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4-09-15 06:30:29
作者: 祈青山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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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花園,下午三點鐘。
紀霜背著個大包敲響了門鈴,響過之後就站在門口安靜等待。
之前紀霜偶爾會在一個平台上分享自己拍的照片和小視頻,偶爾閒著無聊也會接幾單,也算是有些粉絲。昨天她突然收到消息,請她來為訂婚的一對戀人拍個照。
紀霜幾乎是立刻就拒絕了,人生大事,她就一個相機,或許加點修圖技術,但還是算了。
不過對方莫名很堅持,說是非常喜歡她拍的照片,關注她好久了。
加上薪酬十分可觀。
雖然紀霜不缺錢,但誰會拒絕送上門的錢。大不了,認真拍,拍好點,修漂亮點,總對得起人家一番心意。
所以她現在站在了這裡。
等了五分鐘,沒人來開門,紀霜又按了下門鈴。這回倒是,很快聽到了聲音。
她換上營業的笑容,擡眼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男生穿著略顯正式的西裝,褪去了以前吊兒郎當的氣質,現在成熟了些。他似乎並不驚訝,垂頭看向她。
一個高中同學。
好巧。紀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問:「是你訂婚?」
林方文盯著她的臉,笑了下,「嗯。」
「找我來拍照的人也是你?」
「是。」
紀霜在心裡嘖了一聲,果然不能為財所迷,攤上事兒了吧。
她低頭拿出手機,劃了幾下,然後把手機屏幕面向他,「定金退了。」
「這單我做不了。」
林方文追問:「為什麼?」
紀霜看向他,很直白:「如果知道是你,我根本不會答應。」
說著她就要轉身離開,卻被人拉住了手臂。是用了力度的。紀霜被扯得一停,皺著眉回過頭,對上一雙異常執著的眼睛。
「放手。」
身後的門忽然被打得更開,與此同時是一道清甜的女聲。
「方文,是有客人來了嗎?」
對方的笑容也在看到林方文握著她手腕的時候戛然而止。
一瞬靜默。
紀霜心想,這他媽是什麼狗血情節。
她用力甩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對著那個女生說:「我是來拍訂婚照的攝影師,剛剛想逃單,被你男朋友抓住了。」
「現在想起來,逃單這個行為確實不好。」
林方文靜靜地看著她認認真真編謊話的這副樣子,和以前一模一樣。
高一那會,他坐在紀霜後桌。
他成天吊兒郎當不務正業,沒想到她也是,只不過他成績倒數,紀霜成績前十。
有一天沒忍住,他戳了戳女生的後背,問:「為什麼你跟我一樣上課不聽,但是成績這麼好啊?」
「因為我,」紀霜揚起一個笑容,認真地說:「在偷偷吃一種藥,晚上可以不睡覺,然後我就挑燈夜讀,假裝很輕鬆就考出好成績。」
「我厲不厲害?」
男生那時還很稚嫩,看到她笑得彎彎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當然後來他知道這個話是假的了。
「傻不傻啊你,」紀霜笑得不行,「這都相信。」
林方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你怎麼這麼厲害的?」
「我上課不聽,但我在做練習啊。」紀霜看他一眼,「你在幹嘛?」
「我…我……」
那天他到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是因為。
我在看你。
……
林方文旁邊的女生聽到這話倒是鬆了口氣,不過下意識偏頭看向身邊人神情時又愣了下,只是沒表現出來,她笑著對紀霜說:「我們訂婚宴是明天,是不是說錯時間啦?」
「……」
紀霜百分之一百確定自己沒錯,至於為什麼會這樣——
她微微彎起唇,笑得溫和又歉意:「那應該是我搞錯時間了。很抱歉我明天有事無法履約,如果你們來不及找新的攝影師,我可以推薦。」
「有個團隊專門拍婚紗照,一定可以把你們拍得很好看。」
女生聽得也挺開心,她也想要專門一個團隊來拍照,而不是單單一個人。
紀霜笑:「那我先告知一聲,然後把聯繫方式發給您。」
事情就要順利解決了。
紀霜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多待,她正想說句「再見」,林方文又開了口:「紀霜,好久不見。」
「?」
「……」
他!到底想!幹什麼!
