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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不逃

2024-05-04 19:30:20 作者: 平仄客

  朝廷有旨:任何人不得擅離京兆,違者,立斬!

  

  這任何人,包括百姓、商人和朝官。

  當上官階手持明黃聖旨,宣布這個事情之後,城門熙攘的百姓有片刻的靜默,仿佛在想這個旨意到底代表著什麼。

  隨即,靜默的人群就騷動了,不能離開京兆,這個旨意,等於是將他們拘在京兆等死!

  百姓們更加心急想沖攘出去,甚至有百姓冒險撞上了京兆府兵,意圖越過京兆府兵的封鎖,無論如何都要出城。

  知道上官階下令斬殺了沖得最前的那十幾個人,血腥味竄進百姓鼻子中時,暴動的百姓才冷靜了下來。他們意識到,朝廷是說真的,真的會立刻斬殺了他們,硬要衝出城門,說不定動亂未來,他們就沒了命。

  百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人人看著上官階手中的聖旨,不發一言。

  上官階不愧是上官皇族的老狐狸,他見百姓們安靜下來了,便趁機說道:「諸位聽本官一言,援兵已經疾馳前來,京兆定必能守得住的。皇上、太后、皇室宗親都還在京兆,諸位何須要逃?徒讓京兆落入反賊手中?」

  上官階生就一副福相,這一番不算得很高明,卻讓百姓腦中一清,回過神來了。是了,皇上、太后等大永最尊貴的人,都沒有離開京兆,說明京兆肯定安全的!皇上、太后都不怕,百姓們有什麼必要逃?

  何況,如今四處都有動亂和謀反,只有京兆這裡是最太平的,就算他們離開了京兆,這大冬天的,又能去到哪裡安家謀生呢?

  這樣想著,百姓們漸漸平靜了。雖然還有不少百姓守在城門前,顯然心有疑慮,但人群逐漸散開了。

  見此,上官階不由得抹了一額汗。幸好,這一番話京兆百姓聽得進去,萬一他們真的要闖城門,他都不知該怎麼辦。

  京兆城門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傳到了左家。左良哲和左彥聽到這事,不禁心驚肉跳。萬一,萬一京兆守不住,那麼左家怎麼辦?

  「祖父……不如孫兒這一輩離開京兆吧。」左彥皺著眉頭說道。

  他的父親左行安還是沒有來到京兆,據說是去了江南道隱藏起來了,就是怕回到京兆被一鍋端了。

  左彥實在對京兆衛沒什麼信心,就算有直沽、冀州的兵力,還是差了一截。戰爭這兩個字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想到那些隴右衛士兵會在京兆燒殺擄掠,左彥就覺得手腳有些抖。他是文官,若是京兆破了,他真的無法自保。

  「主子,屬下也建議,小主子還是先撤吧。最好是宮中的皇上和太后娘娘,也都秘密安置起來。」

  趙德也符和左彥的話語。他還補充說道,局勢會怎麼發展,誰都不知道。讓皇上和太后娘娘先躲起來了,萬一局勢不利,對外也有「幸蜀」的名義。

  趙德的意思,是將皇上和太后往劍南道方向轉移了。如今的大永,也只有劍南道是安全之所了。

  「此事容我想一想。皇上和太后若是離開京兆,不就是在直說京兆守不住?若是傳了出去,百姓又要亂了。」

  左良哲猶豫不決。皇上出逃?這是大永兩百多年都沒有過的事情,這等於是棄城而逃,這樣的事情做了,新帝再難有威信啊!

  「只要新帝一日在位,這大永就是新帝的,背後就是主子的。可是萬一京兆被攻破……」

  趙德的話沒有說完,這最後的結果,就由左良哲自行想像了。

  「祖父,去和太后妹妹說一說,她肯定會答應的。」

  左彥又在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聰明人要懂得安排後路,真的等到隴右衛圍攻京兆,就算想逃,也來不及了。

  左良哲還是沒鬆口,他覺得此時關聯太大了,要好好考慮才是。當他斟酌著將離開京兆的建議告訴太后左氏的時候,卻遭到了她強烈的反對!

  「此去劍南道,路途遙遠。難道金吾衛就可以保證皇上和哀家的安全?凌雪松都敵不過蔣博文,去了劍南道又有什麼用?皇上和哀家絕對不會離開皇宮!」

  左氏沉沉說道,臉色怒氣勃發。她藏在袖中的手卻有些抖,她感到一陣陣慌亂。

  離開皇宮離開京兆?這怎麼可能!京兆是大永的國都,她是大永的太后,只有在這裡,她才覺得是安全的。離開了這裡,就什麼都沒有了!

  到了外面,不在這層層圍牆的皇宮,誰會知道她是大永的太后?誰會知道那個小娃兒是大永的皇上?他們母子說的話,還有誰會聽?

