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第 83 章

2024-09-15 04:57:13 作者: 撲撲子

  第083章 第 83 章

  會議室的門關閉, 昏暗燈光下,顧淮的面龐被PPT的光照出流光一片。

  他先調出幾小時前發生的事,沒看沈方澤:「臨開會前收到好幾條內部信息, 算突發事件了, 起因是民耀的珠寶。」

  

  顧淮手裡拿著指揮器, 注視著幕布上的數據:「景興作為這塊最大的合作商,已經開始緊急處理, 輿論控制住了, 但貨還壓著,滯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帶來嚴重的經濟損失。」

  他這才看向沈方澤:「沈總, 我想這一塊, 裴總雖然沒到, 也是需要你做出解釋的。」

  股東們的視線順著話題看向沈方澤。

  「我們的產品沒有問題,」沈方澤的臉色不好, 「這件事我們會查清楚的。」

  顧淮也不多為難, 點頭:「那辛苦沈總, 然後有關這次的股東會議,有三件事要說。」

  PPT每翻一頁,裴修淵的神情就認真一分, 除了對會議的尊重,更多的是對這位特助的考量。

  顧淮心裡跟明鏡一樣, 但內心毫不在意,不管這裡面有哪些不符合會議主旨的情緒。

  他看著會議流程, 說:「第一個是移交民耀業務後的數據總結,第二部分有關景興濱江分部, 目前現狀分析,以及未來的合作規劃, 第三部分,是做礦洞事故的責任報告。」

  會議室里越來越安靜,明眼睛的人都知曉,這三個條條都和沈方澤有關。

  第一部分的大字懸在幕布上,最先出來的卻是兩張圖片,之前民耀報備出紕漏的事,是這一部分的核心。

  「這是之前業務巡查時出的事,當時已經追責過了,」顧淮掠過圖片,兩方數據表疊上來,「左邊的是民耀的數據,右邊的是景興的。」

  乍一看沒什麼不對勁的,收益和成本都有理有據。

  顧淮卻在最終收益那裡圈了一下:「這裡是和礦業合作的第二個月,和景興比,所有的數據都沒問題,但和礦業那邊完全對不上。」

  股東們瞬間打起精神。

  「巡查時候的事情讓我和裴呈璟都起了疑心,把所有的東西都算了一次,」顧淮讓裴知希將打出來的報表發下去,「我們和民耀完全無法查證,但多虧了那個誤發的表格。」

  沈方澤也被塞了一份,顧淮當時的手太快,表格被複製得十分完整,那天的收益有70多萬。

  顧特助點了一下紙張:「假設那個員工發的報表數據是最真實的,所有的數字都可以參考,我逆推得到了民耀當天發給景興的業績數據。」

  沈方澤看向顧淮。

  屏幕上出現數字和算法,簡潔得像幾道小兒科的數學題。

  顧淮講解:「我用這個收益,對照前面景興和民耀每個月的業績,算出一個量,沈少爺你是一個不太喜歡改變的人。」

  他看著沈方澤,明夸暗諷:「做數據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動,甚至能讓人找到規律。」

  PPT再次翻頁,就幾個步驟,顧淮的算術得出一個答案——36.5萬。

  上報的錢少了一半。

  他說:「各位可以翻一下手裡的頁,那是當天,民耀重新計算後,發給景興的數據報告。」

  一模一樣。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雜音,裴修淵也看著幕布,又看向顧淮。

  沈方澤要說話,顧特助卻擡了一下手:「沈總,現在是總結不是問責,我沒有質問,只是分析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他又動了兩下手,PPT跳轉,彈出好幾張礦料和成品的照片。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呢?」顧淮故作神思,「中途銷售的成本沒有問題,只能從原料看。」

