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登天斬月

  蠻荒天下，北海之濱。

  一名負甲女子走來，腰配無鞘劍。

  裴杯看著已死的海市蜃樓大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預感。

  而等到某人的陽神落地，裴杯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腰間劍柄。

  雙方對峙不足三息，陰神收起大妖骸骨和小洞天，拘禁裡面已經淪為飛升境的祖太歲。

  半晌過去，裴杯嘆息一聲，稍顯無奈，「你是早有圖謀，還是猜中了我的想法。」

  話音剛落，她以拳罡湮滅了體內殘留的水法，雖然還有可能拿到「子孫滿堂」的道韻，但無法以十一境武神姿態出拳，從而兩全其美，她寧可全都不要，自己練武本身就是為了辦成以前辦不成的事情，沒有這份偏執，也成就不了浩然武夫第一人。

  江源平靜道：「祖太歲本就是我們預訂的獵物。」

  一襲冕服悄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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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王稍顯詫異，這兩個傢伙怎麼看起來像是挺有糾葛的樣子。

  太歲遭遇劫數長達兩三個月，沒有任何一個山上道友來支援，大周王朝在背後是出了大力氣的，光是割捨出去的世俗利益，就足以讓整個商家側目，而真正貴重的則惟有大道，這才是修士的根本。

  雙方完成交易，周王取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青色玉台，江源剝離祖太歲和道韻，留下了原本的上等洞天。

  錢貨兩訖，周王消失不見。

  裴杯目光空洞頃刻，旋即笑了出來。

  「邀月台，你的本命飛劍和明月有關係吧，額頭上的月印太顯眼了，仙人境圓滿，那麼接下來就是證道飛升了，斬月還是斬人?」

  江源冷淡道：「荷花庵主。」

  裴杯抬頭望向天幕明月，說道：「把十四消磨到跌境，即便她是戰力最不濟的那個，也不能沒有代價，接下來我替你出拳如何，你只需要遞出證道一劍收官即可，唔……你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這種事情應該不會拒絕。」

  裴杯束起腦後長發，笑道：「所以我能不能提個要求，互利共贏嘛，你貌似就習慣這個。」

  江源頷首，「當然可以。」

  裴杯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略顯疲憊道：「如果有下輩子，那就不要再見了，像你說的，咱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江源說：「原來你是打算兵解。」

  兵解，刀兵之劫，臨死前爆發肉身的全部力量和潛力，神魂轉世或者鳩占鵲巢，洗淨因果孽障，這種手段屬於屍解的一種，只有來世躋身元嬰三重開闢識海才能覺醒前塵往事，但到時候前世今生孰輕孰重尚在兩可之間。

  裴杯不以為意，「我好歹是個半步武神，又不是你的奴婢，紅袖添香什麼的還是免了吧，原本這輩子都嫁給武道了，去那處洞天福地只是機緣巧合，或許這就是我的武神劫數。」

  江源面色如常，「剛才打算將你鎮壓來著，眼下既然如此，出拳可別留力。」

  裴杯不在意這些，稱讚道：「不說其他，榻上功夫確實厲害，便宜了那個大仁皇后，不過除此之外，你也就長的好看點。」

  念及此處，她摸了摸下巴，「莫非我就是偏好這口，喜歡求之不得的負心漢?」

  江源淡笑，「眼光差，別怨我。」

  「話倒也不能這麼說。」裴杯席地而坐，「看對眼了沒辦法，當王妃的時候顛沛流離，能安安穩穩當然是願意極了，而且你還年輕，下手的時候挺不好意思的，對了，武夫神到之後神魂極其強硬，我下輩子資質必定不俗，儘管不打算再牽連，但你到時候修為肯定高，春風未動蟬先覺，萬一撞見了，記得偷偷摸摸留兩件山上重寶，荷花庵主可是大麻煩呢。」

