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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危急時刻

2024-09-17 09:12:25 作者: 姒錦

  第544章 危急時刻

  大殿裡的哭聲,突然便停了下來。

  俯首貼耳哭喪的臣子,紛紛抬起頭看雍懷王的反應。

  朝中的局勢並不複雜,甚至可以稱得上明朗,所以,

  從天壽皇帝駕崩那一刻起,這場風雨就已經註定了會來,只是如何來,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結束?每個人都在等待……

  裴獗微微拂袖,往前走兩步。

  他個子很高,看向阮溥的眼神,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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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尚書之見,誰人堪當大任?」

  阮溥心裡微微一顫。

  裴獗臉上沒有什麼情緒,就那樣淡淡地盯著他,卻像有無數的刀子在身上刮骨一般,讓他莫名緊張,嘴裡咀嚼了千百次的話,出口格外艱難。

  「老夫以為,論親疏,論品行,論胸懷,論德性,論才略,放眼宗親,當屬莊賢王世子最佳。」

  裴獗哼了一聲。

  不輕不重,落在眾人耳朵里,卻若重錘。

  莊賢王世子便是元閱。

  阮溥的話不出所料。

  裴獗的反應,也都在意料之中。

  這一聲哼,足見他的不屑。

  殿內朝臣的臉色,都繃了起來,包括阮溥自己……

  沉默的片刻,度日如年。

  阮溥硬著頭皮問:「王爺意下如何?」

  裴獗道:「不堪。」

  又睨著阮溥,淡淡道:「尚書怕是老眼昏花了。」

  一句輕蔑的話,燒得阮溥臉頰微熱。

  他拱了拱手,沉下聲來,「不知王爺此言,可有依據?」

  裴獗沒有看他。

  視線冷冷地望向大殿內的其他人。

  「世子侍疾不周,致陛下龍馭賓天,算不算得依據?」

  阮溥臉色大變。

  當初元尚乙病重,裴獗令莊賢王陣前監軍,又讓世子元閱宮中侍疾……

  可是,皇帝身側全是裴獗的親信,元閱名為侍疾,除了每日裡晨昏定省,在殿內給皇帝請個安,不遠不近地看上一眼,對皇帝的事情,邊都沾不上……

  他怎麼就侍疾不周了?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阮溥憤憤不平,可左右四顧,大多人都低著頭,全然沒有要在裴獗面前爭辯的意思。

  「大王。」阮溥沉著一張老臉,再次拱手,然後正對著元尚乙棺槨的方向,朗聲道:

  「何謂侍疾不周?可否請王爺細說?想必諸公與老夫一樣,都想一聽究竟。」

  裴獗微微眯眼,回頭看一眼。

  「陛下屍骨未寒,靈前爭端實在不該。煩請諸位移步政和殿。」

  眾臣交換眼神。

  阮溥心裡的篤定也有些動搖。

  共事多年,裴獗什麼心性大家都有所了解。他如此平靜,一看便知有備而來,有這樣的底氣……

  難道真是這個節骨眼上,莊賢王世子做了什麼?

  裴獗的態度,讓朝臣心裡驟起波瀾……

  一座政和殿,竟有一種危機四伏的感覺。

  眾朝臣都很緊張。

  在殿裡各自找位置坐下,等待。

  阮溥坐在左側上首,抖了抖袖口,冷冷道:

