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 57 章

  在洛寧傾身湊過來的那一刻，遲晚本能地閉上眼睛。

  她感受到有一抹溫潤的觸感輕輕掠過她的眼睫，引得她眼睫輕顫了幾下，才重新擡眼看向他。

  後來不管再過多久，遲晚還是很難形容當時的心情，好像就感覺自己的心都融化在那雙布滿了柔軟與溫柔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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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啊……」遲晚撲到他懷裡，明明笑著卻紅了眼尾，她想這個人可真是太會說了。

  洛寧看過很多國乒隊以前的採訪和報導，他懷裡這個女孩，在賽場上球風凌厲，在私下又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風格，只有在他懷裡是這般軟乎乎的，看上去好可愛。

  他擡起手，一邊攏抱著她，一邊微微側頭，極輕地親了親她的耳朵。

  情侶之間膩歪這件事，沒經驗歸沒經驗，但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一開始她撲過來的時候，洛寧還有點生疏，不知道怎麼回應，現在已經熟練多了。

  等膩歪夠了，洛寧把她從床上拉起來，帶她去了陽台，給她看了一盆花。

  說是一盆花，但遲晚看了半天也沒見半片花瓣，問:「這是什麼品種？」

  『不知道。』

  「啊？？？」遲晚一臉問號，「還有你不知道的？」

  她把他當成了百科全書，以為他什麼都了解，什麼都知道，沒想到他說:『這是我三個月前撿回來的野花。』

  「你確定這是花？」遲晚有點懵，這從哪個視角看也不像花啊，「它開過花嗎？」

  洛寧搖頭，卻又笑出來:『所以林泉他們以為我撿回來一盆野草。』

  「那你……」

  遲晚本來想說，那你養它做什麼？但是話溜到了嘴邊，看到他勾起的唇角，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沉默了良久，說:「你相信它會開花？」

  洛寧凝視著她:『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呢，對吧？』

  對吧？

  遲晚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話中深意。

  今年還沒過完，年底乒超打完之後，還有一場國際乒聯巡迴賽的總決賽，而且就算今年過完了還有明年，反正還沒到最後一刻。

  她看著那盆雜草似的花，伸手摸了摸，說:「對。」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現在不比盛夏時節，太陽落山之後，陽台比以往要冷很多，洛寧很快帶著遲晚進了屋。

  他去廚房做飯，遲晚不想閒著，但他又不讓她幫忙打下手，於是突發奇想，舉起手機開始錄像。

  本意是想拍一拍男朋友，但非要嘴硬說是在拍廚藝教程，洛寧也不戳穿，偶爾給她講一講某道菜的要領和訣竅，仿佛真的在錄教程。

  中午做的菜還剩了一些，遲晚沒讓他做太多新的，不然明天要吃一天剩飯。但洛寧還是熬了一些小米粥，還特意放了紅棗，說是對胃好。

  吃完了飯，遲晚奉行做飯的人不刷碗這一原則，跑去廚房占了洗碗的位置。

  洗完碗出來，洛寧正站在落地窗前，遲晚走近了，玻璃映出她的輪廓，他才回過頭來。

  『下雨了。』

  「嗯。」遲晚跑過去拉開那道門，往外看了一眼，聽見外面噼里啪啦的落雨聲，又縮了回來，關住那扇玻璃門，嘀咕著，「下的還挺大。」

  這麼大的雨，一會兒會停嗎？不停的話怎麼回去啊……

  遲晚想著，一回頭，就看到洛寧正站在她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距離她那麼近，她的鼻息擦著他的下頜拂過。

  洛寧的表情頓時有點空白，還有那麼點尷尬。

  遲晚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他伸出的雙手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看樣子是想……

  想抱她，卻又恰好趕上她轉過身。

  嗯……沒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遲晚垂眸幾秒鐘，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又往後退了一點點，直到那雙手重新環到她腰間，把她抱到懷裡。

  獨屬於他的氣息和溫度都自身後傳來，遲晚此刻的神經有些分裂，一半有一種接近本能的鬆弛，一半又情不自禁的緊張，並且伴隨著愈發加重的心跳。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身後那人抽出一隻手，比了一句話。

  「嗯，我知道。」遲晚沒回頭，玻璃可以映出她的口型，他看得清。

  他頓了一下:『現在不好打車。』

  遲晚:「？」手機下載個什麼軟體，不就可以打車了嗎？

  『而且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她在他懷裡轉了過來，與他面對面，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別走了？』