  江源挑眉，「到底是各走一邊，還是留兩件法寶。」

  裴杯理直氣壯，「當然是都要，你偷摸留下，我估計就當天賜福緣了。」

  江源答應下來，對比開戰的折損，兩件山上重寶不值一提，消磨十四境巨頭，為了換取仙人圓滿和半步武神境界，千山暮雪直接跌落成了下等靈器，損失不輕。

  接下來，年輕王爺手持中等福地和上等洞天，江源駕馭陰神，以合道墨劍幫助陽神修煉劍體，因為武道熔爐提供了高效率，進展飛快。

  裴杯目光嚴肅，看著傷口從慘烈變成輕傷，最終來到了毫髮無傷的地步，時間總共過去了不到三個月，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這點時光對於山上修士來說，睜眼閉眼就過去了。

  一座上等洞天和一座中等福地的生機被汲取殆盡，年輕王爺起身，氣勢磅礴。

  半步武神的武夫境界，配合合道劍體，普通十四境巨頭的殺力無法撼動半點，唯有高出墨劍才能造成創傷。

  裴杯有些羨慕，說道：「一對洞天和福地，品秩還高，足夠一個大宗門興起並且昌盛幾千年了，你修行可真吃錢，神仙錢估計滿足不了你，但如此磅礴不斷的靈氣，又來歷不明，小心被人盯上。」

  江源擺手，「沒事，反正你也要死了。」

  裴杯：「……」

  好好好（撫掌）

  修行結束，年輕王爺準備重返浩然武帝城，繼續融合萬千武道典籍，強行突破武神境，這點對現在的陽神身外身來說已經不是太難，左右無非兩三年積累。

  裴杯撐地起身，意氣風發。

  「老江，陽神先別走，跟在我身後，讓你瞧瞧武神出拳。」

  不等某人開口，裴杯猛然踏地，周圍千里地面粉碎如塵，蠻荒北海天幕倒懸。

  一拳開天，打爛層層天地禁制，裴杯此刻渾身皸裂，周身卻瀰漫著金色拳罡，女子武神至此名副其實，金光直撞明月，像是一把山峰似的長槍，拳罡已經和體魄完美融合，意氣不墜，拳罡不散，武夫不倒，縱然身死道消，迎戰三教祖師，猶然能遞出巔峰一拳，有境似無境，以心意存活，更勝遠古神靈。

  四座天下，浩浩蕩蕩的武運襲來。

  女子武神以萬年最強神到躋身武神境。

  天幕上，荷花庵主綻放無量月輝，仿佛銀河散落人間，半步十四境修為顯露無遺。

  江源陰陽神登天，本命飛劍·月滿尊光明正大地遞出，跨越遙遠距離，漫天月魄如獲敕令，紛紛退散。

  裴杯笑意豪邁，開天一拳遞出，整個蠻荒如同迎來白晝，一擊崩潰一輪明月。

  荷花庵主竭力收攏月魄，惱怒至極，當初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寒宮祖桂爆射百萬枝丫，每一條長達千里，盡數閃爍著清冷光澤，另有無數兔妖沿著樹枝奔襲，如果說此道祖太歲第一，那麼本體為玉兔的她，牢牢位居第二。

