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 55 章

  最終他們約定好，洛寧這段日子要經常給她拍照片，到了醫院要拍，一日三餐吃了什麼也要拍。

  對於有些人來講，這樣的要求可能有點麻煩。但洛寧對此毫無異議，並且樂此不疲。甚至還把工作進度告訴她，哪怕知道她看不懂。

  遲晚承諾不會分心，但每天晚上訓練完之後，她會像檢查學生作業那般認真翻閱每一張圖。

  最後點評:「今天吃太素了，明天補充一些蛋白質，但是注意不要碰魚，淡水魚也不行。」

  黎捷查房的時候查到過遲晚正在玩手機，一見老師來了，乖乖地把手機呈上來，一如往常那樣。

  其實還是有不同的。以前他查房的時候，遲晚經常找不到手機扔在哪了，更不要說正在玩了。

  作為教練員，除了關心運動員的成績和日常生活，還要關心運動員的身體健康以及心理方面，可以說運動員的一點變化都逃不過主管教練的眼睛。

  更別說之前那位送得滿屋子鮮花，瞎子都看得出來什麼意思。

  

  這次世乒賽過後，黎捷想過很多，也找遲晚談過話，話題都是圍繞著比賽和訓練，沒有干涉她的感情生活。遲晚的心理問題是老問題了，一時半刻也不是說解決就解決的。

  其實除去大賽時的心態問題，她已經是很讓人省心的弟子了，就連其他教練私下都會跟他說，遲晚真是聽話，談戀愛也不耽誤訓練，反倒是比以前還要努力刻苦。

  但黎捷想，聽話倒是聽話，省心倒是未必。

  黎捷是過來人，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曾經說過，她如果因為感情問題而耽誤訓練或者比賽，他不會客氣的。隊裡不是沒有過先例，因為談戀愛之後影響了狀態，被教練找去談話，反覆抉擇之後選擇了分開。

  遲晚太在意那個人，她不想自己和那個人之間有一絲一毫被分開的可能，所以她拼命又刻苦，不敢有一絲懈怠。

  這樣的變化在黎捷現在看來，反而不敢篤定是好是壞，因為他知道，這些變化的起因是因為洛寧。

  細心的人總會比別人想得更多，黎捷作為師長，偶爾會擔心，這段感情到底能不能起到正面作用，如果中途發生什麼意外，那他這個老師到時候又該如何應對？

  他見過太多戀愛長跑多年，最後卻遺憾分手的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沒發生，這事又不能提前打預防針，那個叫洛寧的孩子看起來也算是一臉正氣……可這種事又不能只看臉！

  真的是想一想就恨不得掉一大把頭髮，黎捷看著鏡子裡自己日漸後移的髮際線，更加沉默了。

  但是讓黎捷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沒想好怎麼去找遲晚，遲晚就背著背包來找他了。

  「老師。」不知為什麼，遲晚笑得有些心虛。

  「有事就說。」黎捷乾脆道。

  「老師，這次放假，我就不回家了。」

  十月底，也就是前幾天，一年一度的三大賽之一世界盃開賽了。

  今年的世界盃沒有派遲晚出戰，年初的亞錦賽上她沒有拿到名次，所以今年世界盃的兩個名額分別給了沈蔓和蘇靜彤。

  沈蔓不負眾望，照例捧回了獎盃，蘇靜彤也沒有讓第二名旁落。

  世界盃結束之後，再過一周就是乒超聯賽了，所以在此之間，教練組為一直在奔波比賽的運動員們放了兩天假。

  假期來之不易，但也有離家遠的運動員選擇留在隊裡加訓，黎捷本來以為遲晚是想加訓，但轉頭一看，她又背著包，黎大教練頓時覺得沒那麼簡單。

  「那個……洛寧前些日子病了，打了好幾天吊瓶，我得去看看他。我白天看他，晚上再回隊裡。」遲晚一口氣把話說完，小心翼翼地看著黎捷的臉色，有點摸不准自家老師到底能不能答應。

  黎捷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心想他家這丫頭真是個實在閨女，去看男朋友還跟他匯報，還特意表明晚上會回來，雖然有把國乒隊當旅館的嫌疑。

