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時間

2024-09-15 00:58:06 作者: 考生禁甜

  第100章 時間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張斂。

  李子越無力地靠在他身上, 渾身冷似冰錐,張斂毫不猶豫將他攔腰抱起,站穩當那瞬間心裡卻起了別的感覺。

  身上沾了血水, 按道理來說人會較平日重些,此刻的李子越反倒輕了點。

  人一旦有了懷疑, 之後發生的一切便會往懷疑方向靠。

  張斂記得李子越腰側有半厘米長的暗傷,而當他指尖探到那處時, 只見一片潤白的光滑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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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斂垂了眉眼,將唇貼近懷裡人耳朵。

  耳朵一碰就紅,再親下耳朵尖會不自覺抖動。

  可這確實是李子越。

  所有疑問堆積在一起,唯一個答案能解釋一切。

  真的李子越根本沒回來, 眼前這個, 是李子越的偽人。

  張斂不知眼前這人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也拿不準他和李子越究竟有幾分區別。

  高級偽人和真身相似度高到只有一點差異——邪念。

  原身心裡壓抑的所有負面想法都會被高級偽人一一揭露,高級偽人通常無法控制情緒的瞬間失控。

  然而李子越最為特殊。

  六年歲月實在磨練人心,現在的李子越更會忍耐。

  無論李子越受傷到多嚴重的程度, 旁人都是看不出來的,他就是讓自己悄悄死在角落,也不會把傷口直接呈給別人看。

  張斂心情前所未有地複雜。

  夜深,孫遠誠和章行止都離開了, 張斂坐在床前, 室內未亮燈,他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床上人。

  他是李子越。

  他不是李子越。

  張斂以為自己可以不帶一絲感情地逼問眼前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真的李子越現況如何,然而儘管他看透了對方的偽裝, 依然沒辦法下狠手。

  他甚至連重一點的力道都不使。

  他是20歲的李子越。

  張斂指尖失神地停在半空。

  李子越以前是不想規避風險的,只要能速度通關副本, 只要能最便捷找到道具,只要人還沒死,他受傷多嚴重都無所謂。

  因此他身上或多或少留了過去痛苦的痕跡。

  而眼前的李子越……

  章行止從未見過這麼優柔寡斷的張斂,他只笑:「行了,這件事你儘量別插手,我怕後面你忍不住心軟直接『叛變』。」

  張斂悶著「嗯」了聲,神情厭厭。

  章行止早預料【李子越】會來這個副本,圈套已經下好,只待他自己鑽進來。

  真的李子越還被困在時鐘里,他們在外面干著急毫無作用,剛好可以借20歲的李子越過了這道和C班對決的難關。

  【李子越】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很簡單,他佯裝受傷嚴重,昏睡一晚替C班拖延出拿到時鐘的時間,隨後提議提前對決時間。

  一開始他欲借病不上場,誰知章行止用話堵了他一遭,他想要繼續扮演當前的李子越,只能壓著不滿當替身。

  【李子越】以為《暴風雪山莊》副本中被章行止害一遭只是因章行止知道自己非真正李子越,現在他補上李子越空當,章行止理應認不出他,便沒有起太大疑心。

  而他在對決準備期間收到章行止發來的消息時,才知道自己又上了圈套。

  【李子越】作為副本NPC是有特殊赦免權的,即最後D班輸了,遭殃的是被困在副本的李子越而非他自己,但章行止在背後使了手段,使他暫時完全綁定了李子越的玩家身份。

  D班被淘汰,他也會被制裁。

  「你考慮考慮吧,」電話那頭章行止仿佛在笑,「我算計不過你『哥哥』,算計你還是沒問題的。」

  【李子越】只好忍著怒意將這齣戲繼續演下去。

  【李子越】本人雖然也很久沒碰書本,但高級偽人始終和人不一樣,那點關於課本的記憶只需要【李子越】稍一提取便如滾滾流水般順暢襲來。

  讓處於學習全盛時期的【李子越】寫幾套卷子,實在易如反掌。

  理C班被降級為D班,且班級所有人剩餘分數作為獎勵給予D班,D班暫時不需要擔心學雜費問題。

  而當系統提醒班級升級時,張斂卻搖頭:「其他學科解鎖,但班級等級不升。」

  D班是受分數壓迫最嚴重的班級,如果張斂此刻不升,班上其他人遲早又會被各種分數收費拖死。

  其他人都摸不清這份要求是為何。

  這並非唯一一件讓所有人震驚的事。

  兩天過後,A班對決權限解鎖,即刻與B班展開對決。

  按道理來說這場對決應該極其精彩,A班雖強,但B班作為當前玩家中最頂層的一批,又弱到哪裡去?

  雙方布局、破局再結環,環環相扣,打個勢均力敵的拉鋸戰才是正常現象。

  不料所有人都沒想到,章行止被特別針對到寸步難行,他先走一步,對方便知他後三步,想法皆被猜透。

  敵在暗,他在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被人引入陷阱卻不知。

  B班其餘人境況未比章行止好多少,A班早已把他們班摸透,人躲在哪裡A班一探便知。

  眾人想了諸多結果,甚至猜測B班此行會不會直接將A班替換,卻怎麼也沒想到最終落個「閃電失敗」。

  章行止原先並不理解李子越為何不願談《高級偽人副本》,現在才悟出點原因。

  人與人之間謀略對決,不過是比「預判」,誰猜到最後誰贏。

  假想對方能看清你所有路數,此又何解?

  天色愈發昏暗,低層次玩家皆在哀嚎。

  雖然大家都說B班會輸,但誰能想到輸得如此迅速、如此不體面?

  他們這些主播難道根本比不上處在屏幕前『紙上談兵』的觀眾一點?

  如果B班都無法戰勝A班,那誰又能行?

