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先生，您需要學徒嗎？

  『哼！』

  『呃！』

  『啊！』

  雪夜之中，或悶哼，或慘叫，或呻吟，可怕的聲音如箭矢一般，不斷穿透濃郁的黑暗，釘進小小的羊圈之中。

  羅森躲在羊圈最裡面的角落，緊緊蜷縮著身體，又用厚厚的乾草蓋住自己瘦弱的身軀，只希望噩夢早點結束。

  他無法理解兩個少年因何而死，只知道山寨遭遇了偷襲。

  他手無縛雞之力，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要被這個恐怖無情的偷襲者盯上。

  突然，黑暗中傳來震耳的咆哮聲。

  「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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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山寨首領鐵爪狼的聲音。

  「出來！你給我出來！」

  「有本事別躲！有本事出來和我堂堂一戰！」

  聲音中滿是怒火，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呵呵呵呵~~~也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黑暗中傳來冰冷的笑聲，這聲音竟在羊圈附近出現，驚得羅森頭皮發炸！

  「鐵爪狼沃爾德，通緝犯，莫雷男爵懸賞10枚金克朗要你的腦袋，現在你明白了吧？」

  「是你！你是那個詛咒魔法師？！」鐵爪狼聲音中滿是驚訝。

  「哈~難得你還記得我的聲音。」

  「哼~高高在上的詛咒魔法師，竟然干起了賞金獵人的勾當，看來你也沒什麼大名堂。」

  驚訝之餘，山賊首領的聲音卻冷靜下來。

  「有沒有名堂，很快你就知道了。」

  羊圈外就安靜下來，除了風雪呼嘯聲外，聽不到任何動靜。

  令人窒息的安靜持續了足足有十分鐘，在羅森感覺中，這十分鐘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久。

  「哼！」

  一聲痛苦的悶哼，竟然直接在羊圈附近響了起來。

  羅森心中一悸，身體蜷縮地更緊，心裡忍不住大罵：「要打去寨子外打啊，跑羊圈這邊來幹嘛？」

  「死吧！」

  羊圈附近突兀炸開一聲雷鳴般的爆喝，緊跟著，一聲悽厲的風嘯由遠及近，直朝羊圈衝來。

  『嘩啦~』

  羊圈木板牆壁被砸碎了，木屑紛飛。

  『噗！』

  下一瞬，羅森就感覺有什麼東西重重插在後背泥地上，濺起的泥土打在他背上，竟鑽心地痛。

  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觸感冰涼，竟是一把厚重的鐵製砍刀。

  電光火石間，羅森想明白了許多事。

  『這一刀是沖我來的！大概率是把我錯認成了偷襲的詛咒魔法師！』

  『那魔法師躲在羊圈附近，卻沒有殺我，恐怕不是因為沒有發現我，而是把我當做迷惑對手感知的誘餌！』

  也就是說，他剛剛一直在鬼門關轉悠呢！

  這麼一想，他心中頓時拔涼拔涼的。

  緊跟著，羊圈旁的偏僻角落裡飛出一個黯淡的暗紅色光球，撞向羊圈外的人影上。

  不，不止一個光球，是2個，不，是3個！

  『滴！滴！滴！』

  伴隨著類似哨子的奇異聲響，3個光球在夜中划過流暢的曲線，先後撞在那個人影上。

  『砰砰砰！』

  如大號爆竹般的炸響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啊~~~~」

  羊圈外傳來痛苦的慘叫聲。

  而隨著慘叫，之前熄滅的火把又一次亮起，搖曳的火光稍稍驅散了雪夜的黑暗。

  羅森微微抬頭，目光透過木板破洞朝外看。

  他看見，山賊首領鐵爪狼正趴在距離羊圈不到10米的雪地上，痛苦地呻吟，蠕動。

  他的雙臂齊根而斷，左腿膝蓋以下也是空蕩蕩的，身周雪地上黑漆漆一大片，全是傷口中噴灑出的鮮血。

  而就在羊圈的另一邊，距離羅森不到5米的偏僻角落裡，走出來一個中等個頭的男人。

  這男人戴著半舊的尖頂寬檐大圓帽，披著落滿雪花的厚灰布斗篷，手上拄著一根長木杖。

  這和羅森想像中的魔法師形象幾乎一模一樣。

  男人走前幾步，在距離山賊首領身前5米外停了下來，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羅森眯眼細瞧，發現魔法師大概四十出頭的模樣，人很瘦，兩邊臉頰微微凹進去，額頭上滿是細細的紋路，顯得十分滄桑。

  但這人的一雙眼睛卻是灰濛濛的，在黑夜中閃爍著滲人的幽光，只看一眼，羅森就覺得心中發冷，有種被猛獸盯上的心悸感。

  他心裡快速閃過好幾個念頭。

  『這個魔法師，絕對是個視人命為草芥的主。』

  『魔法真的好強，單槍匹馬就滅了一個寨子.......我如果想活出人樣，大概率也要當個魔法師！』

  這時，魔法師開口了。

  「沃爾德，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告訴我寨子的藏寶地，我讓你痛快地死。第二，我花三天時間，一點一點地撬開你的嘴。」

