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進組

  014.進組

  結束B市旅遊之行後裴無渡再次回到星見與家裡兩點一線的日常生活。

  堪堪趕在七月最後一天做完暑假作業，之後幾天將高中課程徹底完成，直到第一部電影的開拍。

  

  聞頌給裴無渡接的角色說是電影男二、女主白月光，但實際上，出場鏡頭前前後後加起來不超過十分鐘。

  裴無渡要飾演的角色是電影《泡影》里的紀予，女主賀千蕊中學時期的校園男神，是她偷偷藏在記憶片段里的白月光。

  紀予是真正的人生贏家，成績顏值家世皆屬一流，也是大多數人可望又不可及的對象。

  紀予的優秀讓人望而生卻，即使賀千蕊與紀予同班六年，兩人之間也並不熟絡。

  賀千蕊一邊憧憬一邊努力，多想有一天能夠真正追趕上這個人。然而在高考完的當夜，全班散夥飯的那天，她才知道紀予即將出國讀書的消息。

  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紀予留給她的最終也只有一個出國時全班相送的背影，毫無留戀也不曾回頭的背影。

  這個角色同裴無渡本人的契合度很高，雖然他沒參加開機儀式和拍前座談，但劇本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研究了許多遍，為確保進組之前能將之理解得分毫不差他還拿到聞頌安排的表演課上同老師探討過許多回。

  準備出發前往劇組那天，聞頌帶著剛給裴無渡招的男助理方程到了裴家，裴無渡在前一晚就裝好了行李，婉拒了助理幫放行李的行為後直接放進了後備箱。

  聞頌見後排的裴無渡系好安全帶後示意駕駛座的助理方程開車，然後扭頭看向後方：「高中課程應該學完了吧？我說的那些書看得怎麼樣了。」

  「高中課程學完了，頌哥說的只看了一半，其它的我放行李箱裡了。」裴無渡道。

  聞頌「哦」了一聲，「以後就讓方程接送你了，團隊其他職位的人選我還在物色。」

  也沒覺得自己這是在壓榨未成年，「按你這個進度，開學前應該能看完我說的另一半了。下學期就參加數學競賽嗎？」

  聽見這話裴無渡擡頭，「頌哥有什麼提議嗎？」

  「我聽說你物化生也不錯，要不一起參加得了？」

  裴無渡回答得保守：「數學競賽方面的書還沒看完。」

  「也不是要你一定拿獎，那三科可以先試試水，今年先把數學競賽入圍了，明年爭取來一波大的。」

  聞頌一想到裴無渡今年入圍數學一項明年入圍數物化生四項，就覺得有些快樂。

  裴無渡：……他覺得不太行，時間不足夠，萬一影響數學競賽的成績就不好了。

  他答得委婉：「等開學再看看吧。」

  「開學再看就晚了。」聞頌道，「那些老師不是給你推薦了很多書嗎？拍完戲回去記得看啊。」

  裴無渡這才想起他那些資料都是聞頌找人買來送到他家的，很可能是那些書給了聞頌啟示，所以也算是自己給自己找了事。

  但裴無渡認為自己還是可以掙扎一下，畢竟班主任雖然同意了讓他參加高二的數學競賽，但其它科不一定能參加的。

  「我回去儘量看。」

  得到想要的回答後聞頌滿意了。

  #

  作為劇組男二卻連定妝照和開機儀式都缺席，甚至直到劇組開機一月有餘才有風聲說即將進組，組裡已經有人討論過好多次。

  「聽說是星見娛樂旗下唯一藝人。」

  「還是聞頌帶的新人。」

  消息來源已不可考，但在這些小道消息流傳之際，陡然聽聞了這位久不見人的男二即將進組的消息。

  裴無渡同聞頌進來的時候劇組正在中場休息，他戴著深色鴨舌帽走在聞頌後面，徑直拐到了導演休息處。

  他們路過的時候沒有刻意避著人，旁邊檢查器械的工作人員拿著扳手往旁邊湊了湊，「這就是傳聞中的那位？」

  旁邊的人擡頭只看見高高瘦瘦的背影，有些不確定：「或許？」

  服裝師端著茶在邊上歇息，「這人身上的穿的價格可不低。」

  是真的有錢。

  「光那帽子就小一千了。」剛給演員補完妝的化妝師也將小板凳挪過來，「他前面那個是聞頌。」

  「那個傳奇經紀人啊。」服裝師道。

  「不過那位新人看著有點眼熟。」化妝師努力回想方才給人補妝時擡頭的驚鴻一瞥，低聲念叨了幾遍這位男二的名字，猛地拍了下額頭，拿出手機翻開相冊給他們看，「你們看看，像不像「誰是第一」上周五那期的期主？」

