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你說過你要娶我的

  無論春華說什麼，都會被拒絕，蘇雲月像是著了魔一般，低著頭一針一線地繡著腰帶，似乎她的世界只剩下了那根腰帶，那腰帶便是她的世界中心，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

  春華眼眶紅了紅，終究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小姐，你別這樣，奴婢怕，你要是難受，你就哭出來吧，小姐，阿瑾，阿瑾他……」

  提及阿瑾，蘇雲月總算是停了下來，她看向春華，眉眼平靜而又悠遠。

  她說，「春華，他一定會回來的，我相信他會回來。」

  除了蘇雲月和墨竹，聽月閣在沒有人知道知道阿瑾的真實身份。

  她們知道的，不過是智和大師的徒弟阿瑾，為了蘇雲月去了天雪山。

  然後，失蹤在天雪山的那一場雪崩里。

  可蘇雲月總覺得，阿瑾不會出事，無論如何，他一定會回來，他說過的，他說他喜歡她，心悅她，想要永遠陪著她，照顧她。

  

  他還說，「哪怕你不喜歡我，哪怕你以後都不願意再見我，我也喜歡你，哪怕掏出來的心肝肺被你拿去餵狗，我也願意拿給你，只要你開心，只要你歡喜，我什麼都可以。」

  他還說，「日久天長，你總會看到我的真心。」

  他還說，「月兒啊，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想娶你。」

  那時候，少年說的信誓旦旦，一字一句，滿是真誠認真。

  為了她，連天雪山都敢去。所以，他怎麼可能丟下她不管呢？

  所以，無論如何，那個少年一定會回來，一定。

  她堅信著，祈禱著，也等待著。

  堅信少年會信守諾言，祈禱少年平安，也等待著少年的回來。

  從六月中旬到七月末，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艷陽炙烤著大地，天氣越發炎熱。

  蘇雲月坐在窗戶前的躺椅上一針一線地繡著錦緞雲靴，她用按紅色的絲線在黑色錦緞上繡出凌雲圖案，一針一線，格外認真。

  偶爾，她會側眸往窗外望一眼，看著烈日照在院內，看著春葉拿著蒲扇坐在廊下扇扇子，看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被曬的焉了吧唧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終年積雪不化地天雪山上，究竟是由多冷呢？

  雪崩的時候，那些雪塊砸在身上究竟有多疼呢？

  蘇雲月不知道，也想不出，可她覺得，那一定很疼很疼。

  阿瑾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比現在的自己，不過是大了兩歲而已。

  她微微出神，搖了搖頭，低頭失笑，繼續繡她的花。

  接連數日的炎熱，總算是等來了一場大雨，大雨連續下了三日，總算是在這天的幕晚時分停住，蘇雲月此時已經繡起了香囊，在繡香囊之前，她還繡了兩條腰帶，一黑一白，分別用來搭配那兩套衣服，就連鞋子，她也坐了一黑一白。

  至於香囊，她尋思著也繡上兩隻，一直並蒂蓮花的圖案，一隻紅色梅花的圖案。

  她想著阿瑾定是喜歡的，畢竟以前，他就很喜歡她送的東西。

  可香囊里該放些什麼呢？蘇雲月想了想，吩咐春華去把她先前曬好的花瓣端進來，待香囊繡好後，便將花瓣小心翼翼地塞了進去。

  「只塞這一隻麼？小姐？」

  春華坐在一旁，看著躺在針線筐里的另一隻香囊，不解地問了句。

  「那一張用來當荷包好了。」蘇雲月難得笑了下，卻是給春華驚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覺得蘇雲月魔怔了，卻又不敢說，只得乾笑了兩聲。

  天雪山的傳說，春華自然聽說過，每年喪命在天雪山的人不在其數，阿瑾不過是一個少年，即便是智和大師的親傳弟子又怎樣？在天雪山失蹤了一個月，難不成還能回來？

  她心下搖了搖頭，可蘇雲月一再堅持阿瑾會回來，她不好反駁蘇雲月，怕刺激到蘇雲月敏|感的神經，是以，便不在此事上同她較真。

  因為下雨的關係，天色早早地暗了下來。

  春華將針線筐和乾花瓣收起後，伸手去關窗戶，卻是被蘇雲月制止了。

  她嘆了口氣，折返回來，端著乾花瓣走了出去。

  待到戌時，夜色淹沒大地，便又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濕冷的風從窗口吹進來，吹得燭光來回搖曳。

  春華看了一眼蘇雲月，站起身去關窗戶，卻不妨天空忽然一道閃電劈下來，瞬間照亮了院子，也照亮了樹下某個臉色慘白如鬼的人，春華猛地尖叫一聲，嗓音都帶著撕裂感。

  蘇雲月正在繡鞋墊，聞言抬起頭來，墨竹則閃身過去問道：「怎麼了？」

  「小姐，小姐……」春華轉過頭來，瞪大眼睛神色驚恐地望向蘇雲月。

  「怎麼了？」

  蘇雲月眉頭蹙起，不解地問出聲來。

  「我……我……我好像看到……看到阿瑾的鬼魂了！」

  蘇雲月臉色瞬變，「蹭」地站起身來，往窗口望了一眼後，起身往外跑去。

  墨竹、墨音、春華見狀，忙驚呼一聲「小姐」，然後追了出去。

  在蘇雲月跑出門的剎那，又一道閃電亮起，驀然照亮了站在樹下的人。

  「小姐別去！」

  不同於身後三人的驚恐，時隔一個多月，蘇雲月那雙沉寂了許久的鳳眸再度亮起，隨即不管不顧地朝那人跑去，一把抱住了站在樹下帶著狐狸面具臉色慘白的少年。

  可就在她抱住少年的那一剎那，少年身上傳來的刺骨冰冷，狠狠刺痛了她的心，身體承受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可她到底是沒有鬆手。

  「小姐……」

  墨竹三人追上去，看著樹下被蘇雲月抱住卻一動不動地少年，春華臉色白了白，抓著墨竹地胳膊問：「他，他……到底是人是鬼。」

  墨竹聞言沒有開口，一雙眼眸緊盯著少年。

  自始至終，少年一動不動，眼眸都沒有轉動一下。若說他是鬼，可蘇雲月能抱住他，可若說他是人，又哪有這樣如冰雕一般的人呢？

  蘇雲月才不管三個人怎麼想，她滿心歡喜，沒有絲毫恐懼，況且，她本就是從地獄裡回來的鬼魂，哪裡用得著在怕什麼呢？

  她緊抱了少年半晌，直到身上所有的熱度都被少年身上的冰冷帶走，直到全身都被雨水打濕，她方才鬆開他，昂著小臉笑望著他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你說過你要娶我的，我知道你不會食言的。」

  少年看著他，慘白的臉上仍舊沒有半分血色，卻是緩緩地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