  「卑鄙！無恥！混蛋！」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你別想從我這拿走一枚銅子！」

  鐵爪狼沃爾德盡全力怒吼，但太過虛弱，聲音毫無威懾力。

  魔法師聳了聳肩：「那可真是遺憾。我聽說你的兒子昨天剛死，就埋在那邊墓地里，對吧？」

  說話間，他轉頭看向寨子一角的墓地。

  安靜數秒後，他身旁空氣中憑空浮現一個碧綠色的光球，就如一團鬼火一般，晃晃悠悠地飄向墓地，沒入潮濕的泥土。

  令人窒息的安靜又持續了大概10秒。

  『噗！』

  濕軟的泥地中，一隻蒼白的，沾滿黑泥的手伸了出來，然後是兩隻，然後，這雙手用力地左右劃拉，將泥土刨出一個坑。

  緊跟著，一個年輕人從泥坑裡坐了起來。

  年輕人身上穿著一件被泥水浸透的獸皮衣，青色皮膚上是蛛網般的血痕，瞳孔泛白，腦袋上頂著爛泥和積雪，其外觀就是屍體，但動作卻和活人無異。

  他雙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脖子，痛苦的嗚咽聲從喉嚨里擠出來。

  「父親~父親~我好痛苦~我好痛苦~救救我~~救救我~~」

  聲音空洞縹緲，彷如地獄裡飄蕩出的回聲。

  羅森看著這一切，只覺渾身汗毛髮炸。

  雖然前世在各種媒體上看過類似的『活屍』，但那都是想像，當這一切真實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感到一股強烈的心理衝擊。

  這實在是......實在是太刺激了！

  下意識地，他精神高度集中，眼睛瞪圓，一眨不眨地看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羅森聽到腦海中傳來『咔嚓』一聲響，類似拍照的快門聲，同時腦海中閃過信息流。

  『冒險日誌截屏成功，截屏畫面自動存儲在桌面。』

  他心中一動，立即召喚桌面。

  果然，桌面上多了一張新圖片，圖片內容正好就是活屍從泥土裡爬出的一幕，圖片質量異常的高，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

  羅森心中微喜：「竟然還能截圖，那我至少能當個出色的寫實派畫家了。」

  來不及多看，魔法師的聲音又傳過來。

  「沃爾德，你的兒子雖然死了，但靈魂還沒散盡，我能讓他爬起來，再受一遍世間所有酷刑！」

  「不！不~~~~~」

  沃爾德瞬間崩潰，大喊道：「我說！我說！你放過他，讓他走！讓他安息吧！我求求你啦！」

  魔法師輕嘆口氣，臉上浮出淡淡地失望：「這麼快就屈服了嗎？還以為是個硬骨頭呢。」

  隨著他的話，墓地里的『屍體』便失去生機，重新躺回了墓地。

  他走到鐵爪狼身邊：「說吧。」

  鐵爪狼低語了幾句，說出了藏寶的位置。

  聽完後，魔法師轉頭看了一眼羊圈，羊圈內插著的鐵製砍刀竟『刷』地飛起，飛過十幾米距離後，一刀斬在鐵爪狼的脖子上。

  『噗~』

  鐵爪狼沃爾德身首分離。

  魔法師撿起沃爾德的腦袋，拿布包好後，轉頭朝羊圈看了一眼，淡淡一笑，轉身朝山寨深處走去。

  羅森目送魔法師離去，知道對方大概率是去找寶箱去了。

  他心裡在激烈鬥爭。

  「這是個魔法師，手段相當厲害。我要不要出去搏一搏，拜個師什麼的？」

  「但他是個狠人，動輒就會殺人。看面相，也不是寬容之輩。要是不願收徒，我硬湊上去，恐怕......」

  「山寨的山賊好像已經死光了，森林裡猛獸毒蟲這麼多，我又不知道出山的路，一個人呆在這，恐怕也活不下去。」

  「不管了，早死晚死，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把！」

  一番劇烈的心理鬥爭後，羅森一咬牙，從草堆里鑽出來，幾步跨出羊圈，衝著魔法師背影喊道：「先生，您需要學徒嗎？」

  那魔法師腳步不停，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對羅森動手，就當他不存在。

  這樣的反應，反而讓羅森生出一絲希望。

  談生意時，只要客戶沒有直接拒絕你，那你就還有機會，因為對方大概率是等你亮出核心籌碼。

  他現在的籌碼是什麼？

  對，他會繪畫......而且畫技『驚人』。

  他立即喊道：「先生，我吃苦耐勞，什麼事都願意干，而且我還會繪畫，畫得非常好。」

  魔法師似乎被打動了，腳步停了下來，半轉過頭看著羅森：「我殺了你的兩個同伴，你不恨我嗎？」

  「那不是我同伴，我是被迫和他們呆一起的。」

  「我能操縱屍體，釋放詛咒，還能控制毒蟲，是個十足的邪惡法師，你不害怕嗎？」

  「但您沒有殺我，不是嗎？」

  「呵~~~有點意思.......行吧，我正好缺個拎包的助手。」

  說完，他將裝著腦袋的布包扔到羅森身邊：「這骯髒玩意可以換錢，你替我拿著。」

  羅森暗鬆口氣，立即朝布包跑過去，雙手捧起布包的剎那，指尖清晰感受到了人頭那又軟又暖的觸感。

  一想到裡面就是一顆真實的頭顱，而這頭顱的主人還是個熟人，他心臟就控制不住地猛跳了一下。

  『真沒想到，我竟然會親手抱起一個死人腦袋。』

  這事對他心理衝擊力挺大，腦海中傳來『咔嚓』一下，桌面上又多了一張截圖，正是他雙手抱頭的畫面。

  好在羅森閱歷豐富，心智遠比普通少年強大，稍稍緩了會，也就恢復了正常。

  手一用力，將布袋甩到背上，大踏步跟上了魔法師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