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洛寧一回去就悶頭忙著修改設計方案，足足忙了兩天，連看比賽的時間都沒有，都是在比賽結束之後刷了下比分，看一下結果。

  幸好遲晚賽程順利，一路過關斬將，雙打進了決賽，單打也進入了半決賽。

  這期間，洛寧幾次想打開微信給她發個消息，可是又怕打擾到她，於是只能加快手上的工作。

  等到第三天，終於把方案改好，提交給了甲方，得到通過的答覆後，洛寧狠狠地鬆了口氣。

  他癱在椅子上算著遲晚的賽程，今天是雙打決賽和單打半決賽，明天是單打的決賽。他在心裡默默估算了一下，如果現在趕去車站……

  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奔赴車站，洛寧就收到了好友楚逸珩的信息:今兒哥們生日，沒忘吧？待會出來聚個餐，一會老地方見！

  洛寧:「……」

  還真忘了……

  

  他很不仗義地思索著要不乾脆裝沒看到，過後再給朋友補一份生日禮物的時候，又一條信息發來:十分鐘後我到你家樓下！

  ……

  好的，跑都來不及了。

  洛寧倚靠在椅子背上，仰頭無語地盯著天花板，直到楚逸珩上門拎人，洛寧還是眼皮微垂，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樣子。

  楚逸珩是洛寧和林泉的大學同學兼舍友，三個人從大一認識到現在，因為彼此實在太熟悉，所以洛寧在他們面前總是最輕鬆自在，毫不掩飾的姿態。

  楚逸珩讓洛寧那幽怨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一腳踏上油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他:「我是來的不是時候？你不是剛忙完麼？」這時候去放鬆一下，聚一聚餐，不是正合適嗎？怎麼搞得好像他破壞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好事似的，難不成這麼快就佳人有約了？

  楚逸珩大學學的是攝影專業，家裡條件不錯，畢業之後朝家裡要了份創業基金，開了一家攝影棚。而洛寧這次的設計方案，就是楚逸珩負責拍攝，所以他的方案一通過，楚逸珩就知道他完活了。

  想找工作忙得藉口都不行……

  洛寧無聲地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算了，說了他也不會明白的。

  楚逸珩的生日宴沒有請太多人來，都是些能玩到一起的朋友，他從不避諱有洛寧這樣特殊的朋友，每次有活動都邀請他，如果不是林泉還在忙劇本，他早就把林泉一起揪過來了。

  洛寧不喜歡喝酒，與眾人寒暄了一會，趁人不注意，跟楚逸珩比了個手勢，端著杯飲料跑到一邊，開始盯著包廂里的電視開始看轉播。

  現在正在進行的比賽是女單半決賽，遲晚對陣蘇靜彤。

  比賽抽籤分為上下兩個半區，一二組在上半區，三四組為下半區。

  遲晚這一次的單打分組分在了四組，和她同樣駐守下半區的，還有抽到了下半區三組的蘇靜彤。

  這也就意味著她們在半決賽就要提前相遇。

  其實在國乒隊裡，隊員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今天雙打比賽站在你身邊的隊友，明天單打比賽就可能站在了你的對面，成為了你的對手。

  整個比賽賽程有五天時間，今天已經進行到了倒數第二個比賽日，也就是說，這場比賽結束之後，不管誰勝誰負，幾個小時後，她們二人還要再並肩作戰去打雙打的決賽。

  洛寧看到電視屏幕里的遲晚額角出了一層薄汗，手中握著球，放到唇邊輕輕吹了一下。

  屏幕左下角顯示著比分欄，大比分2:1，遲晚領先蘇靜彤一局，小比分7:6，遲晚只領先一分。

  遲晚打起球來向來敢打敢拼，她發了一個半出台的長球，加足了旋轉。蘇靜彤想要撕一道長球，但她的反手似乎沒有遲晚的力量足，那顆球最終沒能過網。

  8:6。

  遲晚活動了下脖子，手肘略微轉了轉。每個發球輪有兩次機會，她剛剛借著發球輪得了一分，而現在她還有一次發球的機會。

  遲晚把球往球拍上彈了彈，然後把球拋起，揮動手中的球拍。這次是一個半高拋球。

  洛寧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連楚逸珩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的都沒意識到。