  萬般愁緒和難題堆積在一起,章行止沉著臉,只說了句。

  「等。」

  最後能否逆風翻盤,還要等那人。

  ……

  傍晚陽光斂了燥熱,天色逐漸昏沉,聽說夜晚要落雨,空氣中瀰漫著窗邊香樟樹散進來的草葉清香。

  李子越被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驚醒,他「噌」一聲站起來,意識還未徹底回籠先習慣性給自己灌了半杯冷水。

  涼意刺激完喉嚨和腸胃,人才勉強擺脫「迷迷瞪瞪」的狀態,他擰著眉,喃喃自語:「時間……」

  「李子越你幹什麼,」講台上老班手裡還捏著課本,「雖然下課鈴響了,但我還沒走,你急什麼?」

  李子越看著老班,人一下子懵了。

  老班狐疑地看了他兩眼,不情不願道:「下課 。」

  「班主任就是愛拖堂,真是受不了了,我還得去網吧搶位置呢,」前桌忙不疊收拾書包,「還好李哥你站起來提醒他,不然這小老頭指不定要多講半小時。」

  「啊?」李子越懵懵懂懂,「哦……」

  他剛才說什麼?時間?什麼時間?

  他做噩夢了?

  這邊還沒順明白,便聽後門有人喊他。

  「越越!」

  李子越應了聲,下意識從桌上拿起卷子就要往外走,隨後又滯住。

  他拿卷子幹什麼?

  彼時正值初冬,天氣涼爽,適合愜意睡覺。

  他真是睡昏了。

  「你們班主任又拖堂。」先前喊他的女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咱們速刷一個副本,然後去白學長那蹭飯。」

  李子越神情迷茫地跟在後面,覺得眼前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然而不管他如何思考,都找不到理由強硬的異常。

  剛到地下室,還未見人,先聽白煜在鬧:「什麼!又讓我做飯?!每次都是我做飯我洗碗,不行,這次絕對要讓霍淺雲打下手!」

  「得了吧,」有人笑他,「你每次都這樣說,最後還不是任勞任怨全包了。」

  「等會兒你洗碗,」白煜開始分配任務,「你切菜。」

  他視線剛轉過來,對上霍淺云:「你……」

  「我怎麼?」霍淺雲挑眉。

  「您和越仔坐著等吃飯。」白煜露出標準微笑。

  李子越有點不好意思,主動請纓:「我收拾吧。」

  「溺愛下學長吧,」霍淺雲站在系統界面選副本,「學長就愛洗碗。」

  徐景時和徐景逸兩雙胞胎在旁邊捂嘴偷笑。

  李子越原本以為白煜會暗生悶氣,卻見他不反抗,耳廓甚至紅了點,心裡頓時瞭然。

  剛入副本,李子越神經瞬間緊繃,手腕微動,不想未摸到熟悉的冰涼,只觸及一點木製的硬。

  純白摺扇貼在他掌心。

  李子越好似第一次見到它,他眉間稍動,又不明白了。

  副本名為《深山陰魂》,難度中下,需跟隨村民破主線任務。

  李子越細細想著眼前的一切,腦中剛構思完大致規劃,卻聽霍淺雲已在安排。

  「小時、小逸,你們去找支線道具,白煜和我跟著村長做主線,」她頓了半秒,「越越你接這個任務。」

  霍淺雲傳了個難度為一星的跟隨任務給李子越。

  「這個任務你慢慢做,等時間差不多了我便來找你,」她認真道,「副本最後有個怪,需要你來清理。」

  李子越莫名不適應:「這個任務……?」

  他好像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霍淺雲摸摸他頭頂柔軟的發:「你要不想做就丟給白煜,自己找個安全地方休息下。」

  「要不你跟著我也行,」她思索著,「也該教你些技巧了。」

  說完她又在後悔:「這才是你第三個副本啊,我是不是有點太著急了?」

  正常人第一個副本就已經備受折磨,李子越這待遇簡直讓無數新手玩家眼紅,然而在場竟無人反駁霍淺雲這話。

  李子越獨自一人來到虛擬世界,是根被所有人寶貝的獨苗,平時危險任務都不讓他碰。

  「離越仔獨立門戶還早著呢,」白煜不在意擺手,「你讓他自己選吧。」

  即使跟著他們做主線任務,李子越也沒費太多精力,霍淺雲和白煜二人經驗老道,再加上副本簡單,推主線如吃飯喝水,風險全規避完了,該拿的積分卻一點不少。

  李子越當了回看風景的遊客,最後怪物出場不過半秒便被他一扇子切成了兩半。

  就這樣所有人還要誇他。

  「幸虧有你,」徐景逸感慨道,「你在隊伍里就是好,不然最後難免一場惡戰。」

  李子越看著自己碗裡學姐給他夾的魷魚條,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問題。

  他好像……忘記了什麼。

  「不開心嗎?」霍淺雲遞了杯熱豆漿過來,「今天怎麼一直在走神?」

  李子越抿了口豆漿,擡頭看著眼前的一切。

  白煜還在廚房忙活,偶爾能聽到他吐槽雙胞胎辦事不利,霍淺雲站在桌前撕飲料包裝。

  客廳電視在自動播放輕鬆喜劇,裡面的觀眾笑成一團。

  窗外砸著雨加雪,室內暖意甚足,明明是冬季,裡面人卻熱得只著單衣。

  不知怎得,現狀一切美好到夢幻的程度,李子越卻沒理由地倏然落下淚珠來。

  圓潤液體好似灼熱火星,竟將他停在半空中的手燒得沒了力氣。

  「哐當」一聲,杯子落在地上,滾至桌角,豆漿灑了一地。

  他止不住不可言說的眼淚,也止不住讓人惶恐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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