  當然，這只是在心裡想想，絕對不能說出來。

  直到黎捷點頭的那一刻，遲晚明顯鬆了口氣:「謝謝老師！」

  遲晚一邊說著，一邊做著感謝的手勢，快速退出了教練辦公室，像是怕黎捷會反悔一樣，一溜煙跑了出去。

  大門口，洛寧一身杏白衛衣格外顯眼，看上去暖絨絨的，一看就很好抱。

  然後遲晚就真的抱了上去。

  後來目睹這一過程的蘇靜彤和沈蔓用了四個字形容她那一刻的動作——老鷹撲食。

  被撲食的人很開心地接住她，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著，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親昵又肉麻。

  不過在當時她沒想那麼多，抱完了第一件事就是扒他的衣領，問他:「疹子都消了嗎？」

  洛寧仰起脖子，乖乖任她檢查。

  他早就重複了無數遍已經沒事了，但她不親眼見到就是不放心。他這件衛衣是高領的，她得往下拽狠點才能看見。

  正踮著腳扒拉著檢查呢，身後一陣此起彼伏地咳嗽聲。轉過頭看，正在等車的蘇靜彤和沈蔓都是一臉的非禮勿視，湯劭宇更是捂著自己眼睛以示啥也沒看到。

  遲晚:「……」

  沈蔓:「眾目睽睽呢。」

  蘇靜彤:「大庭廣眾呢。」

  湯劭宇:「光天化日呢。」

  遲晚:「……語文老師知道你們成語那麼優秀嗎？」還有，宇哥，你不是男隊裡最聽話最乖的隊員嗎？怎麼跟著一起皮了！

  最後沈蔓發布總結:「不管是抱還是檢查，回家再繼續，照顧一下我們這些單身狗，謝謝。」

  於是貌似引起眾怒的遲晚和洛寧只能手牽手快點離開，跑去路邊攔了車。

  車停在了小區門外，門衛已經認識她了，見洛寧牽著她的手，一邊放行一邊給她打招呼。

  還真像到家了。

  這幾天氣溫驟降，從小區門口走到電梯裡，已經凍得遲晚鼻尖發紅，進了家門才緩過來。

  鞋櫃裡的涼拖換成了毛絨絨的棉拖鞋，外形還是一隻小兔子，遲晚一下就被擊中了內心。

  進屋坐下，洛寧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小口小口慢慢啜飲。

  『還檢查嗎？』

  她餘光看到他的手勢，差點被水嗆著，連忙放下水杯。

  「不用了。」

  『那就再抱會。』

  洛寧微微傾身，把遲晚抱進懷裡。

  溫暖的體溫籠罩住她，她被動地伏在他肩上，恍然間聞到他身上那股類似於霜雪初化的清冽氣息。

  他抱得並不緊，如果她願意，略微一動就可以掙脫。遲晚意識到，他有些小心翼翼試探，試探在情侶這個身份中，她目前能接受到什麼地步。

  他永遠給她留著拒絕的餘地。

  在那一瞬間，好像疲憊的身軀得到了什麼魔力，連靈魂都變得充盈。

  她伸手緩緩回抱住他，然後驚覺這衣服仿佛過於寬大，之前看不出來，一上手才發現他好像瘦了不少。

  遲晚把臉貼在他頸窩，輕聲說:「以後別生病了，好心疼……」

  她的呼吸噴灑在他頸間的皮膚上，痒痒的。洛寧知道她應該是說了什麼，可還是抱著人不願鬆手。

  「我大概是史上最不稱職的女朋友了吧，需要的時候我不在，等我回來，你已經好了。」

  仗著他聽不見，她便放開了碎碎念，「不過我沒有影響訓練。只是這兩站公開賽我都沒能拿到冠軍，還是好遺憾……」

  「冠軍只有一個，誰都不想輸，壓力真的好大……」

  他知道她在說話，動作輕柔地揉了揉她的後脖頸，仿佛在以示鼓勵。

  等她說夠了，從他懷裡輕掙出來，擡頭看向他的眼睛，耳根和眼尾都泛著紅。

  洛寧沒有問她剛才說了什麼，只把她耳邊的碎發撩到耳後。一段時間不見，她頭髮又長了。

  『等我下。』

  他放下一句話，起身去了廚房，然後拿出一盒麻薯布丁。

  剝開包裹布丁的錫紙，他用手托著，餵到她嘴邊。遲晚咬了一口，心想，怎麼一面對他，她就生活不能自理了，明明她今天想著要來照顧照顧他的啊。