  楚逸珩拍了下他肩膀:「你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洛寧猝不及防讓他嚇了一跳，很不給面子地瞪了壽星一眼。

  「你什麼時候開始關注桌球了？」看到他在看桌球比賽，還看得那麼認真，楚逸珩撇撇嘴道，「哎呦這有什麼好看的，反正最後都是我們贏……哎我還沒說完呢！」

  眼看著洛寧翻了個白眼，又準備盯著電視看比賽，楚逸珩連忙擋在他面前，讓他不得不看著自己說。

  「我說，你就沒意識到點什麼？」

  洛寧歪了歪頭，一看就沒聽明白。楚逸珩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哥們，別說兄弟嫉妒，老天要是給我你這樣一張臉，兄弟我早就脫單了，指不定都能響應國家二孩政策了，哪會像你似的，母胎單身至今……哎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其實楚逸珩長得不差，個頭比洛寧還高，許多人看他都得仰視。但他的長相屬於典型的乖仔長相，這樣的臉，容易俘獲許多媽粉姐粉，但跟洛寧站在一起，女友粉就都被拐跑了。

  偏偏從小學到大學，洛寧都是一心向學，不沾女色。以前還能說是因為學業忙，但現在都畢業那麼久了，房子有了，票子有了，想要車子的話隨時可以有，就差妹子了。

  洛寧當然了解好友的性格，知道楚逸珩是好心，不然當初也不會為了和他交流專門去學了手語，於是神色淡淡地看著他繼續扯。

  「你再這麼清心寡欲下去，我都怕你出家！」楚逸珩咕噥道，「你真的沒看到剛才薛若雯盯著你看了半晌了？」

  薛若雯是一名雜誌社的副主編，比洛寧大一歲，樣貌很是出挑，以前和他們都有過合作。趁她出去接電話了，楚逸珩才找准機會來提醒洛寧。

  洛寧沉默了，垂著眼睛沉思半天，最後問他:〖我欠她錢了？〗

  楚逸珩:「……」

  要不乾脆就讓他出家算了。

  楚逸珩在那一瞬間忽然意識到，老天可能真的是公平的，擁有這樣一張臉的人，竟然情商被扣成了負數。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真沒意識到，還是……」楚逸珩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在意到他們這裡，才低聲道，「還是你壓根不會對女人有想法？」

  洛寧:「……」

  請問我有第三種選擇嗎？

  「或者，你是有其他目標了？」楚逸珩鍥而不捨。

  洛寧覺得自己再翻白眼的話，眼皮很有可能翻不回來，乾脆沒理他，把他扒拉到一邊，繼續看比賽。

  一看才發現這局比賽已經結束了。

  洛寧幽怨地看著楚逸珩，看得楚逸珩一頭霧水:「怎麼了？」

  洛寧指了下電視屏幕，問他:〖剛剛誰贏了？〗

  新一局的比賽還沒開始，屏幕上的記分牌也暫時消失了，但楚逸珩剛才哪裡顧得上比賽，所以哪怕他聽得見聲音，也不知道剛才那局的比賽結果。

  楚逸珩迷茫地搖了搖頭，洛寧無奈地收回目光，繼續看他的比賽。

  楚逸珩只是好心過來提點一句，並不是真的要洛寧做什麼，看他的態度，什麼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見他看比賽看得入迷，楚逸珩也不打擾了，默默躲開了。

  新一局的比賽開始，遲晚回到球桌前，屏幕的左下方終於出了記分牌，大比分3:1。

  看來剛才那局是遲晚拿下了。

  一滴汗順著高挺的鼻樑墜落，面龐即便滿是汗水也遮掩不住五官本身的俏麗。遲晚本身就長得白，這次又穿了一件紅色的上衣，鮮紅的顏色配上她偏白的膚色，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魔力。