  他身後的礦料被編號,①號是當時在礦洞裡找到的。

  裴呈璟和顧淮經手的東西,是他倆最信任的數據,稀有品質占量不足百分之六十。

  「這種料子算不了上等,也根本配不上目前的市場價位,」顧淮說,「次等貨,做工成本低,高價往外賣,收益為雙倍。」

  他的目光沉下去:「之前你和裴總簽合同時,說賠了算你的,盈利都算景興,裴總當時沒相信,你也沒真誠。」

  沈方澤冷笑:「話不是這麼說的吧,我們公司的收益都是透明公開的。」

  顧淮:「正是因為公開透明,你才需要找一個合作對象,讓一部分錢變得隱秘且合理。」

  沈方澤在幫宋總合作牽線前,就已經達成了協議,民耀有一塊業務,專門對接礦業。

  顧淮甩出兩份民耀的合作項目:「要是一個業務沒問題的話,何必改變它的業務名稱呢?」

  礦業直接變對銷部門。

  顧淮頓了一下,勾起嘴角:「其實現在看這個部門,好像名字也貼切,專門負責對帳核銷。」

  裴修淵的臉色暗了下去。

  顧淮:「這個部門,我去民耀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現,當時也沒有一個負責人介紹過業務構成,還是因為偶然,我在一個修手機的鋪子上看到戴著民耀工牌的人。」

  他說了個慌,但知道沈方澤不會揭穿。

  看到沈少爺鐵青的臉,顧淮眼角的笑意更濃:「我是覺得有點緣分的,當時看到一眼他的職位,好奇問了一下。」

  他舒了口氣:「也是還好問了一下。」

  隨著他話音落下,每個股東除了驚詫就是惱火,劉總問:「小沈,情況是這樣的嗎?」

  所有人都在等他說出個所以然。

  顧淮卻沒興致,等了會繼續往下走:「接下來我要說,第二部分,景興一直和民耀合作,很多都是老業務,已經有兩年沒有簽新的項目了。」

  每年的新東西是換合作方,他把所有的項目都調出來,他最了解的就是宋總這個,也標了紅。

  「珠寶的業務,是大項目之一,但在民耀那邊,大部分的流通都在海外,」顧淮按著筆,「我之前很好奇,為什麼沈總不惜做虛假報表,後來了解了一下你的海外板塊。」

  那筆被吞下的收益,全部填到了海外。

  「民耀內部的業務,我無權干涉,無論是你要壯大海外部分,還是需要用這筆錢填補海外虧空,都是你們的事,」顧淮接著翻頁,「但景興因為這個,業績很多次是沒有達標的,在幫著兜底。」

  「裴家和沈家算是合作超過十年的,很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念在交情也沒有嚴厲查辦,」顧淮又從文件袋裡抽出東西,「但你暗中勾兌景興現有的其他合作方,就不地道了。」

  沈方澤的眼睛睜大,沉默了許久提出反駁:「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文件袋裡的東西是裴呈璟做的,顧淮直接說:「裴總親自查證的東西,不會錯。」

  更致命的是,已經有幾個合作方偏向了沈方澤,明確提出今年年底合約到期就不續,時間和意圖完全對得上。

  股東們拿到這幾頁紙的時候都露出憤怒的表情。

  他們手裡的東西不完全是商業背叛,而是裴呈璟從各個方面分析,每一個不續約的合作方們的行動軌跡。

  沈方澤在壯大自己,合作方們離開後項目青黃不接,民耀一撤,海外部門的收益給國內再供血,沈家要吞了裴家。

  沈方澤甩文件:「一派胡言!」

  顧淮一點也不急,繼續講PPT:「最後一個部分,前幾天礦洞事故,我是裴總的特別助理,理應第一個被追責,我接受。」

  裴知希的表情一愣,每個股東倒是沒有其他反應。

  顧淮環看了一眼,解釋:「當時處在去礦業現場視察階段,因為存疑,我和裴總擅自採取風險行為,確實違反工作紀律,我沒有提出安全建議,應該受到處罰。」

  他把所有的責任攬下來。

  會上有幾個人都點頭,第一次正式看講PPT的特助。

  但顧淮不會不掙扎地接下責罰,說:「在去視察前,以及過程中,我和裴總確實沒有接到過銷毀礦洞的通知,甚至在那天下午,還看著礦洞被正常開採。」

  「那是最後一次開採,」沈方澤解釋,「作業很忙,內部完全通知到位了,而且礦洞填堵在晚上,通知與否都不是問題。」

  他陰沉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抓到了某個攻擊點:「倒是你倆真的很奇怪,大半夜還去荒郊野嶺,早就聽說,你和裴總的感情有些古怪了,那樣危險的地方,說帶就過去。」

