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容顏易罪

  「姐姐說的是，那我們快去吧。」

  蘇雲蘭臉上重新綻放出笑意，再度綰上蘇雲月的胳膊；她心有餘悸，尋思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也可能是蘇雲月上次落水嚇到了，落下了毛病。

  畢竟，那件事她做的隱秘，蘇雲月這個蠢貨怎麼可能知道呢？

  「公子，上次多謝你救了我姐姐。」

  距離拓跋燁尚有幾步遠的距離，蘇雲蘭見蘇雲月停住腳卻不言語，想著她原本便不大愛講話，落水後越發沉默寡言，便上前一步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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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燁的神情好似有片刻的迷茫，盯著姐妹兩人好生打量了一番，直到蘇雲月不喜地皺眉，方才收回了視線，謙謙君子般拱手道：「是在下失禮了，上次在河邊未曾留意，方才未能認出兩位姑娘，實在是抱歉。」

  蘇雲月眉頭見擰了擰，眸中閃過不悅：「多謝公子上次搭救，不知公子居在何處？我爹娘也好及時拜訪答謝。」

  拓跋燁要的不是她的答謝，溫然道：「小事一樁，姑娘不必掛懷，令尊亦不必特來道謝，況且人命大事，莫說是我，那日縱然是旁人遇上，也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蘇雲月低垂的眉眼閃過一抹譏笑，神色卻絲毫未變。

  「既然如此，家父便不去叨擾，只是落水一事，事關小女名義，還望公子慎言。」拓跋燁不是愛裝君子麼？就讓他裝個夠。

  「姑娘多慮，在下雖不是女子，卻也知女子名節大過天，自是不會做出有損姑娘名譽的事情來，姑娘大可放心。」拓跋燁拱拱手，一言一行無不透著君子氣息，再加上他面容生的俊俏，早就惹得旁人心生蕩漾。

  蘇雲月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駐足，此時正緋紅著一張臉望著拓跋燁的幾個女子，嘴角微微提了提，收回目光淡淡道：「如此甚好，此事謝過公子，只是我和妹妹還有事，與公子便就此別過吧。」

  拓跋燁沒想到蘇雲月這麼快就要離開，但轉念一想她是尚書府的千金，自幼學的規矩多，知曉女子不該私見外男，便也理解了。

  蘇雲蘭方才在一旁一直沒能插上嘴，直到蘇雲月轉身離開，她眸中方才露出一抹急色，在對上拓跋燁的眼神，不由蹙了眉頭。

  雖然方才蘇雲月和拓跋燁的對話並無偏頗，但蘇雲蘭卻從這番話里察覺出蘇雲月對拓跋燁並無好感，這種察覺讓她很是不安。

  「姐姐，上次光忙著擔心你了，竟是沒注意那位公子如此好看，而且，瞧著一派貴氣，有滿腹才華，委實令人歡喜。」

  蘇雲月抬腳上了台階，任憑她嬉笑言說，卻並不接話。

  蘇雲蘭眼神變了變，嬌笑道：「姐姐你也是，作甚著急走？應該多瞧兩眼，再問問公子姓甚名誰才是。」

  她話音未落，蘇雲月的腳步卻忽地停下來，硬生生將蘇雲蘭嚇了一跳。

  「姐姐，你嚇死我了，怎麼忽然停下了？」

  蘇雲月側過臉，神情冷清而嚴肅。

  「自古男女七歲不同席，我們雖是與公子偶遇，到底不合規矩，若是被旁人瞧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私會，若是被人傳了閒話去，你我名節有損不說，更是給爹娘添了麻煩。」

  蘇雲蘭被她突然的說話驚了一驚，一張小臉泛白，眼神中滿是驚慌失措：「姐姐，我……我錯了，我不知道……」

  蘇雲月心下冷笑，她怎會不知道？明明沒有人比她更知道了……

  「罷了。」蘇雲月垂眸收回目光，語氣柔和了幾分，「這件事過去便過去了，方才我也已經謝過那位公子了，日後就不要再提此事，對了，爹娘那裡也不要提。」

  蘇雲蘭剛恢復了幾分血色的臉，瞬間又蒼白了兩分，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但很快她便垂下眼帘，藏住了心思。

  「走吧。」

  「是，姐姐。」

  見蘇雲月抬腳往前走，蘇雲蘭遲疑了幾秒，方才小跑著趕上，一著不慎，便一腳踩住了蘇雲月的裙子。

  「啊……姐姐！」

  蘇雲蘭的驚呼聲，伴著「刺啦」一聲響，兩人齊齊往前撲去。

  多虧好在春華機靈，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蘇雲月，但因用力過猛，三人同時跌坐在地上。

  「姐姐，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等小丫鬟將兩人扶起，蘇雲蘭看著模樣有些狼狽的蘇雲月，頓時紅了眼眶。

  蘇雲月低頭瞧了一眼因被踩而撕裂的裙襦，眸中閃過一抹冷意，轉瞬即逝。

  「無妨，左右來時帶了替換的衣裳，回去換一件便是了。「

  「可是姐姐……」蘇雲蘭聲音帶著哭腔，眼中隱隱閃著淚光。

  蘇雲月難得彎著嘴角笑了笑：「我又沒怪你。」

  「可我……」

  「你要是在這樣，我可就真的生氣了。」蘇雲月臉色冷下來，驚得蘇雲蘭瞬間住了聲。

  ……

  因母女三人並未在同一間寮房，是以，姐妹二人歸來時，正在房內養神的嚴思禪並未瞧見。

  春華從包裹里拿出一套裙襦來，藕荷色的交領上衣，淡紫色刺繡桃花的百褶裙，準備替換下被扯壞的衣裳。

  蘇雲月微微走神，還在想拓跋燁的事情，便聽見春華忽然「呀」地一聲道：「小姐，腰上

  穿在蘇雲月身上，使得她越發風華無盡。

  「我家小姐生的美，真真是穿什麼都好看。」

  春華一邊給蘇雲月整理亂了的髮髻，一臉笑盈盈地誇讚。

  蘇雲月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眉眼雖清冷，卻絲毫遮掩不住她傾城容顏的女子，心下再度痛了痛。

  是了，美貌是把雙刃劍，既能憑藉美貌獲得什麼，也能因美貌失去什麼。

  盛世時，美人是錦上添花的陪襯；衰亡時，美人便是紅顏禍水，便是亡國的替罪羊。

  古往今來，妲己、褒姒、楊貴妃，哪一個最後得了善終呢？

  想她前世最後之所以能死在水牢，還不是有這傾城容貌的一份功勞？那時候，拓跋燁朝局漸穩，南部出現蟲災，便立刻有朝臣上書，指責這是天罰。

  可這天降的責罰是責罰誰呢？還不是她這個嫁給拓跋燁多年無所出、又有外戚掌權的皇后？更有朝臣直言她紅顏禍水，左了國朝命運，更有人提議廢后……

  往事一重重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翻湧，蘇雲月心口疼的厲害，一雙眉眼滿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