  幾人不約而同沉默幾秒，然後一起：「……臥槽？」

  聞頌領著裴無渡穿過人來人往各自在忙的片場，率先朝楊導伸出手，「楊導，現在才進組非常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楊修德比片場裡的其他人要知道得多一些，裴無渡除了風傳的那兩點外，還是給他們電影注資的星見娛樂老闆裴無沂的親弟弟，裴氏的小少爺。

  先前只看過此人學習方面如同開掛一般的履歷，直到現在見了真人，楊修德心下算是稍稍安了心，無論演技如何，至少長相氣質很契合紀予一角。

  加上紀予這個角色需要的演技其實並不多，永遠存在於女主回憶里的紀予只需要扮演者臉好氣質佳就足夠了。

  楊導起身的瞬間臉上帶出的笑又多了幾分，他回握聞頌的手，看起來面容和善好說話：「哪裡的話，合同里寫明的進組時間大家都理解的，倒是辛苦聞經紀人親自送人過來。」

  寒暄幾句後看向裴無渡，始終記掛著這人是裴氏小少爺而且看上去冷冷淡淡不太好接近所以他都沒好意思去握對方的手，「恭喜無渡上周獲得「誰是第一」第17期期主之位。」

  略微停頓，笑眯眯的模樣看上去只是隨口一問，「哦對了，無渡有抽時間看劇本嗎？台詞記得怎麼樣了？需要再給點時間嗎？要不要先看別人演，找找感覺？」

  「謝謝楊導。」裴無渡當然不信作為導演的楊修德此刻真的只是隨口一問，他當即點頭，「看過劇本，台詞也都記得。」

  聽見這話楊修德就暗自點頭，不管這位來演戲是否是玩票性質，至少態度是端正的。

  既然劇本看了十來遍，紀予這個角色又不難，那應該沒多大問題。想歸想，楊修德還是希望這位學霸有點亮演戲天賦。

  畢竟，要是能讓自己拍的電影品質更高，誰會想要將就？

  聞頌見楊修德像是在思索些什麼，主動道：「楊導可別因為無渡是新人就怕他磕著碰著，該訓就訓該罵就罵。他什麼都不懂，還需要楊導多教教。」

  至於前段時間學習表演的事沒必要講明，等上台之後自見分曉。

  那不能，這可是裴氏的小少爺，還是投資人爸爸的親弟弟，訓是不可能的，罵就更不可能。

  「無渡一看就是個聰明的，肯定能行。」

  不過他還真是想先看裴無渡的演技好有個心理準備，既然聞頌提了楊導也就不推辭，他翻了翻手中的本子，語氣帶著一絲詢問，「無渡先去換個衣服化個妝，等會上場試拍一下，行嗎？」

  過於友好的詢問，哪裡像是個拍了多部曾被提名過的電影的導演？

  裴無渡點頭表示知曉，楊導就往旁邊指了個人領著他去旁邊換衣服。

  紀予的戲份都在初高中階段，每次出場都穿了校服或運動服，穿日常服的時候並不多。

  裴無渡拿到的是白襯衫加深灰長褲的校服，他換好衣服後在旁邊站了化妝師的化妝鏡前落座，後者拿著筆刷過于謹慎思考怎麼下手比較好，他擡眼對著鏡中不自覺露出難辦神色的化妝師道：「您好？」

  化妝師像是有點被嚇到，她被這一聲給弄得手抖了一下，順著鏡子看向裴無渡，後者正平平靜靜看著自己，沒有多餘的神情但也不如之前猜測的那般冷漠，像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您好。」

  裴無渡的主動開口打斷了化妝師的犯難，她迅速進入自己的專業領域，比劃了一下將自己的思路說給裴無渡聽，「你年輕且底子好，校園階段主要還是以乾淨為主，但是考慮到楊導拍戲從來不會因為演員皮膚膚色修圖，基本都是原生態，有時候還會有類似懟臉拍這種死亡鏡頭，所以我就稍微上個底妝提亮點膚色可行？」