女生驚訝地看過來,「你們認識?」
「高中同學。」紀霜語氣很簡潔,「不熟。」
「那要不進家裡來坐會?」
「不了,我還有事。」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女生也沒再說什麼,她察覺到一些東西,於是安靜地走了進去,把外面的空間留給他們。
身後的門一關上,紀霜就冷下臉,一字一句地問:「你是不是有病?」
林方文聞言一笑,以前那股吊兒郎當的勁又露了出來,「是。」
「……」
「有病就去治。」紀霜語氣很淡,「下不為例。」
林方文盯著她,往前走了一步,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眼神執著又熱烈,宛如少年的祈求。
其實是令人動容的。
但放到此刻,讓人覺得有一種荒誕的可笑。
紀霜提醒他:「你現在是有個未婚妻的人。」
沉默半晌。
她的耐心快要耗盡。
「我就是想知道,」林方文低下頭,喃喃地說:「你看到我的訂婚宴會不會難過。」
「那你現在知道了。」紀霜的語氣冷得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天,「不會,永遠不會。」
沉默幾秒。
紀霜緩了緩,平靜道:「林方文。」
「我和你呢,之前好歹算是有同學情誼。給你個建議。」
「別執著以前的人和事,不然,現在的也留不住。」
紀霜說完轉身走了,沒去看他什麼反應。
世紀花園很大,是個富人區,她往前走著,忽然瞥到一個身影。
過分熟悉的感覺。
立刻回過頭,卻什麼也沒看到了。
紀霜搖了搖頭,把腦子裡的情緒晃出去。
前方雲捲雲舒,一片開闊,人都應該往前走。
她自己也是。
-
門鈴「叮」的一聲,盧婉以為是兒子回來了,趕緊放下手裡的茶壺去開門。
一打開,看到來人,嘴角的笑容還沒揚到頂就僵在原地,一秒的愣怔過後,盧婉換上溫柔的笑意:「嶼白,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也沒說一聲,我還什麼都沒準備……」
陳嶼白當作沒看到她表情的變化,勾了下唇,「沒幾天,不用準備什麼。」
盧婉點了下頭,「找你爸?」
「嗯。」
「他在樓上書房,我叫他下來。」
「謝謝盧姨。」
陳嶼白像個客人一樣換了鞋到沙發上坐下,長腿放鬆地交疊著,神情閒散又淡漠。
沒一會,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他偏頭看過去,陳商陸正邁步下來,四目相對中,他既沒起身,也沒開口。
沉重的氣氛一瞬間蔓延開來。
陳商陸看著還年輕,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他在陳嶼白旁邊的沙發處坐下,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後,終於出聲:「回來了?」
「嗯。」
「什麼時候進公司?」
聽到這話,陳嶼白十分散漫地笑了下:「沒這打算。」
沒說兩句話,陳商陸隱隱又有點怒氣,一點沒變。陳嶼白懶散地往後一靠,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還以為你叫我來這一趟是有什麼事。」
「看來是我想多了。」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語氣平淡至極:「您亡妻的日子還記得麼?」
很快。
陳嶼白起身出了門,低頭一看,不過過了十來分鐘。
還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剛坐上車,經理張程遠就來了電話,陳嶼白閉了閉眼,沒什麼語氣地開口:「有事?」
「?」張程遠一頓,「誰惹到你了?」
兩人大學時相識,畢業後進入京西航空,一個飛行員,一個當行政,陳嶼白幹了兩年突然決定轉去國外,前段時間又回來了。
沒人知道是為什麼,張程遠也沒問。
主要是,他看著就心情不佳。
沒人敢惹。
陳嶼白「嘖」了一聲,把車窗打開,從旁邊翻出來一包煙和打火機。
「呲」地點燃,煙霧繚繞中,他眯了下眼,才開口:「沒誰。有什麼事,說吧。」
「有個紀錄片要來拍攝,你形象好,你負責。」
「不去。」陳嶼白拒絕得乾脆。
「上面要求的,這個紀錄片得拍,可以展現我們飛行員的形象。」
「我是來工作的。」
「……」
張程遠覺得陳嶼白簡直是他工作中的一道坎,見勸不動,他直接說:「周遙已經替你答應了。」
「……他答應讓他去。」
「名字已經報上去了。」
「?」
「誰讓你飛機上擺他一道?」
陳嶼白:「……」
-
京大的宿舍里,很安靜,燈光慘白,搖曳投影,落在紀霜的臉上。
她明天出發去培訓,這會在收拾衣服,或許是因為即將要去做想做的事,她嘴角掛著點笑意,難得有些開心。被隨手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紀霜垂眼一看,划動接通。
