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明月落懷，圓滿無缺

  瑟蘭迪斯小屋二樓。

  瑟蘭迪斯從椅子上站起身。

  「接下來，就是公布秘密的時候啦。」

  話音未落，她身上有光芒微微一閃，竟浮現出一個銀色光輝構成的人影。

  這人影半虛半實，長得和瑟蘭迪斯一模一樣，但神態卻是兩個極端，不再熱情如火，而是端莊、淡漠，矜持，凜然不可侵犯。

  一如夜晚授課的瑟蘭迪斯。

  「羅森，敏銳如你，一定早早察覺到了我的異常。」

  「人們都說我是瘋子，這也不算錯，但和通常意義的瘋狂不同，我的瘋狂是可控的。」

  

  這幅景象著實玄奇，羅森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時，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導師，哪個是真正的你呢？」

  「兩個都是我。或者說，是我靈魂本體的不同側面。」

  「聽起來，您好像是有意這麼做的，我猜對了嗎？」

  瑟蘭迪斯歪頭想了下：「不能說完全有意。只能說，年少的我幹了一件蠢事，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選擇了這條道路。」

  說這句話的，不是當前的瑟蘭迪斯，而是銀色光影，或者說，是晚上和上午時候出現的瑟蘭迪斯。

  「蠢事？」

  銀色光影不答反問:「冥想有幾種？」

  「兩種。靜息和觀想。」

  「那麼，觀想分幾類？」

  「兩類。法師觀物，神仆觀神。」

  「是啊，通常是兩種。但我選了第三條路。」

  光影影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感慨之色。

  「我大概是腦子抽筋了，將觀神和觀物結合在了一起。」

  說到這，她看向羅森:「我聰慧的學徒，你已經猜到我的方法了，對嗎？」

  羅森臉上神色有五分驚訝，五分恍然。

  「導師，您竟然將自己觀想成月神？」

  這......這真是一個出人意料，同時相當瘋狂的一個答案啊。

  光影嘆口氣，熱情嫵媚的瑟蘭迪斯也一起嘆口氣。

  「沒錯，在我的觀想中，我就是月亮的主宰。想像中，我完美無瑕，永生不朽，且擁有無窮無盡的法力。」

  「開始的時候，這一招很有效，我的法力以極快的法力增長，遠超過同齡法師，甚至比你還要快上許多。」

  「但漸漸地，情況就不對頭了。」

  銀色光影看向瑟蘭迪斯，而瑟蘭迪斯發出咯咯的笑聲。

  「然後，我就『誕生』了。」

  「我叫愛麗絲.瑟蘭迪斯，是安娜心目中嚮往成為的完美瑟蘭迪斯。」

  也就是說，銀色光影才是最初的瑟蘭迪斯，叫安娜.瑟蘭迪斯。

  安娜.瑟蘭迪斯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些偏差。」

  「我嚮往自由，嚮往打破凡俗規則，嚮往自己能不再孤僻，也嚮往能有很多很多聊得來的朋友。」

  「不知不覺間，我就為觀想目標賦予了太多太多額外的人格屬性。」

  「結果，就造就了一個熱情如火，自由不羈，且擁有高達13星施法能力的愛麗絲。」

  「事實上，我本人的施法能力是12星。而在需要的時候，比如面臨致命危機時，我們能通力合作，將施法能力暫時提升到25星。」

  羅森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他就說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施法能力。

  但作為一個中階法師，卻能擁有12星的施法能力，依舊是非凡的成就。

  頓了頓，羅森問:「導師，超凡之境到底是什麼呢？」

  兩個瑟蘭迪斯眼中都流露深深嚮往之色，最終，安娜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以我淺薄的見識，無法完全回答你的問題。」

  「我目前只知道，所謂超凡，本質就是擁有極其強大的靈魂，以至於靈魂能擺脫肉體而永恆存在，從而實現真正的不朽。」

  羅森驚呆了，不由冒出了一句話：「法術，是通天之路？」

  安娜輕輕點頭。

  「我不知道焚天大法師這話是否正確，就如我不知道超凡之境是否是法師修習的終點一樣。」

  「我在黑暗道路摸索，偶然摸到了一條可能會通往超凡的捷徑。」

  「摸索......可能？」

  羅森有些震驚了：「導師，前人就沒有類似的經驗傳下嗎？」

  沒有任何前人經驗的指點，直接敢對自己靈魂下手，瑟蘭迪斯真的......真的是太虎了。

  「有一些，但都很模糊，以至於幾乎沒有參考價值。」

  「所以，我大概率是不可能成功了。數十年後，我就不得不像芸芸眾生一樣，無奈地等待生命逝去。」

  說這話的時候，兩個瑟蘭迪斯臉上顯出同樣的表情，一半是落寞，一半是不甘。

  羅森也終於完全理解了瑟蘭迪斯對青春逝去的感慨。

  所不同的是，無數人都只是感慨，而她卻開始付諸行動。

  雖然最終分裂了靈魂，但這份勇氣著實令人敬佩。

  「導師，恕我冒昧，我想知道，您現在還在堅持月神冥想嗎？」

  安娜苦笑搖頭:「不能繼續了，這是一條不歸路。再走下去的話，說不定又會裂出一個新魂出來。」

  愛麗絲開口道:「實際上，我們現在共同冥想銀月。因為兩人一起冥想，所以法力增長還是挺快的，距離中階極致之境，只差一點點了呢。」

  「那對超凡之境的追求呢？」

  「自然不會放棄，但成功可能性恐怕會非常非常低，乃至不可能。」

  說到這，兩個瑟蘭迪斯臉上都顯出一絲苦澀的落寞。

  房間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兩人，不，三人都有些沉默。

  所不同的是，瑟蘭迪斯是壓抑，但羅森心中卻是一片火熱，他覺得瑟蘭迪斯的觀想法大有可為。

  弄不好，的確有分裂靈魂的缺點，所以必須進行改進，而如何進行改進，羅森心裡已經有了好幾個思路。

  『我得試試，萬一成了呢？』

  另一邊，安娜自然不知道自己學徒的隱秘心思，她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我是很難成功了，但你卻未必。努力吧，我的學徒。」