  不說話的戀人眼巴巴地望著她，帶著小心翼翼地懇求。見她遲遲不說話，想起自己少了最關鍵的一句話，連忙舉起手做了個發誓的姿勢:『我保證不做什麼！』

  遲晚倒是沒想這麼多。

  他這麼一保證，反倒成了提醒。

  但是……

  她嘴角輕輕揚起弧度，然後點了點頭。

  面前一貫穩重成熟的人開心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她跟著他回到臥室，看到他說:『你今晚繼續住在這裡，我就在你隔壁書房。』

  「好。」遲晚說完，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沒帶睡衣……」原本想著晚上回宿舍，所以她乾脆什麼都沒帶。

  他恍然大悟，轉身打開了臥室的衣櫃，拿出一套整潔的睡衣:『這套是新的，我洗過了，但我沒穿過。』

  遲晚接過睡衣，又說:「還有洗漱用品……」

  洛寧瞭然，轉身出了臥室，幾分鐘後，拿來一套全新的洗漱工具。

  遲晚看著他，心想，你準備的挺齊全……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蓄謀已久，洛寧連忙澄清:『這是之前設計了一款智能杯，甲方給的樣品，毛巾牙刷和牙膏是平時就會多備一些，都是一次性的，林泉和楚逸珩偶爾過來住會用到。』

  「噗——」遲晚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抱著睡衣，拿著洗漱工具，說:「那我就先去洗漱了。」然後忙不疊地鑽進了衛生間。

  其實如果她不想留在這兒，只要說她跟教練打好招呼了，不得不歸隊，那麼洛寧絕不會再說什麼。

  花灑灑下的熱水掩蓋了發紅的臉，遲晚心知肚明，她留下來是因為自己想留下來。

  就是等下得跟教練解釋一下，但願雨別停得太早，不然藉口都找不到了……

  洗完澡換上了睡衣，遲晚才知道她跟洛寧的身高差距有多大，袖子挽上去三圈才露出手，褲腿往上折了兩折才能邁開腿。

  遲晚走出來的時候，頭髮還在微微滴水，洛寧見狀，又找了個干毛巾，讓她坐在床邊，開始給她擦頭髮。

  「其實我自己可以……」

  因為擦頭髮的動作擋了視線，他沒看到她的口型，手中動作一直沒停，遲晚默然片刻，也沒再說話。

  感覺得出來，他以前沒做過類似的事，生疏得很，但是動作依然輕柔，一縷一縷地擦得認真，跟她那種狂野手法不同，每次擦完像雞窩一樣就罷了，還會掉滿地頭髮。

  等頭髮擦到半干，遲晚按住洛寧的手，對他說差不多了，他才停下來，以手指作梳，為她簡單理了理凌亂的發。

  眼前的姑娘本就偏白的肌膚被熱水水汽熏得泛紅，連眼角都是赤色，看上去格外的——

  遲晚擡眼看他，疑惑他怎麼忽然站在原地不動了。

  洛寧回過神來，微微吞咽了一下:『我去洗漱。』

  這次落荒而逃的成了他。

  外面好像起了風，雨愈發大了，風一吹，窗戶上留下許多蜿蜒的水痕。遲晚對著窗戶拍了一張照，給黎捷發了過去:【老師，現在雨挺大的。】

  黎捷收到消息時，眼皮噔噔跳了幾下，他大概猜到遲晚要說什麼了。

  遲晚:【現在也不好打車，我就先不回去了。】

  發完消息，遲晚不知怎麼，莫名有點心虛。她捧著炸彈一般捧著手機，做好了聆聽訓話的準備。很快，只見對話框裡，她老師的名字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好幾分鐘後，對方發來一個:【嗯。】

  用了編輯一條小作文的時間，只發了個嗯字，看得出來是很糾結了。

  還沒等遲晚回復，恩師的名字就又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正以為還要在等一會，沒想到這次消息來的很快，只有短短一行字——【記得你是現役運動員。】

  遲晚:【？？？】

  啥玩意兒？怎麼牛頭不對馬嘴的？

  但這次黎捷沒有再回復她。

  遲晚兀自想了半天，忽然福至心靈一般，腦海中驟然划過一道光。她想起去年世界盃之前，黎捷找她談過一次話，那是唯一一次問起她和洛寧。

  當時黎指導一臉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望了許久的天，才對她說——以後萬一情到濃時記得做好措施。

