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到四十身不由己

  第一章 人到四十身不由己

  「肖瑤，昨天下午給你的方案做好了嗎，客戶急著要。」

  部門經理板著臉，踩著小高跟從辦公室走出來，看見肖瑤在關電腦，出聲。

  肖瑤擡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鍾，又四顧掃了下到了下班時間，還依然堅持在自己工作崗位上的社畜們。

  肖瑤打著哈哈，揚起笑，「沒呢，昨天下午才給我的，沒這麼快。明天吧，明天我。。」

  「no。」不待肖瑤說完，經理敲了敲隔板，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客戶剛剛給我信息了，他急著要。你今天辛苦一下，晚上加班做出來。」

  肖瑤起身，笑著商量，「晚上有事，和人約好了。正常做這種方案，加班的話至少也要三天的。這樣，晚上回去我再思考思考。」

  經理瞥了肖瑤一眼，「晚上加班，留在公司思考。」

  經理這副沒得商量的模樣，讓肖瑤有點來脾氣了。

  這一天天的加班，沒完沒了，她還不如生產隊的騾子。

  

  更可氣的是累死累活，還沒有加班工資，每次都只給調休。

  調休的時候更煩。電話郵件不斷，還得處理，不如不調休。

  肖瑤想到晚上真的有事，壓了壓脾氣，語氣懇切，「真的約了人，經理。明天上午吧，我爭取明天上午做出來。」

  肖瑤覺得自己的姿態已經放的很低了，給足了經理面子了。平時加那麼多班，這偶爾一次不加班，不至於非不同意吧。

  經理臉上一點笑意沒有，說話也嗆，「約了人怎麼了？發個消息說你去不了不會？工作重要是約會重要，沒輕沒重！」

  辦公室其他人的眼珠子偷偷往這裡瞄了兩眼，然後又偷偷轉回去繼續死磕手裡的工作。

  肖瑤覺得自己很失敗，一個四十歲的人，還被小她好幾歲的人當孫子訓。

  肖瑤不想忍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就不加班怎麼了！這破班誰愛加誰加，反正我不加！」

  旁邊的人被嚇得雙肩一抖，隨即小眼珠子轉來轉去，一邊搬磚一邊吃瓜。

  「不加班是吧？」經理看著肖瑤皮笑肉不笑，口氣里有威脅。

  既然開了頭，肖瑤才不怕她的威脅，愛咋咋地。

  肖瑤揚起下巴，寧死不屈，「對！今天就不加班怎麼的！」

  經理沒說話，轉過身面對大家。

  肖瑤最近看了不少爽文，忽然也想霸氣一把，「誰敢逼我加班，我特麼毀滅地。。」

  經理衝著大家說，「大環境不好，公司決定裁員。公司需要服從安排的員工，這是底線，所以。。」

  裁員？

  肖瑤臉上發癲的表情僵住。

  她之所以不怕經理，是因為在這裡上這麼多年班，她知道公司沒有開除過員工。

  可是一旦要裁員，動真格的，她就要掂量掂量了。

  地球先別毀滅了，畢竟火星還沒開發好不是。

  「所以那什麼，」肖瑤趕緊接話，立刻伸手打開電腦，施施然坐下，仿佛剛剛發癲的人不是她。

  光滑細膩的手在鍵盤上飛快倒騰，把鍵盤按的都快冒煙了，「客戶急有急的道理，誰還沒有個急的時候。今天必須加班把它做出來！」

  經理穿著肉絲的腿消失在肖瑤的余光中。

  肖瑤從屏幕前擡頭，怒氣中帶著點無奈。

  40歲的女人，五官依舊漂亮，但蹉跎的歲月給了她太多的狼狽。

  肖瑤隔壁工位的趙姐探過頭來，勸道，「哎呀，算了，小瑤。現在工作不好找，咱們又都這個年紀了，想跳槽能去哪。忍忍吧。」

  趙姐比她大兩歲，兒子都上初中了。

  肖瑤咬著唇，眼睛盯著屏幕有些發呆。

  「餵？你到樓下了呀。好的，我馬上來。」

  身後傳來聲音。

  肖瑤靠著椅背轉了個角度，看見新來的小姑娘背著包高高興興的下班了。

  肖瑤蹙眉，「她不加班怎麼沒人說，我記得今天早上開會還說了她手裡的項目很急的。」

  趙姐手裡趕著活，只說話沒轉臉，忙完了晚上她還要去接兒子下晚自習，「人家小姑娘孑然一身，又不拖家帶口的，誰也奈她不何。」

  肖瑤不幹了，「那我也是孑然一身，不拖家帶口，為什麼我就會被拿捏住。」

  趙姐呵呵一笑，一張37度的嘴，硬是說出了冷冰冰的話，「因為你窮。人家小姑娘本地人，家裡四套房子，還有兩套是學區房。我們上班是為了吃飯，她上班就圖一樂呵，還比嗎？」