  說不定,在去劍南道的路上,他們母子的性命都要受制於人。

  「祖父不必再說了。哀家和皇上是絕對不會離開京兆的。祖父和金吾衛當商定對策,京兆一定要守住。如果京兆被攻破了,那麼大永就滅了。我們左家,也就完了。」

  左氏再次說道,年輕姣好的臉龐上,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她的話語,與其說飽含威脅,不如是指出一個明顯的事實,那就是她及左家,不能退!退了就是死路一條!

  就算逃出了京兆,以左家曾經有過的權勢,左家又能在哪裡安身?

  「祖父,拼死力戰還可榮華富貴,若是逃了,就什麼都沒了。」

  左氏淡淡地說道,這就是他們面前的選擇。她面上的怒氣已經平復了,只是心裡的驚懼卻沒有減少半分。

  「謹遵太后懿旨!」左良哲一咬牙,恭敬地說道。他也明白過來了,左家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只有拼死一戰而已。

  是夜,慈寧宮中燈火通明,左氏想著如今京兆的局勢,根本就無法入睡。一合眼,仿佛就見到景興帝死白的面容,又仿佛見到太皇太后枯枝般的雙手,嚇得她再也不想閉眼。

  外患來時,心有鬼。

  「春喜,皇上在哪裡?」 左氏凝凝神,問了隨伺的春喜。不知為什麼,夜班三刻,她突然很想新帝。

  「皇上由奶娘帶著,已經在偏殿睡下了。娘娘可要起身看一看?」春喜強忍著睡意,十分貼心地建議道。

  新帝白天在紫宸殿,晚上就跟著左氏在慈寧宮,由奶娘帶著睡在偏殿。經過當年奶娘一事,左氏只有讓新帝在身邊才會放心了。

  「既睡下了,那就算了。你明早就去問問內侍處的人,前廷可有什麼消息。」

  左氏兜來兜去,最後還是想到了京兆的局勢。如今,她終於再度體會到那種彷徨無助的心情,也知道了,就算沒有景興帝,他們母子還是一樣要擔心皇位坐不坐得牢。

  因為,如今是亂世啊!

  所幸,直沽和冀州的士兵,很快就到來了,且在蔣博文之前。這多少令魏延慶和鄭棣恆等人鬆了一口氣。

  幸好,大永的弩坊署是在京兆的,製作的弓弩等兵器足夠多,金吾衛和援兵們不用擔心兵器不足的問題,就連援兵,也得到了弩坊署的裝備。

  「魏大人,當初沈則敬在昆州與西燕敵軍開戰,就是以兵少打敗了兵多。他的法子,我們可以仿效不?」

  議事廳內,鄭棣恆對魏延慶說道。如今京兆兵力不足,所能仿效的,就是沈則敬那個辦法了。

  祥瑞、城民皆兵,京兆有幾十萬人口,若真的能調動起來,對付蔣博文的二十萬人馬,綽綽有餘。

  不料魏延慶搖搖頭:「沈則敬當初能成,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臨急臨忙的,怎麼能做到這些?何況京兆民心不穩,我怕兵器發到百姓手中,會使他們暴動。」

  魏延慶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先前,不知怎麼的,傳出了皇上、太后秘密出逃的風聲,令得本來平靜了的百姓又騷動起來了。

  隨著蔣博文的逼近,朝廷越來越緊張,百姓們的騷動也越來越厲害了。所有人都在觀望著,打算找機會離開京兆。

  在這樣的形勢下,發兵器給百姓,除了增加不穩定因素之外,對抗敵沒有多少作用。

  「蔣博文對京兆布防並不熟悉,況且遠征而來,我們十三萬人,未嘗沒有一戰之力。當初安北都護府那個堅壁清野之策,可以用上。」

  魏延慶說道,既是為了安撫鄭棣恆,也是為了給自己信心。金吾衛和援兵,未必守不住京兆的!

  鄭棣恆點點頭,按照魏延慶的吩咐前去辦事。

  在金吾衛士和援兵的努力之下,京郊的百姓,也都全部遷進了京兆城內,連同他們的存糧等等,都搬進了京兆城;此時已經是十二月,糧食早已收割,也不用搶割之類的了。

  秦嶺、別山一帶,也設好了種種布防,還有金吾衛在這些地方駐守。按照魏延慶和鄭棣恆的想法,務必要蔣博文靠近京兆之前,就要殲滅隴右衛部分力量。

  十二月初十,京兆下了一場大雪,也帶了入冬後的最嚴寒的天氣。在這樣的嚴寒中,金吾衛和援兵,絲毫都不敢鬆懈,時刻盯著斥候的匯報。

  便是在這樣的嚴寒中,蔣博文帶著隴右衛,來到了秦嶺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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