  ……

  ……

  ……

  遲晚剛想明白黎指導的話中深意，然後一擡眼就跟站在門口的洛寧來了個對視。

  寬鬆的睡衣在他身上竟然穿出了T台模特的既視感，頭髮上沒幹的水珠順著鬢角淌過下頜，滴在脖頸上，濕漉漉地泛著光。

  美人出浴……

  血色瞬間從臉蔓延到了脖子，遲晚連忙錯開目光，握拳放到唇邊，低低咳嗽了一下。

  『著涼了？』

  見她咳嗽，而且臉熱還是有些發紅，洛寧走過來，用手背探了探她額頭。

  「沒有沒有，我洗完澡就這樣，體溫一時半會下不去。」

  確認她真的沒事，洛寧掀開被角，把她按進了被子裡。

  『剛洗完澡容易著涼，現在氣溫溫度不比從前了。』

  「可我現在不困，睡不著。」

  她中午睡得時間長，現在一點困意也沒有。遲晚猶豫了下，拉住他的袖子，往床邊挪了挪:「你陪我……躺會？我們聊會天？」

  洛寧愣怔片刻，果斷聽話，掀開被子的一角鑽了進去。

  他幾乎是躺在床沿上，與她隔著一點距離，掩藏在被子裡的手又牽在一起。

  說聊天就真的聊天，倆人面對著面，幾個月不見的人自然有許多話要說。

  ——咔嚓。

  一道轟雷划過天際，伴隨著綿密的雨聲。洛寧的家樓層高，連風聲也聽得真切。

  遲晚忽然就想起他們初遇那天。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天沒有下雨，會是怎麼樣的。」

  『我也會想。』

  「你想到什麼了？」遲晚捏了捏被子下面的手，「你先說。」

  洛寧凝視著枕邊人黝黑的雙眸，跟著陷入了回憶。

  那天的天氣預報早就通知了會下雨，但是預報這東西向來不准，他並沒有在意。誰知那天傍晚，忽然狂風大作，大雨傾盆。

  「看來天氣預報還是有準確的時候。」

  洛寧比完手語，會稍微停頓一下，看遲晚的反應。她被那樣沉得眼神看得胸腔又酸又軟，只能笑一下，語氣溫和:「你是不是想，那天幸好下了雨？」

  洛寧頓了片刻，如實點了點頭。

  那天之後，他偶爾會想，如果他那天聽了天氣預報的大雨預警，沒有開門營業，或者沒有在店裡，更或者乾脆就沒有下雨，她壓根沒有來店裡躲雨……

  於是想著想著，他就生出一種感激來，感謝那場突如其來大雨。那天大雨來臨之際，他無意中的一個回頭，看見門口站著一個被雨淋濕的女孩。

  那一晚，他望見了他的愛情，也遇見了往後餘生的牽掛。

  『所以那次逸珩開玩笑說，讓我去拜一拜龍王，我還真的想過。』

  遲晚的眼角滲出一點濕潤，嘴角輕輕抿著，忽然蹭到他懷裡，抱住了他。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仰著頭，讓他看清她的口型。

  「其實那天就算不下雨，我也想著買一束鮮花送給蔓姐，迎接她凱旋。」

  「我這個人啊，平時懶得出門逛，想買什麼東西都是找就近的地方，而那條街上只有一家花店，我一定會選擇最近的這家。」

  「所以不管下不下雨，我還是會去你的店裡買花，只要去了，就會有很大的機率遇見你。」

  「就算那次我們錯過了，但我之後還是會有迎接隊友的時刻，也可能會在某一天教師節給教練們買一束花，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遇見。」

  她可能遇見了一個心軟的神，不忍心他們陰差陽錯，於是在那天安排了一場大雨。

  遲晚清晰地看到面前的那雙眼睛是怎樣一點點的泛了紅，攬抱著她的人忽然翻了個身，半壓在她身上。

  他的身體似乎緊繃著，還有些細微地顫抖，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也記得不要真的壓到她。

  那張好看到極致的臉在遲晚面前驟然放大，然後一雙溫熱柔軟的唇覆在她唇上。

  他把她抱在懷裡，溫柔又克制地親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