  肖瑤氣呼呼的敲著鍵盤，「殺人誅心！」

  肖瑤緊趕慢趕，終於在晚上九點抵達聚會地點。

  一堆開包間門，肖瑤就笑著抱拳，「各位，抱歉抱歉，公司臨時有事來晚了。」

  包間裡的人酒足飯飽，正聚在一起聊天，看見肖瑤進來，紛紛起身打招呼。

  「喲，班長可算來了，大忙人啊，快來坐。」一個身材中等，頭頂微禿的中年男人招呼肖瑤過去坐。

  高中同學聚會，這幾年倒是不常辦了。

  昔日的少男少女們都變成了略帶油膩的中年人。

  「瑤瑤，你怎麼才來啊。」肖瑤旁邊貴婦打扮的張菲菲和她說話，一身香奈兒閃瞎她的狗眼。

  「公司臨時有事，加了會兒班。」肖瑤解釋。

  張菲菲親熱的挽著她的胳膊，「真羨慕你們這些有工作的，你這麼忙，掙得不少吧，一年有沒有這個數。」

  張菲菲伸出一個指頭，那個指頭上套著一個閃亮亮的鴿子蛋。

  雖然平時見不著，但是都有聯繫方式，各自的情況大家多少都了解些。

  張菲菲家以前是做麵條的，一個老舊的麵條機子，一家子人每天被白麵粉弄得灰頭土臉的。可張家就靠著那麼個麵條店，積累了原始資金，買了很多房子以後財務自由了。

  上學的時候誰能看得起做生意的。那時候國營大廠才是人人羨慕的地方，而肖瑤的父母都是國營大廠的員工，讓她那時候走路都是昂著頭的。

  肖瑤帶著優越感過了那許多年快樂的日子，時至今日，肖瑤才覺得自己可笑的很。

  肖瑤呵呵兩聲，恭維道，「我一個打工的有什麼好羨慕的，哪有你瀟灑。你朋友圈天天帶我全世界旅遊，還沒謝謝你。」

  張菲菲笑著擺手，「說笑呢。瑤瑤，在學校的時候我可羨慕你了。」

  「你家條件好，那時候就你家有彩電，還有電話。」

  「你呀，學習好人又漂亮，組織能力強，能歌善舞的，學校什麼活動也少不了你，老師們都喜歡你。」

  肖瑤知道張菲菲說的都是實話，但是張菲菲的實話在此刻更像一根刺，扎的肖瑤很疼。曾經她有多風光，此刻她就有多落寞。

  肖瑤尬笑，「好漢不提當年勇，這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難為你還記得。」

  「是啊，」微禿的王強插了一嘴，臉上帶著笑，調侃道，「班長，不怕你笑，我那時候就很喜歡你。」

  他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人都哈哈笑起來。

  的確，這句話就像個笑話。

  當年，她怎麼可能看得上又黑又瘦，成績倒數的王強。

  現在，大老闆王強，身邊的女秘書一個比一個年紀小，又怎麼能看得上她。

  肖瑤笑著轉移話題，「大偉怎麼沒來，他不是聚會的組織者嗎？」

  「他啊，今天來不了了。」飯桌上的小胡開口。

  小胡今天晚上應該沒少喝，兩頰通紅，絮絮叨叨，「聽說夏陽在母校有個剪彩活動，大偉就想去見一面。我跟他說，夏陽人家現在這個身份，是你能見的嗎？果不其然，人沒見著。這還不死心呢，又不知道哪兒聽來的消息，說夏陽晚上有飯局，顛顛的又過去守著了。」

  「夏陽？」張菲菲和肖瑤同時說話。

  肖瑤只是覺得夏陽的名字有點耳熟，但是張菲菲顯然非常激動。

  張菲菲緊緊抓著桌角問道，「小胡，你說的夏陽是最近網上特別出圈的那個上市公司的ceo嗎？」

  小胡點頭，「是啊。他的科技公司嘛，這傢伙在學校就。。」

  「啊！」張菲菲一聲興奮的尖叫，嚇了肖瑤一激靈。

  張菲菲掏出手機搜索了一下，指給肖瑤看。

  她激動的連聲調都變了，「夏陽！啊！夏陽！！瑤瑤，你看！！他帥不帥！！啊啊啊，他帥不帥！！！他在新品發布會上的這段視頻在網上都傳瘋了，帥的渾然天成！成熟有風度，犀利又幽默，斯文又禁慾。聽說他的身價可是萬億啊！！！我要瘋了！！」

  肖瑤也要瘋了，因為耳朵受不了。沒想到一個四十歲的女人，也會悸動的像個少女，可怕。

  肖瑤伸頭看了眼張菲菲的手機屏幕，屏幕里的男人眉峰凌厲，目光微冷。男人西裝革履的站在台上，舉手投足之間從容不迫。確實是一個成熟睿智，風度翩翩的男人。

  「小胡，你說大偉認識他？？？」張菲菲尖叫。

  小胡懵懵的擡頭，看著沒事人一樣的肖瑤說，「班長，你不也認識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