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4-09-15 05:02:09
作者: 祈雪冬眠
第四章
蘇禾滿在五分鐘後收到沈慕喬的電話,說已經聯繫別人過來修,馬上就到。
解決方案來的太快,以至於她一時間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前面分明說的是讓沈慕喬明天聯繫師傅過來修。
洗手間並不大,只做了簡單的乾濕分離,共用著一盞形狀特異的吸頂燈,有點類似於雲朵不規則形狀,關上門,裡面只能透著窗外一點點微光,幾乎可以直接忽略不計。
蘇禾滿一開始還糾結了挺久,腦袋裡像是有兩個黑白小人在爭辯,在沒光關上門洗澡等下摔倒了怎麼辦,和反正這裡就她一個人打開門洗又會怎麼樣之間瘋狂徘徊,最後猛然想起,自己其實還可以用手機開個手電筒啊。
她暗嘆自己果真聰明,卻沒想到沈慕喬的處理速度更快,下一秒就聽見門鈴響了起來。
「師傅——」
蘇禾滿拉開門,笑意僵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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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林師傅嘴角也不自覺勾了一個小弧度,難以壓抑,自動認領了這個身份,「見我這麼開心。」
蘇禾滿強顏歡笑,背地裡暗暗咬牙,為什麼林淮煦會拿個沒包裝的燈板站她門口啊。
林淮煦像是剛洗完澡,頭髮還能看出潤潤的濕氣,穿著一身黑色絲綢睡衣,V形衣領貌似比平常的睡衣低一些,他的鎖骨窩很深,蘇禾滿甚至能看見那下方的一顆小痣,深棕色的,像是堆積厚雪的原野上有一隻小鳥駐足於此。
「你不冷嗎?」蘇禾滿由衷發問,晚上只有幾度,她還穿著白日裡的大棉襖,也不知道這薄薄的春季睡衣能不能御住寒,可別等下幫自己修個東西感冒了,那才是真是罪過。
林淮煦喉結滾動了下,話語間帶著幾分逞強:「不冷。」
不冷就算了,蘇禾滿往旁邊站了點讓他進來,那股淡淡的薄荷香隨著林淮煦的進門也開始變的清晰起來,涼涼的、還帶著一絲甜意。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洗手間,試了兩下開關問:「它壞之前有什麼反應?」
蘇禾滿回想:「好像有一點電流聲,開始還能看到一點微光,但是很快就全部滅了。」
「應該是燈管短路了,換一個就好。」
「哦。」
……
「蘇禾滿,你是準備讓我跳起來給你修嗎?」林淮煦靜默了幾秒頗有些無奈,而後靜靜看著她聽完後認真打量著自己和天花板的高度,來回比對了好幾次後,搬了客廳那個最矮的小凳子過來。
蘇禾滿處理完靠在一旁的門框處,見他從容不迫的將自己帶來的吸頂燈放在洗手台上,自信滿滿踏上小凳子準備開始更換,終於忍不住發問:「不用關電閘嗎?」
「不用。」林淮煦淡定自若,精準地將衣袖挽到小臂,露出流利緊繃的線條,下頜微微仰起,將自己最優越的左臉對準她。
「……可是,我不記得這個開關,現在是開的,還是關的。」蘇禾滿很誠懇的說。
林淮煦倏地扯直唇線,愣是有半晌沒說話。
開關,開關,自然燈亮為開,燈滅為關,誰也不會特意去記這個,蘇禾滿搬來這裡四十八小時不到,更加沒印象。
林淮煦是他們那一屆的理科狀元,修燈泡這種小事還不至於讓蘇禾滿去懷疑他的能力,自己也是理科班出來的,初中那點最基礎的物理知識還深深刻在她的腦海里。
斷開開關,電路中不會有電流通過,但現在問題是這個上方凸起的按鍵,是開的還是關的?
「林淮煦,田悅阿姨只有你一個孩子吧。」
「閉嘴,去拉閘。」
林淮煦終於冷著臉從凳子上下來,那表情不像是來修燈泡的,更像是來打人的。
拉閘並不是一件麻煩的事,就和開燈一樣簡單,麻煩的是蘇禾滿壓根不知道哪個閘門是控制洗手間的,紅的藍的,長長一排,還長的都差不多。
「蘇禾滿,關了沒有。」林淮煦的聲音漸漸逼近。
「你,你開下手電筒,我不知道哪個是洗手間的。」她沒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後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像極了高中那兩年林淮煦每次教她題就愛問,蘇禾滿,你這道題會了沒有。於是一糾結索性把所有電閘都掰了下去,這下總沒問題吧,所有的線路都斷了,再無半點觸電的可能。
房間霎時陷入了黑暗,一瞬間連聲音都好像少了許多,格外的安靜。
「林淮煦。」
她沒聽見聲響,習慣性喊了一聲,剛轉身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卻不知道那股清冽的薄荷香何時靠近了她,額角正好蹭到了光滑的衣料旁。
黑暗中,五感被放大,沒有聲音、沒有光源,於是那微涼的皮膚觸感格外明晰,細膩光潔的皮膚下,她甚至能感覺到林淮煦胸口下那汩汩流動的鮮活生命力。
林淮煦收緊下頜,木篤篤立在原地,聽見她疑惑道:「你心跳怎麼這麼慢?」
「嗯?......怎麼又變快了?」
蘇禾滿聽的緊鎖眉頭,對他的身體實在憂心:「你這樣要去看醫生吧。」
這不怪她多想,實在是小時候林淮煦的身體太過於孱弱,動不動就會生病發燒讓人印象深刻。
蘇禾滿很小的時候就聽大人們閒聊時說過,林淮煦是早產兒,先天不足,所以身體弱。
本來她預產期是排在前面的,結果最後卻是林淮煦比她更早看到了這個世界。
田悅說,林淮煦是天生要給她做哥哥的。
小蘇禾滿卻不這麼想,她在骨子裡認為自己才應該是姐姐,林淮煦屬於插隊。
蘇禾滿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扯過旁邊沙發上的小毯子就給林淮煦披上,還在他領口那打了兩個結,結結實實的把那一塊裸露的皮膚遮上,沒察覺他正仰著頭悄悄調整呼吸。
「你這是做什麼?」林淮煦嘴上嘀咕,身體卻任由著她擺弄,該彎腰彎腰,該低頭低頭。
「還說不冷,皮膚這麼涼,等下感冒怎麼辦。」蘇禾滿邊系邊說。
林淮煦沒說話,感受著柔軟的沙發毯將他上半身包裹的很嚴實,一股充盈的暖意從兩臂處開始升騰。
蘇禾滿又問他要不要先回家換個衣服再來。
林淮煦搖搖頭,說這樣已經足夠了,兩人才就著手電筒的燈回到洗手間。
客廳最起碼還能看見陽台外的光,這裡可真真是一片昏暗,蘇禾滿把放在桌上的手機光亮調到最大,倒也勉強夠用了。
林淮煦也打開手電筒把手機遞過去:「幫我舉著。」
「好。」
她順從地接過,雙手舉在空中,莊嚴又負責,像在舉行某種特別的儀式。
不知為何,蘇禾滿總感覺他剛才好像笑了一下。
為什麼要笑啊?
