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喜歡
2024-09-15 00:57:47
作者: 考生禁甜
第83章 喜歡
「怎麼說?」章行止思忖了半秒, 「你的意思是……」
李子越從旁邊辦公桌上拿出一張A4紙來,又在上面畫了6個黑點:「此刻它很扁平,6個點全在一面上。」
他手指微動, 紙張撕裂的「沙沙」聲音在安靜房間響起,幾秒後, A4紙被折成3D立方體。
「通過摺疊,它成為更加具體的立體圖形, 6個點轉到6個不同方位上。」李子越又將紙攤開,「但實際上只需要去掉框架,它們還是在同一個面。」
「結合系統設定和合理猜測,理論上我們可以在一個面上消滅6個方位的溫床。」
李子越將視頻暫停:「只需要投影, 立方體前後兩個面會重疊形成一個面, 而周圍四個面則轉為四條線。」
「我們可以看到,已經成型的異獸不會轉為2D,所以天空和地面還需要人格外注意,」李子越思考了半晌, 這才輕擡眉,「張斂,你留在這裡守地面襲來的異獸。」
「……劉煜澈,天空拜託你。」
「最後, 」他咳嗽了聲, 「章行止,你和我去北方。」
……
室外陽光尚好,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
風雪卻依然肆虐,夾著如刀般易傷人的冰渣, 李子越被張斂像裹煎餅一樣裹成有他本人兩倍寬的長條,脖子上圍著張斂先前給他繞好的圍巾, 耳朵也被張斂安置在裡面。
何見山一直處於昏頭轉向狀態,好在安排防守時清醒了一瞬。
李子越在動物園走了一圈,見倖存的玩家大部分身上已經受了傷,不過園區各個角落都有休息禦寒的地方,再加上研究所提供的武器,總體不算太糟糕。
剛在園長辦公室感覺還不明顯,一出來他便發現整個動物園建造十分奇怪。
除開辦公室那片區域,園外園內都沒有任何牆壁。
原本應該圈養動物的區域只用細線圍了起來,人待在裡面,像是被孫悟空安排在地圈結界裡的唐僧。
沒牆壁帶來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夜晚異獸來襲時無處躲避。
難怪人員傷亡如此嚴重。
而整個園區最怪異的地方並不在此。
李子越小幅度仰頭,見頂上結了冰條的巨型圓燈。
「轟隆」聲響起,燈泡快速閃動了兩下,隨即亮起一圈泛黃的光來。
此時陽光還算明亮,見不出這燈具體能照耀多遠。
視頻里的光源是這東西嗎。
有光源才能見到那黑幕,黑幕實在奇怪,李子越不認為這燈只是拿來夜晚照明用的。
別在耳側的耳機里響起章行止的聲音:「這邊已經安排好,你什麼時候回來。」
李子越緩慢往房區走,半道撞上一人,是出來找他的張斂。
剛見面,還沒說上話,張斂先把他衣服再緊了一圈,又理好了圍巾,把李子越大半張臉都藏到圍巾里。
末了,向李子越伸出手來。
李子越自覺地把手貼上去,張斂摸到李子越手是暖的便知道他不冷了。
李子越聲音透過圍巾傳出來,嗡嗡的:「……張斂,我要被悶死了。」
張斂便將圍巾往下拉了點,露出李子越一小截略顯尖瘦的下巴。
再擡頭時,見李子越耳朵又紅了。
張斂眉眼柔了些,手輕輕勾住李子越上衣尾,將他往前帶。
李子越有時候覺得張斂很奇怪。
天雖在飄雪,但園區時常有人清理,地面只留一點被人踩灰的冰片,他不需要張斂拉著走。
退一步講,張斂拉他就算了,只勾住他上衣是幾個意思。
牽手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嗎。
李子越後知後覺地想起張斂曾多次認真向他說過喜歡他。
如果這樣……還真不能牽手。
他頭微低下去,自覺將厚圍巾往上扯,遮住紅到發燙的耳。
他從未問過張斂喜歡他什麼。
李子越其實很忐忑張斂的回答。
張斂若誇他好,他會覺得張斂騙人,張斂若一句不說,他又覺得這樣的喜歡太虛無渺茫。
仿佛一陣風吹過,來時猛烈,去時也不留戀。
李子越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奇怪。
張斂喜歡他,而他對張斂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既然這樣,為什麼每次面對張斂真誠袒露的感情時,他總是下意識迴避呢。
臨近傍晚,雪卻不再急促,風擾動他眼前的黑髮。
是他潛意識覺得自己活不久,所以才不給張斂回應嗎?