  轉瞬即逝的武神和半步巨頭展開廝殺，局面呈現出了一邊倒的架勢，裴杯隨手一拳就是成百上千的樹枝和兔妖死亡。

  荷花庵主擊出數十道蓄謀三千年的護道術法，結果砸在女子武神身上，一觸即潰。

  「萬法不侵。」

  江源步步登天，先有拳身合一，後有萬法不侵，裴杯在為他演道。

  最後一拳，也是唯一命中的一拳，女子武神的攀升勢頭結束，明明荷花庵主已經遁出了萬里之遙，卻還是被直接砸中，無視諸多護體重寶和神通，隔著體魄鑿爛了敵人神魂。

  出招即中，以神魂問拳神魂。

  裴杯怒喝：「遞劍！」

  江源陰神手邊，三十柄合道墨劍首尾相接，化作一條橫貫人間的劍氣長河，遙斬三輪明月，毀掉了荷花庵主對於明月的煉化，再將其徹底斬殺。

  一座青色玉台升天，包裹其中兩輪明月，邀月台是遠古時代，明月行走的車輦。

  裴杯身軀崩碎，所有本該歸還給天地的武夫氣運，不惜惹得天怒人怒，大損陰德，都被她私自贈送給了某人的陽神。

  大地上，蠻荒大祖沖天而起，煉化明月是提前說好的事情，但挪走絕不在此列。

  蠻荒福地，周王收回目光，轉身坐至龍椅，獸什麼都能有，就是不能擁有智慧，他圖謀人祖之位，要的也不是互為苦手，而是完全意義上的壓勝，同時誰敢拿走全部三輪明月，就將被整個蠻荒天下共擊。

  劍氣長城，無數劍修都在抬頭，目睹王座大妖的隕落。

  大劍仙江源與女子武神裴杯共斬荷花庵主。

  老大劍仙隨手取了一把制式坊劍，再拘來一手沉寂萬年的劍意，覺得斤兩夠了便輕輕一丟，劍光轉瞬即至，裹挾著蠻荒大祖直接橫飛出蠻荒天下。

  阿良掙脫陸芝的鎖喉，過來給老大劍仙揉揉肩膀，以小棉襖自居。

  天幕上，江源陰神完成證道，飛升黑劍沒有了存在的意義，合道墨劍提升至五百把，證道劍仙和大劍仙拉開了顯著差距。

  江源陽神先是閉目，然後睜眼，渾身爆發出了金色拳罡。

  一萬八千天龍的力量，普通巨頭傾力難損分毫的體魄，拳身合一，萬法不侵，出拳即中。

  十一境武道神靈，半個武主。

  江源陰神手邊，一把來自本體的飛劍·輪迴渡遞出送裴杯神魂轉世。

  只是片刻，等蠻荒大祖返回，天地間已經沒有了某人的身影，而天幕也徹底缺少了兩輪明月。

  ……

  浩然天下武帝城。

  江源陽神現身，武帝變得實至名歸，接下來不過是閉關探索，找出理論上存在的武道十二境之路。

  ……

  五彩天下。

  兩輪蠻荒明月和一輪五彩明月共同高懸。

  江源陰神開始合道，他有月主遺骸和專門用來煉化的絕技，躋身巨頭只需要三年時間。

  而在地面，隨著陰陽神破境，江源本體重擔削減，吞噬天地三年而已。

  ……

  與此同時，寶瓶洲。

  一處普通的山下村莊。

  模樣十四五歲的少年走出簡陋家門，跟著山上仙師去參與家族升仙大會，無牽無掛，孑然一身。

  仙師突然回頭，「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抱拳回答，「江三教。」

  這一次，只要再度合道，他立刻就躋身十五境劍修，三教合一必定遭遇的天大劫難，於他而言已經不算困難，就算鬧到最大，白玉京二掌教和三掌教聯袂問道，到時候也有兵主和月主與其對拼，武神掠陣。

  仙師笑呵呵道：「你是難得一見的劍胚子，還趕上了好時候，再過三年，北邊的驪珠洞天就該迎來最後一次開啟，到時候機緣遍地，隨便拿一件出來都是潑天鴻運，萬一中的萬一，你成了金丹老祖，別忘了提攜舊友啊。」

  ……

  同一時間，寶瓶洲最南部。

  名為鄒子的十四境巨頭化身中年漢子，推著冰糖葫蘆車到處吆喝，他打算前往北方驪珠洞天，親眼看一看裡面的「老劍條」，同時盡最大可能，嘗試鎖定某尊怪異的關鍵位置。

  對方身上有一條道祖親自批示的箴言。

  一朝拔劍起，蒼生十年劫。

  這顯然已經不再是普通十四境劍修的程度了，而他鄒子又最為忌憚劍修的所謂大自由，一旦世間出現十五境劍修，心念一動，便是蒼生大劫，這種強者的自由，建立在危害弱者的邊界上，必須提前加以管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