她有些不解,以為是林淮煦看不見不好意思說,索性踮起腳尖更靠近些,指尖卻不小心誤觸了屏幕。
怎麼會有人手機不設置密碼啊?
她發誓自己真不是有意要看的,誰讓這一划進去正好就是微信,那是沈慕喬和他的聊天記錄,雖然蘇禾滿立馬鎖了屏,可還是都記了下來。
倒也沒什麼,無非就是沈慕喬十多分鐘前給他發了條信息,說燈壞了讓他來看看,他說好。
好吧,其實上一條她也看到了,沈慕喬說,衣服到了記得去試,他說,好。
還有上一條,沈慕喬說,小滿回來了。
這條林淮煦沒回。
再往上的信息,她就看不見了,只能大概得知沈慕喬說了件什麼事,他又回了句好。
好好好。
短短一頁聊天記錄,他回了三個好,唯獨她回來那條信息,自動忽略掉。
沈慕喬的話有求必應,關於她的信息倒是視而不見。
區別對待。
蘇禾滿冷哼一聲,訕訕撇開頭不想看他,虧自己前面還擔心他的身體,沒想到他背地裡竟然這樣的人。
林淮煦換燈板的手頓了下,垂眼看她:「蘇禾滿,你哼什麼?」
「沒哼。」
「明明就有,我都聽見了。」林淮煦像是跟她槓上,非要弄清楚緣由。
蘇禾滿被激起:「我想哼就哼,你管我,我就要哼,哼哼哼……」
林淮煦憋著股笑:「蘇禾滿。」
「幹嗎?」
「有沒有跟你說,你哼起來很像豬叫。」
「……」
「沒有。」蘇禾滿頂回去,腮幫子氣鼓鼓的要譴責他這種行為,「就你說過——」
她乍然一驚,倒吸口涼氣,在被絆倒的那一刻,蘇禾滿用力瞪了一眼地上的罪魁禍首,誰把換下來的燈板放這的?
怎麼好像是她自己啊,蘇禾滿有些欲哭無淚,閉上眼等死,腦海甚至在那一下還排算了下路徑,按照這個弧度走向應該是一摔兩跤的命運吧。
——她和林淮煦都得摔一跤。
老天保佑,希望田悅阿姨不會怪她。
預料之中的疼痛沒來,來的一隻乾燥溫熱的手,順時抵住了她的腦門,溫度比她的額頭還更甚幾分,無名燥熱。
「蘇禾滿,我這樣很累的。」林淮煦的聲音幽幽從上方傳來。
蘇禾滿睜眼,只見他一手頂著燈具,一手頂著她腦袋,頗有點拆東牆補西牆的意味。
「對不起。」她連忙站好,在心裡原諒了那條視而不見的信息。
他嗯了聲,擡頭又開始接線,過了幾秒才道:「不用踮腳,我看得見。」
「好。」蘇禾滿把手用力往前伸了點,感覺自己被同質化,現在也只會說這一個字。
林淮煦渾然不知那些小心思,只是手上的動作加快很多。
蘇禾滿想著舉著也是閒著,還不如跟著學習下,注意力還沒半分鐘就偏了半寸。
林淮煦睫毛有這麼長嘛,好像小扇子啊。
鼻樑也挺高的,嘴唇,太薄了,只能得五十,算了,還是六十吧,給個交情分。
這人不說話的時候,披個小毯子看起來也還挺順眼的。
空氣里,那股薄荷味的香氣在燈光的氤氳下似乎更加甜了,直往蘇禾滿鼻子裡鑽。
她滿心滿眼都在好奇,這人用的什麼沐浴露,怎麼這麼香。
林淮煦卡好最後一個卡槽,轉過頭正好對上她飄忽的眼神,一瞬間燈光全打在了他的臉上,冷白的皮膚變得有些刺眼。
好白啊。
「蘇禾滿。」
「又,又怎麼了?」她有些不自然的回過神來。
「沒人告訴你,這樣拿燈光照別人眼睛會瞎嗎?」
「.......」
蘇禾滿:「現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