「哥。」
紀璟的聲音傳過來:「聽說你加入了一個紀錄片拍攝?」
「在我身上裝監控了呢?」
「別貧。你知不知道自己恐高?」
紀霜疊衣服的動作慢了下來,嘴上卻沒停:「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經一個人出國好幾年了?」
紀璟:「……」
「爸媽知道這事兒?」
「不知道啊。」紀霜聲音清脆,「你別告訴他們不就行啦。」
話音剛落,宿舍門就被人從外推了進來,是剛剛說要給她送個東西的葉予靜。
紀霜沒管對面的人什麼反應,低頭說了句「拜拜」,就直接掛掉了電話,再擡眼看過去的時候,見葉予靜遞過來一個小瓶子。
她接過來,「這什麼?」
「禁慾藥。」
「……」
「開個玩笑。」葉予靜笑起來,「防頭暈的。」
紀霜揚眉,「我不會暈了。」
葉予靜:「以防萬一。」
最終紀霜還是沒把它帶上,避免給自己心理暗示等會真暈了。
第二天她跟拍攝團隊一行人包了一輛大巴車來到培訓基地。團隊成員很簡陋,除了新人還是新人,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一群年輕人在車上的氛圍熱鬧得要掀頂。
如果不是需要開車的話,紀霜想,司機大概會捂住受害的耳朵。
基地很大,他們被工作人員領進去,紀霜落在後面,細細觀察著這裡的每一處,心裡想:
陳嶼白以前培訓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嗎?
「大家稍等一下,陳機長馬上過來。」
紀霜條件反射擡起頭,看著那位工作人員愣了兩秒,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像吃錯藥了。
同名同姓的人她在飛機上都剛見到過一個,何況只是一個姓,還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姓。
大家三三兩兩地站著,偶爾談論起拍攝,偶爾說起培訓。
十分期待的樣子。
才過了一小會,遠處有腳步聲傳過來,紀霜懶懶擡眼看過去,陳嶼白恰巧自拐角處轉來。
他一身利落的黑色制服,肩章上是四條橫槓,眉目輪廓分明,眼尾微挑。此刻身姿清落地走過來,比從前看起來更為冷淡。
如同所有熟悉的橋段一樣,他走的每一步像放慢了的速度踩在她的心上,在即將與他撞上視線時紀霜垂下眸,心裡紛亂如纏繞的細線。
她的喉嚨乾澀發緊,一雙手握緊又鬆開,反反覆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對視。
這也許就是大家說的近鄉情怯吧。
周遭話語不斷,他們開始寒暄作自我介紹,氛圍融洽又友好。
紀霜隱在人群之後,垂著眸臉色微微發白,直到夏栩過來扯了扯她的袖子,才回過神來。
她擡起眼,看向不知什麼時候走到這的陸傾和陳嶼白,以及,剛剛站在陳嶼白身邊的男人。
是她在飛機上見過的那人。
還真是,世事無常。
紀霜無數次想過他們重逢的場景,等真到了這一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傾給她介紹:「這是陳嶼白,機長。」
「周遙,機長。」
「我們這次拍攝就圍繞他們兩人,輪流吧。」
紀霜微微一笑,平靜地開口:「你們好,我叫紀霜,是來學習拍攝的。」
「你好啊。」周遙溫和一笑,「還在上大學吧?」
「嗯。」
紀霜有些不在狀態,她能感覺到陳嶼白的視線落在她身上,說不清什麼情緒,總之隱晦又低沉。
或許是心裡有鬼,紀霜沒敢和他對視,更不知道在這麼多人的場合里要怎麼和他交流。
她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才是合適的,只記得自己牽起嘴角好多次。直到紀霜聽見陸傾說:「那我們先回酒店,明天開始培訓。」
她才如蒙大赦般推起行李箱往門口走,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陳嶼白一隻手懶懶地搭在她的行李箱推桿上,就放在她手邊,隔著一點微薄的距離,紀霜完全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的手,愣了好幾秒。
握著推桿的手修長有力,隱隱能見青筋脈絡,頗有一種人要走把箱子留下的架勢。紀霜抿了下唇收回手,順著視線往上看,視野被陳嶼白似笑非笑的臉占據。
「……」
她現在是真的慌了。
周圍的人很快注意到這個動作,然後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陳嶼白恍若無覺,長腿一邁站到紀霜身邊,禮貌開口道:「陸導,借用一會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