  「我和你之前有過矛盾,」沈方澤居然說這個,「你和他上司下屬的,情感不輕也不清,有什麼不是說一句話的事?」

  裴修淵和林妜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股東們的表情也是各有學問。

  顧淮盯住沈方澤,先吸口氣的是裴知希,低聲:「不是吧,開會說正事呢,他幹什麼提這些?是不是有病?」

  顧淮完全不接招,眼神銳利,狠抓重點,問:「最後一次開採?那就是說,這個礦洞真的就是礦業原料出產洞之一了?」

  沈方澤的眸子一愣,攥住手。

  顧淮點頭,追加問題:「沈總,民耀珠寶板塊的礦料,確實有部分處於這裡面是吧?」

  顯然,比起八卦,在顧淮前面的鋪墊下,股東們已經鎖定了利益疑惑。

  他們此時才不關心裴呈璟是不是和下屬搞上了,真正關心沈方澤這小子是不是真起了歹心要吞併裴家,那他們在景興的利益將會得到重擊。

  每個人都目光灼灼,像是要把沈方澤的心口燙出一個洞,看看裡面跳動的心臟是紅的還是黑的。

  會議室寂靜、沉重。

  半天,沈方澤的背繃起來,回答:「……是。」

  顧淮嘴角勾起,再出聲,把視察結果簡單明了地過了一下,開始講述礦洞裡的發現。

  「剛才講的時候,有塊標號①的礦料,」他又把圖片亮出來,「這塊料子我最相信,因為是和裴總在礦洞裡發現的,也是我的警察朋友找專業人士檢測的。」

  礦料結構被詳細記錄。

  次等貨被展露得十分清晰。

  沈方澤開始急於辯駁:「開採的料子都是好的,留在礦洞裡的能有什麼好料子?」

  顧淮依舊沒有絲毫卡頓,說:「和裴總發現的時間是,有宋總沈總在場的下午。」

  他看到沈方澤的臉往下垮,笑:「沈總不用急著解釋,先聽我把事情講述完,這塊料子是裴總叫礦工給自己的,你當時和宋總都在場,裴總還要礦料的製作數據。」

  沈方澤動動唇,像是在說怎麼可能。

  屏幕上又跳出另一張圖片,標號②,顧淮才說:「這個才是那天晚上找到的礦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和兩塊礦料就是最呼應的。」

  ①號和②號正好能拼起來。

  「如果沈總覺得這些數據不能說服人,」顧淮又往下翻,翻出景興從合作到現在的每個珠寶的編號,「你經營珠寶多年,應該也清楚,要做稀少珠寶的噱頭,就必須要讓它們『存在』,得被編號。」

  沈方澤的唇色都淺了。

  珠寶被編號,意味著原材料也被編號,每一個數字,都能夠溯源。

  顧淮一語雙關:「只要存在,無論被改變成何種模樣,都會留下痕跡,然後一點一點查找,就會看到最原始真實的『存在』。」

  他的講述接近尾聲,沒有尖銳的質問和厲聲厲語,卻讓沈方澤宛如受到重創,傷口快化形了,渾身沒有血色。

  「輿論事件突發,我都沒來得及去查證,」顧淮打開景興內部平台,投放到幕布上,「要是大家有耐心,現在我就當場搜貨源吧。」

  股東們沒有出聲,卻看向了裴修淵。

  裴董只是看著顧淮。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遲,顧淮很樂意做這個執刀者,他開始複製編碼。

  會議室的鍵盤聲響亮。

  「不用了。」沈方澤在他點擊搜索前出聲,喉嚨里像是含了口沙子。

  沈少爺在股東們表決前離開了會議室,很遺憾沒有聽到自己被解除所有合作的場面。

  氣氛依舊沉重,顧淮像是完成了審判,從始到終都挺拔,宣布股東會議結束,收拾東西。

  裴知希想找他聊聊,但被自己爸爸搶先一步。

  顧特助正要往外邁腳,裴修淵按住他的肩膀:「你留下來開後續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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