  裴無渡眨了下眼，原本的冷淡一下子被撥開些許，透出一些人間煙火氣，「我是新人，您才是專業的，按您說的做就行了。」

  唇角微微勾起，算不上笑，但明顯有那麼一點弧度，眼眸微彎，從化妝師自上而下的角度可以看見燈光落進眼裡的耀眼璀璨，怦然心動也不外如是。

  化妝師覺得自己被這種要笑不笑的模樣給俘獲了，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雙眼，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裴無渡的臉上，「……那我就上手了，有不滿意的您再提。」

  化妝師的動作很快，化完後捏著筆刷，詢問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您看這樣可以嗎？」

  裴無渡看向鏡子，雖然他沒看出有什麼不同但也不會這麼說出來打擊這位化妝專家，他點頭，「非常感謝。」

  剛剛遠看的時候還覺得肯定很高高在上，沒想到這人還挺好說話的。化妝師連連搖頭，表示這是應該的。

  裴無渡起身過去楊導身邊的時候後者正坐在監視器前看鏡頭，場中一幕是畢業散夥飯知道紀予要出國留學的當晚，女主賀千蕊坐在自己房間桌前整理中學這六年保存下來的相冊。

  想來賀千蕊是個喜歡拍照的人，相冊有厚厚兩本，其中有接近一半的照片裡都有紀予身影，或坐或站，或側面或背面，正面照很少，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敢當著他的正面偷拍。

  不是紀予不讓拍，而是多數人都知道紀予那麼遙遠，不敢接近不敢觸碰，更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敬仰與憧憬。

  飾演賀千蕊的當紅小花喬念正坐在桌前，右手指尖從相冊上慢慢拂過，一邊微笑一邊在眼中蓄滿了眼淚，眼淚要掉不掉，她卻笑得很溫柔。

  在決定踏入娛樂圈之前裴無渡不曾關注過這圈子裡的事，哪怕周圍就有人在討論今天某某演員出了什麼新劇昨天某某明星到哪兒去街頭拍攝，這對沒有感受到樂趣的裴無渡來說都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事。

  其實哪怕到現在，他知道的也不多。

  但是既然要拍戲他不會讓自己兩眼一抹黑，《泡影》劇組的演員、工作人員他都有去了解一二，即使沒有更深入的了解，他也能將人名與人對上號，尤其還有聞頌這個同樣喜歡做萬全準備的人在，裴無渡對喬念和飾演男主的周宏安都算是有了一些認知。

  喬念是近來挺紅的小花，大一被選中飾演配角，到如今大三已經能挑起電影女主之位，而周宏安雖然比她晚出現一年卻也是連拍兩部大火電視劇的人。

  喬念與周宏安同校同級不同班，在性別資源定位皆不同的境況下，兩人關係還挺不錯。

  先前演技課老師在課上的時候還同他簡短評論過這兩人，他們都屬於有靈性有天賦又肯努力的一類，小火靠捧大火靠命，這兩人天生就屬於能大火的類型，還說如果他倆在同一部劇且導演找得好的話想不紅都難。至於紅人還是紅劇，那就是個人本事了。

  在《泡影》里，演技課老師的兩個前提都滿足了，只要他不被徹底壓住，憑此配角，想紅並不難。

  但若演技不行還夾在喬念和周宏安中間，那就是公開處刑了。

  等到楊導喊了「卡」，喬念抹掉眼淚站起來從旁邊台階下來走到楊導跟前站著，看他一幀幀回放剛才拍的片段。

  楊導放了一小會兒就指著屏幕給她細講，裴無渡站在旁邊光明正大地偷聽。

  先前上課的時候沒有對比與參考，裴無渡只知道這些老師不簡單，但其實並不知道這些老師究竟有多厲害。但在旁聽楊導點評的現在他忽然就有了那麼一點概念，楊導說的內容他能立刻理解，清楚明了。

  楊導說完喬念點頭表示知道了的時候，他還轉頭看向裴無渡，「無渡理解了嗎？」

  裴無渡在這方面不會考慮什麼留一手或是委婉點的說法，他點頭，「理解了。」

  也不知楊導信沒信，他「嗯」了一聲讓裴無渡上去左邊那一間試試紀予高一競選學生會主席的那幕。

  現實中的裴無渡對這個沒興趣也就沒競選過，但這種上台其實都是大同小異，他以前因為成績獎章上台演講也不止一兩回了。

  紀予的競選詞是卡著限定的最少字數二百四十字來的，這在電影裡應該只會選取幾秒到十幾秒不等的畫面，在拍戲時卻是得一字一句不打折扣地全部講完。

  在某些明星拍戲還是念著「一二三四」的台詞時，能字正腔圓充滿感染力地說完二百四十字演講的裴無渡就顯得挺難得。

  雖然有楊修德在，《泡影》劇組不會存在這樣的明星，但裴無渡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裴無渡從步履平穩上台到演講結束，前後加起來用時不超過五分鐘。