  焦脆的麻薯混合柔軟的布丁，口感和味道都是雙重滿分。

  遲晚看著再次餵到她唇邊的布丁，不再張嘴，而是對他說:「你也吃。」

  然後擡起他的手，借花獻佛一般，送到了他的嘴邊。

  於是兩個人順理成章忘記桌子上還有一大盒，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分完了一個布丁。

  以前蘇靜彤追劇的時候，遲晚被迫跟著看過一點，看到劇中情侶互相餵飯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吐槽:「這些人是沒長手嗎？互相餵的又怎麼樣，拍黃瓜難道能吃出鮑魚味嗎？」

  現在……

  她好像聽見了打臉的聲音。

  「最近是不是很忙很累？你都瘦了，不對……好像你就沒胖過。」

  洛寧彎著眼看她絮叨的樣子，伸手幫她抹去粘在她嘴角的渣滓。

  這段時間他的確很忙，再加上還要跑醫院去打吊瓶，有時候忙起來了，一隻手扎著輸液針，另一隻手還要拿著電容筆，用腿支著平板電腦繼續工作。

  忙碌的感覺像是回到了大學時期。

  可即便再忙，他也會看她的比賽，賽場上的女孩一如既往的風格凌厲，但是卻始終沒能收穫她最渴望的那個名次。

  他依照慣例，在比賽結束後給她送去鮮花，卻不多說什麼，只在賀卡上畫一個笑臉，提醒她笑一下，或者問一句，今晚視頻嗎？

  他想安慰她，也想過鼓勵她，但又很了解她。洛寧清楚地知曉，普通的安慰與鼓勵對她而言起不到作用，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地陪在她身邊。

  『你應該照照鏡子。』

  「什麼？」

  『你才是瘦的厲害。』

  「有嗎？不可能吧，我最近吃的不少啊，體脂體重都測過，很標準的。」遲晚看到他微微揚起的唇角，恍然大悟:「不要轉移話題！」

  洛寧輕笑起來。

  「今天你就忙你的，不要管別的，一會我去做飯。」

  兩人提前說好了，知道他這幾天在忙，遲晚也不要求他做什麼，她來就是想陪陪他。

  雖然他生病的時候她沒趕上，但是現在有了時間，怎麼也得讓她表現表現。

  第一次給人家當女朋友，在陪男朋友方面著實沒有經驗，遲晚思來想去，只能試一試做飯了。

  洛寧歪頭看著她笑，像是在問她什麼時候學會的洗手作羹湯。

  「雖然我手藝有限，但是可以對著視頻學。」

  至於把方便麵煮糊，她覺得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白朗年那個時候給她打電話，非要帶她一起打遊戲，最後還被嫌棄拖後腿。

  洛寧對上她的眼睛，露出一個深深地笑，好像見到她就值得如此高興，至於她手藝如何，壓根不在意。

  遲晚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把他推去了書房。

  冰箱裡有他昨天提前買好的食材，知道她放假，還特意跑了老遠，去體育總局特供的那裡買了肉食回來。

  看著滿滿一冰箱的食材，遲晚心想，上次時間不足，他這次顯然是準備好要大展拳腳，結果被她截了胡。

  遲晚心裡想了幾道菜，拿出手機搜了一會做法。

  尖椒牛柳，東坡豆腐，口蘑釀肉，西紅柿牛腩湯……

  遲晚看了一會視頻教程，跑去了書房。

  洛寧正在對著電腦查一些歷史文獻，餘光瞥到她走了進來，轉頭看她，目光帶了詢問。

  「那個……我覺得吧，你做好吃外賣的準備。」遲晚如實道，「如果你不嫌棄，我保證番茄炒蛋和拍黃瓜不會翻車。」

  洛寧笑到肩膀都抖了。

  他搖搖頭，表示不嫌棄。

  畢竟有情飲水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