,你留下來礙事,還是先走吧。」

  梁憶靈看朝顏自信滿滿的樣子,猶豫片刻後,還劍入鞘,低聲問:「還未請教少俠大名?」

  「不是說了嗎,我是你遠房表哥,咱們數年未見,你居然不認識了,這樣吧,你邊走邊想,興許過會兒就想起我是誰了。」

  經過朝顏身畔時,梁憶靈低聲說:「多謝少俠相助。」

  「是你!」

  白玉麟瞪大眼睛,仿佛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指著朝顏,他看看朝顏,又看看在元臧身後縮頭縮腦的慶梧,滿臉難以置信:「原來是你,你就是無回山下那個……」

  「對啊,是我,白少主真是愚人多忘事,連我都想不起來了。」朝顏勾唇嘲諷。

  「臭小子找死!」

  聽到「愚人」兩個字,白玉麟勃然大怒,將摺扇狠狠摔在地上,手腕一抖,一根通體瑩白的玉色長鞭已然握在手中,長鞭的鞭梢仿佛活的一般,在空中自行動來動去。

  元臧見到白玉麟的長鞭,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手成爪形,暗暗蓄力,想立刻把鞭子奪回來。

  白玉麟的同伴們見事已至此,只得紛紛掏傢伙準備迎戰,眼看一場混戰在所難免,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喘著粗氣,衝進戰場中央。

  元臧猶豫一下,收回了手,白玉麟絲毫未察覺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繞著鬼門關走一圈了。

  中年人一手扶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諸,位,息怒,大家,有話好,好說,別傷和氣。」

  「誰跟他和氣!」

  白玉麟橫眉怒目,長鞭直指朝顏鼻尖,說,「臭小子,可叫我逮到你了,咱們新仇舊帳一起算!」

  朝顏笑嘻嘻地答應:「算就算,就怕你腦子不夠用,算不清。」

  罵是罵不過的,白玉麟臉色鐵青,揮鞭向朝顏打來,朝顏閃身躲過,長鞭擊中他身後扶欄,登時將扶欄打的粉碎,木屑紛飛。

  「住手!」胖中年人終於緩過來點兒氣,提高嗓門喝道,「不然我報官了!」

  提起報官,白玉麟的幾個同伴立刻拖手的拖手,抱大腿的抱大腿,牢牢抱住白玉麟:「少主,別衝動!」

  白玉麟被自己人圍的動彈不得,喊道:「放手!你們抱住我幹什麼?」

  同伴們臉上堆笑,心中流淚,不抱住你能行嗎,回頭你闖了禍,受責罰的還不是我們。

  白玉麟掙扎幾下,無奈同伴們把他抱的死死的,他見掙不脫,就沖那中年人喊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無極仙宗的白玉麟!」

  中年人絲毫沒被他的名頭嚇到,淡然道:「不管是誰,來我第一樓吃飯,我都是熱烈歡迎的,可要想打架,還請另尋他處。」

  他人雖然矮胖,說話時卻不卑不亢,頗有氣度,他的目光從朝顏臉上滑過,先是愣了愣,然後抱拳行禮說:「恕在下眼拙,這位可是滄浪派的朝顏道長?」

  「正是。」朝顏回禮,「請問閣下是?」

  「不敢不敢,」中年人滿臉堆笑,說,「不才是這第一樓的掌柜,姓袁,名知味,道長可能不記得我,我前幾日曾隨賈大人一起往前山村拜訪過道長。」

  經他提醒,朝顏想起,那次跟北滄賈知縣一起去前山村的,有好幾人,好像其中就有這個袁掌柜。

  「啊,原來是袁掌柜,久仰久仰,一時沒認出來,莫怪莫怪。」

  「誰敢責怪道長?道長可是我們北滄城的救命恩人,道長啊,你這可就見外了,來到小店怎麼也不說一聲,真真是怠慢了。」

  「袁掌柜太謙了,您這要是小店,那大晟可就沒有大店了。」

  「哪裡哪裡,道長能屈尊光臨敝店,真是蓬蓽生輝,榮幸之至呀!」

  袁掌柜和朝顏你來我往,開始吹對方的彩虹屁,完全把白玉麟當背景板了。

  白玉麟從小到大,不管到哪裡都是眾人吹捧的對象,哪兒受過這種忽略,喝道:「你們有完沒完?」

  袁掌柜轉身對著白玉麟,臉上笑容立刻斂去,沉聲道:「你是無極仙宗的?」

  聽到無極仙宗四個字,白玉麟的胸膛立刻挺起來,揚起下巴說:「是呀,本少爺正是無極仙宗的,我說掌柜的,識相的話幫我把那個臭小子抓起來,回頭好處少不了你的,否則,哼哼……」

  袁掌柜不理他,繼續問:「白宗主跟你是什麼關係?」

  「哼,」白玉麟擺出一副現在你終於知道害怕了的表情,洋洋自得地說:「那是我爹。」

  「原來如此,」袁掌柜點頭,「白宗主跟我相識多年,回頭我修書一封,把今天的事跟他說一說,且看他如何處置……」

  白玉麟萬萬沒料到袁掌柜會這麼說,一張臉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跟個調色盤似的,顏色變換幾輪之後,終於訕訕地開口:「咳,這點小事,還是別麻煩我爹了……」

  他狠狠瞪朝顏一眼:「算你走運,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

  說完唰地收起長鞭,怒哼一聲,帶頭蹬蹬蹬走下樓梯,他那些同伴見到,立刻呼啦啦跟了上去。

  朝顏追到樓梯口,沖白玉麟的背影喊道:「喂!無極仙宗的白少主,別忘了結帳,還有,賠你打壞的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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