  這時候他面對的是無數工作人員和四面八方的攝像機，沒有黑壓壓一片的學生捧場，沒有演講完畢時的熱烈掌聲，整個片場顯得冷清又安靜，但他還是在刻意圈出的停頓時刻略略停頓，像是聽見了整個室內操場爆發出來的掌聲一般微微側耳，然後緩緩勾起唇角，冰冷又淡漠的校園男神忽然就活了。

  伴隨著楊導的「卡」，才有人偷偷地輕聲抽氣，從旁邊台階下來時他還聽見在最後擺弄燈光的工作人員對旁邊的同事說這也講得太有感染力了吧聽得他熱血沸騰想立即去投一票。

  裴無渡下台的時候看見楊導站起身衝著自己招手，臉上笑眯眯地甚至還有些紅光滿面，從這行為舉止來看他猜測剛才演得應該還行，走過去接受楊導的指導。

  楊導應該是激動壞了，一時間忘記這位裴氏小少爺有多金貴，用力拍了拍其肩膀後才想起這位可是投資人爸爸的親弟弟，訕笑著收回手，轉移話題道：「無渡之前真的沒拍過戲？」

  裴無渡搖頭，戲沒拍過但是上過課，他說了幾個給他上課的老師名字，楊導聽後：「臥……」然後頓了頓覺得不能這樣於是硬生生將自己下意識的感嘆詞語給壓了下來，楊導雙手搓著笑意滿滿，「無渡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歇？」

  聞頌不愧是聞頌，手上資源是真的好，連請的老師都是他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名人。

  每名厲害的導演都有各自的厲害之處，越是擅長拍戲的就越是有各自的要求，楊導在裴無渡說他不用歇息之後讓他上去又補拍了兩條，力求做到完美，給後面的剪輯工作也省省事。

  這一幕拍完後裴無渡就被放過了，楊導讓他可以好好休息明早再正式開始，他拿著副導給的當周拍戲安排後同聞頌一起坐在旁邊圍觀。

  助理方程被聞頌安排去酒店放置行李了，聞頌坐在裴無渡旁邊翹腿翻著被裴無渡寫了不少筆記的劇本，「表現還可以。」

  聞頌的突然開口令裴無渡有些詫異地轉頭。

  「這是第一次拍戲所以我會陪同到底，後面拍戲走通告就只會有方程會隨時在你身邊了。」

  裴無渡應了聲，「也就是所謂的坐鎮後方。」

  「是呢。」聞頌翹了翹長腿，不在乎裴無渡語氣的平淡，「你沒有真正在拍戲時與人對過戲，可別被比下去了。」

  「嗯。」

  「周宏安今天劇組請假回校上課了，晚點會過來拍夜場，沒事的時候最好看看他的戲。喬念雖與你性別不同，但演戲就那麼回事，某些技巧也是可以觀摩學習的。」

  「好的。」

  聞頌又道：「你今天是第一天進組，剛好遇上有夜戲，我讓方程定了夜宵晚點請劇組一起吃。至於以後，則要你自己思考什麼時候需要訂餐請客什麼時候又不需要。」

  裴無渡點頭：「好的。」偶爾一次彼此熟絡有助於在片場和睦相處，這點他還是明白的。

  聞頌過去找楊修德那邊透了底，今晚的夜戲會拍得比較晚，為了趕上周宏安的進度收工時間大概是凌晨一兩點，他在問過夜場的休息時間後根據劇組時間將夜宵送達時間定為十點半。

  十點半夜宵送過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捧著熱的食物圍坐在一起，只有楊導和補戲的周宏安和幾個工作人員還在趕進度。

  就算自己再有背景，要想在娛樂圈混也不能跟導演過不去，最好還是打好關係。

  裴無渡將一碗粥和幾串燒烤端給監視器前的楊修德，後者接過道謝，然後邀請裴無渡一起看。

  不遠處的聞頌靠坐在某位工作人員貢獻出來的躺椅上看著那邊，裴無沂的弟弟果然跟裴無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頂著冷漠外表與人迅速打好關係這一點也特別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