  洛寧輕輕笑了一下，眉眼間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比賽繼續。

  這一輪輪到蘇靜彤先發球。

  這一局對於蘇靜彤來說至關重要，贏了，比賽繼續，她還有機會繼續一局一局往回扳；輸了，比賽結束，遲晚拿下決賽的名額。

  所以遲晚也做好了蘇靜彤會拼盡全力搏殺的準備。

  她們對於彼此實在太過了解，對方所擅長的，所不擅長的，都了如指掌。

  這也是國內比賽最難打的原因之一，因為彼此之間太熟悉了，任何的技戰術和能力都仿佛成了透明的。

  比分膠著的交替上升，雙方每贏下一分都變得極其艱難。

  洛寧看到遲晚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半彎下腰，擺出準備接發球的姿勢。

  蘇靜彤發了一個正手小三角的球，遲晚動作銜接十分的快，仿佛提前預知了一樣，一記側身反拉，把球打回蘇靜彤的反手位。

  而蘇靜彤的反應也不慢，直接與遲晚打起了相持球。

  相持，通俗點說就是你來我往，回合數較多的球。這樣的球看起來最精彩，引得現場觀眾驚呼不斷。

  洛寧盯著這顆飛速旋轉的球，不敢有絲毫分神，直到那道紅色的身影腳步微動，率先變線，擰了一記正手的半出台。

  14:12。

  塵埃落定。

  洛寧鬆了口氣，才驚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默默攥緊了拳頭。

  賽場上那個衣服都濕透了的女孩終於舒了口氣，然後握著球拍，走到對手、也是隊友的面前，抱了抱她。

  只有那一刻遲晚才微微笑了一下。

  有人贏了會笑，有人輸了會哭，但遲晚在賽場上卻總莫名有一種榮寵不驚的感覺。洛寧感受得到，她在賽場上那麼投入，並非不在意輸贏，她不可能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雲淡風輕。

  生日宴進行到了切蛋糕環節，洛寧回過神來，跟著一起去了。

  一群人好久沒聚了，嬉嬉鬧鬧間，洛寧再抽不開身。等聚會結束，回到家裡，遲晚的雙打比賽已經結束了，他只能回放比賽錄像看。

  國乒隊這次派了兩對雙打選手，可惜不巧的是，她們抽到了同一個半區。而在昨天提前上演的內戰里，遲晚與蘇靜彤以3:2的比分贏下了隊友沈蔓和廖子晴這對奧運組合。

  遲晚和蘇靜彤的決賽對手是一對J國組合，是國乒隊強有力的對手之一，所以她們二人誰都不敢放鬆對待。

  在很多人看來，雙打有時比單打還精彩，而精彩的點就在於，雙打的比賽尤其考驗兩名運動員的配合，包括腳下的跑動，技術的執行，還有多年積累下來的，無法言說的默契。

  她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拿過的雙打獎盃早已經證實了這種默契的存在。而蘇靜彤又是一名左手將，左手執拍的人最適合打雙打，因為方便跑動和配合。

  遲晚是右手橫拍，雖然她們兩個沒有一個是直板打法，但在這個直板打發愈發減少的時代，一左一右，已是最經典的雙打組合。

  這對經典的青梅在賽場上仍然是無往不利的模樣。遲晚在球桌下比了一個手勢，蘇靜彤瞭然地垂了下眸，緊接著就發了一個半出台的高拋。

  這是比賽時必要的溝通，這些手勢有些是大多數選手慣用的，有些是賽前獨有的約定。

  外國選手在面對國乒的運動員時，很少有保守打法的，大部分都是抱著拼的心態來，因此一出手就很有殺傷力，直接回了一個強力的反手側拉。

  遲晚好像早就算到了一樣，來了一板正手爆沖，球落在對方的球桌上，擦著對方的球拍過去了。

  至此，對小青梅又一次將雙打冠軍收入囊中。

  蘇靜彤笑著轉身跟遲晚擊了下掌，遲晚握著她的手，輕輕揚了揚眉梢，然後和她一起對著觀眾席上給她們加油的人揮了下手臂。

  洛寧終於篤定，他沒有看錯。在蘇靜彤轉身找遲晚擊掌的一瞬間，她才笑了一下，剛贏下的那一刻，她又迅速冷靜了下來。

  她依然沒有笑。

  除了……

  除了那天，她在觀眾席找到他的那一刻。

  洛寧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內心的感受。

  他沉思了許久，拿起了畫圖用的平板，開始畫一副Q版圖。

  牆上的時鐘不停地走著，早已過了他給自己定的休息時間，他卻渾然不覺，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那張對他從來笑容溫柔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他畫筆輕輕點了一下屏幕，一個可愛Q版的，穿著紅色隊服的短髮姑娘，手中握著一個桌球拍，彎著大眼睛一蹦一跳。

  他想，笑一下吧，遲晚。

  何必這麼壓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