  「諸公心懷大晉社稷,應當擦亮雙眼,推選明君。」

  有人大聲應和。

  有人尷尬地笑笑。

  也有人不屑的冷哼。

  立場,決定態度,態度決定選擇,選擇……決定的不僅是自己的命運和仕途,還是整個家族的興衰……

  每一張雲淡風輕的面孔下,都有一顆沉甸甸的心。

  裴獗沒有來。

  讓人來政和殿相候,他卻遲遲不肯出現。

  阮溥的臉色越發難看。

  政和殿的茶水,也失了味道。

  -

  裴獗在靈前上了香,看了片刻半蹲的馮蘊,掌著她的肩膀,將她慢慢地扶起來。

  相比政和殿的緊張和逼仄,這裡反而很平靜……

  平靜的棺槨。

  平靜的兩張臉。

  馮蘊輕輕仰頭望他,「諸公還在等候,大王快去吧,我留在這裡陪一陪阿元……」

  裴獗:「你不問我什麼?」

  馮蘊視線平抬,緩緩搖頭:「眼前危機,我相信大王自有辦法應付。」

  裴獗的臉上,肉眼可見地輕鬆了許多,「你信我就好。」

  高大的身影繞過白色的簾帷。

  風吹起一角衣袍,凜冽無聲……

  馮蘊沒有說話。

  大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王,都準備妥當了。」

  是唐少恭。

  他的聲音很好辨認。

  沒有感情,沒有溫度,就像冬日樹梢上的冰稜子一個不慎落下來,滑入脖子,激得人下意識地打個寒顫。

  裴獗嗯聲,腳步很快便消失在馮蘊的耳朵里。

  四周安安靜靜的。

  只有小滿和幾個宮人候在身側。

  馮蘊的視線,慢慢轉向棺槨。

  她彎下腰,將幾張紙錢投入火盆里……

  火舌舔舐上來。

  燒得很旺。

  -

  唐少恭比裴獗年長很多,有一張好像被冰霜覆蓋過的臉,沒有人可以輕易從他臉上找到情緒,穩重又老成。

  「大王有幾成把握?」

  裴獗原本極快的腳步,突地停下。

  轉過頭來,看著他:「十成。」

  唐少恭眸底微微一跳。

  裴獗道:「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唐少恭垂眸,「是。」

  他見過無數智勇雙全的人,文能安邦,武可定國,可像裴獗這樣的……從來沒有。

  唐少恭到了西京,因為立功,並沒有受到李宗訓謀逆一事牽連,甚至做起了令人羨慕的——雍懷王幕僚。

  人人都道他宵小得意,賣主求榮,換來富貴。

  可是……

  只有唐少恭知道,他心裡的主子從來不是李宗訓,而他做了裴獗的幕僚,可裴獗的主張,不是他可以輕易撼動的。

  與其說他是幕僚,不如說他是小廝。

  裴獗和李宗訓太不相同了。

  他其實不需要幕僚。

  可偏偏要將人留在身邊……

  唐少恭自忖謀略千里,卻完全看不穿裴獗的心思。

  裴獗邁過政和殿的門檻,殿內嗡嗡的議論聲,便戛然而止。

  朝臣們下意識地屏緊了呼吸。

  不管是新黨,還是舊黨……

  沒有一個例外,看著那雍容冷峻的高大男子,齊齊起身,揖禮拜下。

  「參見雍懷王。」

  裴獗抬袖,「免禮。」

  他大步從中間穿過,徑直坐到政和正殿中間的紫檀木大椅上,四平八穩,目光如炬。

  椅子在丹陛之下。

  又在大殿正中。

  正如裴獗如今的地位……

  丹陛上的龍椅,虛位以待。

  丹陛下,他萬人之上,無人可以撼動。

  阮溥開口,「不知王爺召老夫等前來,是何用意?」

  裴獗目光掃過去,隱隱的,唇角竟有一絲笑。

  眾人很少從裴獗臉上看到笑意。

  這一刻,他竟然笑了。

  「來人,帶莊賢王世子上殿。」

  眾人微驚。

  阮溥亦是抬高了脖子。

  他們不知裴獗此言何意,直到看到元閱被四名禁軍五花大綁的拽上來,拉到大殿中間。

  「諸公救我……」

  元閱面頰蒼白,雙眼通紅,顯然是被嚇到了極點。

  「我沒有加害陛下,沒有,我是冤枉的……還望諸公明鑑啊。」

  裴獗冷冷地看著。

  阮溥吸口氣,眼裡添了怒意。

  「敢問王爺,這是何故?」

  裴獗不說話,抬手擊掌。

  緊接著,幾名太醫被帶上殿來。

  裴獗淡淡道:「將你們在大牢里說的話,再說一遍。」

  太醫們不敢抬頭。

  其中一個年歲較輕的,傾身俯下,朝裴獗磕了個響頭,這才抖抖索索地道:

  「回大王話,立春後的天氣乍暖還寒,陛下偶感風寒,引發舊疾,但只要細心照料,多加休養,等到日子暖和起來,也就大好了……」

  裴獗點點頭。

  「繼續說。」

  那太醫看看自己的同伴,緊張得臉都皺到了一起。

  「臣等每日侍疾,無不小心翼翼,生怕陛下再受風寒,致使病症加重。可,可世子桀驁,以嗣君自居,常不聽臣言,明明天寒地凍,世子偏生嫌殿內悶躁,要將門窗大開,簾帷高掛,說也不聽……」

  元閱臉色大變。

  「伱胡說!」

  太醫道:「臣沒有胡言亂語,御前宮女、內侍皆可作證,太醫院也不止臣一人得見……」

  元閱雙眼死死盯住他。

  「你,你誣衊我?你為何要誣衊我?是不是雍懷王屈打成招……」

  「放肆!」敖政低斥一聲,站起身來,朝上位的裴獗拱了拱手。

  「雍懷王為國事操勞,鞠躬盡瘁,世子豈可信口開河,輕言妄語,毀大王清譽?」

  說罷又是重重一哼,他面向眾臣。

  「難不成世子果然有不臣之心,故意趁著陛下病重,行加害之事……」

  元閱大吼:「一派胡言。」

  他看著敖政,再看裴獗,內心的恐懼無以復加。

  若說之前他還存了有朝一日君臨天下的心思,這一刻,已然都死去了。

  眼下,他要的是,如何保住小命。

  只一刻,他便明白過來。

  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

  堂堂王府世子,在裴獗跟前重重一磕。

  「大王饒命,是小臣侍疾不周,沒有照顧好陛下,但小臣忠心耿耿,斷無加害陛下之心啊,還望大王明察。」

  上呼大王。

  下自稱臣。

  跪地求饒。

  不得不說,莊賢王世子有一顆好腦子,眼看大勢已去,也算能屈能伸……

  眾臣無言。

  阮溥的眼,無聲地合上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責怪元閱不爭氣……

  但他這麼一跪。

  嗣君之位便不會再屬於他了。

  示了弱,認了錯,稱了臣,對先帝侍疾不周,在裴獗面前俯首帖耳,何以為君?

  政和殿久久無聲。

  裴獗淡淡看著,面容冷峻,眼神沉靜。

  「莊賢王世子侍疾不周,致陛下疾症加重,無力回天。但顧念其有悔過之心,不予重罪。即日起,褫奪尊號,幽禁宮中,反省三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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