  說完這句，銀色光影就回到瑟蘭迪斯體內，消失不見。

  愛麗絲.瑟蘭迪斯對羅森道：「去把壁爐燒熱一些，我有些冷。」

  羅森立即照辦，來到一樓將爐火燒得旺旺的。

  再次來到二樓，愛麗絲又伸展開雙臂：「羅森，我最親愛的學徒，替我寬衣吧。」

  羅森一怔：「導師，這......」

  他心中已經生出了一些預感。

  瑟蘭迪斯白膩臉頰上閃過一絲紅暈：「快些，我手舉累了。」

  「如您所願，導師。」

  寬衣時，瑟蘭迪斯發動了法師之手，一旁辦公桌抽屜打開，裡面飛出一疊厚厚的稿紙，整齊地放在桌上。

  羅森瞄了一眼，發現第一頁稿紙的標題是：『施法能力進階訓練法『千手萬念』。』

  他心猛地一跳：『這是導師的真本事哇！』

  只是不知道導師為什麼要將這份文稿放在桌上，難道是準備一口氣傳給他？

  思索間，羅森已經完成了導師的任務。

  眼前場景，便似山間水潭邊盛開了一朵幽蘭，又如墜入大地的明月，讓整個房間都變亮了許多。

  羅森怕把持不住，不敢多看，只能低頭看著地面，也深深慶幸地面是粗糙木板，而不是光滑如鏡的地磚。

  瑟蘭迪斯聲音傳入耳中。

  「這次事件，你堅信導師的清白，並不顧生命危險為導師洗脫冤屈。導師非常感激，要大大的獎勵你。」

  「獎品有兩件，但你只能二選一。」

  「桌上的文稿上，記錄著我所知的所有術法知識，可以視為我的術法筆記。」

  「另一個，就是導師我。如果你選擇我，今後三天時間裡，導師會盡情滿足你心中的期待，為你澆滅心中沸騰的欲望之火。」

  「但要記住，這世上絕沒有完美，缺憾才是常態。」

  「所以，你選擇了一樣，就不可能得到另一樣。」

  「現在，選吧！」

  羅森面露苦笑，心中很有些遺憾，但卻沒有一絲猶豫。

  「導師，我選擇您的術法筆記。」

  「非常好！」

  於是，烏雲重新遮住了天上的明月。

  「羅森，你是一個完美的法師，你心中的羊被牢牢束縛著，始終沒有跑出羊圈。這一點，導師遠不如你。」

  愛麗絲臉上寫著感慨，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學徒的敬佩。

  羅森長嘆口氣：「導師，您的讚美就如凜冬的寒風，無情地吹在我心中的缺憾之處，毫無舒適，只有痛苦。」

  或許當他力量大大超越導師後，能用蠻力迫使她屈服，但卻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也失去了兩情相悅的樂趣，於是就索然無味了。

  所以，這的確是一份難以彌補的缺憾，就如人生一樣。

  說完這一句，他走向桌上的文稿，準備收穫這份得之不易的獎品。

  『嘻嘻~~』

  身後突然傳來狡黠的笑聲，笑聲旋即變成大笑。

  「啊哈哈哈~~我最親愛的學徒呀，看來我在你心中的確有崇高的地位。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相信，從沒想過質疑和反抗呢。」

  羅森一怔，旋即就明白了。

  『所謂二選一，只是愛麗絲的惡作劇！』

  果然，愛麗絲走到羅森身後，伸手將他攬入懷抱，低頭湊到他耳邊，柔聲耳語。

  「或許人生會缺憾，但生活本已艱難，導師又怎麼捨得讓最親愛的學徒面臨如此殘酷的選擇呢？」

  烏雲再次散去，明月再現並快速西沉到地平線上。

  「學徒啊，來吧，距離安娜時間還剩下1個小時，應該足夠導師獎勵你了。」

  羅森有些猶豫，畢竟這身體裡有兩個靈魂，1個小時足夠了，但就怕安娜不高興。

  「安娜導師會同意嗎？」

  「我就是安娜渴望成為的目標。我所做的，就是她敢想卻不敢做的事情，明白了嗎？」

  羅森心跳加速，覺得眼前一切有些不真實。

  瑟蘭迪斯嘻嘻笑。

  「父親......」

  羅森有些受不住這個稱謂，急忙糾正道:「我覺得學徒這個稱謂更加合適。」

  「好吧，我最親愛的學徒，導師聽你的。」

  她對羅森伸展開雙臂，發出熱烈的邀請。

  「來吧，我最親愛的學徒。」

  羅森再無猶豫，站在木床前恭敬行下位法師禮。

  「請多多指教，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