好像不是。
李子越擡眸,見張斂後邊的黑髮尾沾了一點不明顯的潔白雪花,他下意識伸手將那點雪融去,剛一動作,卻對上張斂轉過來的眼。
兩人默聲對視,終究是李子越先別開視線。
張斂勾了唇,卻聽李子越問:「張斂,我忘記了很多事,我們以前……見過嗎?」
張斂悶著聲音。
「嗯。」
「我以前對你不好嗎?」
「你對我很好。」
「……以前你對我不好嗎?」
「我……總是生病,讓你操心。」
「那我以前很……」李子越下意識脫口而出,隨後又緊急閉嘴。
「很什麼?」張斂停下腳步。
李子越卻自顧自往前走。
李子越永遠不會告訴他人,他會在他人的請求中找尋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因此他有個不為人知的表達喜歡的方式:他越照顧誰,就越喜歡誰。
他或許會冷著臉和那人說話,但只要那人還需要他,李子越會默不吭聲地替對方做好所有。
「哥。」
李子越下意識停住腳步,隨後又強迫自己擡起來。
聽不見,聽不見。
「哥,」張斂從後面拉住他的手,「以前晚上我不睡覺的時候你都會對我說……」
李子越步速不變,卻刻意留心張斂後續。
沒想到這人真是可惡,光提個開頭不接下文,李子越忍不住回頭:「對你說什麼?」
「所以,『很』什麼?」
張斂輕挑一邊眉。
李子越:「……」
「我怎麼知道,」他邁進建築物走廊,開始即興胡說,「我都忘記以前事情了,剛才只是順口一說。」
「那我自己猜了。」
「你猜吧。」
你能猜出個什麼來。
李子越走進園長辦公室一側的小隔間,找了個燈光還算明亮的地方坐好,又把圍巾一圈圈繞出。
他還沒脫下厚長的外套,此刻動作有些笨拙,張斂站在他身後,極為自然地替他把圍巾解下來放好。
「你很喜歡我嗎。」
張斂突然開口。
李子越被驚地整個人僵直。
「怎麼可能,」還好背對著張斂,李子越說這段話時沒有那麼心虛,「你理順你的思路,當時你經常發燒,很麻煩我,我怎麼可能很喜歡你,我是有受虐傾……」
他話語突然卡住。
張斂手輕捏住李子越一邊耳朵尖。
「哥,你耳朵好紅,是被凍的嗎?」
「但摸起來很燙。」
一股讓人四肢無力的細小電流自耳尖流過,李子越甚至差點站不穩。
「那是因為我走進室內,周圍溫度突然變高,我有點不適應,所以……」
李子越從未想過他這輩子會毫無道理地胡說八道。
「哥,」張斂垂眸看他,隨後牽住李子越垂在身側的左手,將他手掌往上帶,摸上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也很燙。」
溫度傳上李子越指尖。
李子越目瞪口呆。
張斂面上表情不變,一臉正經到仿佛只是很單純地給李子越分享他耳朵燙這件事。
「我耳朵燙是因為很喜歡你,如果從個例到群體……
「砰!」
被李子越捶一頓後張斂明顯老實了很多,人乖巧地像只笑眯眯招財貓,只坐在一旁看李子越寫試卷。
如果不偶爾冒出一句:「哥,你這裡選錯了,應該這樣……」就更乖了。
好在李子越在感情上炸毛歸炸毛,對待知識還是十分嚴肅,張斂指一點他改一點。
李子越如釋重負地嘆氣,先前和張斂一點曖昧的小插曲也被這神聖的試卷給抹去了。
張斂只手撐住下顎:「哥,你寫語文和英語的時候很像被奪舍了。」
李子越:「……閉嘴。」
張斂聽話閉嘴,但摸了張草稿紙,繼續發言:「你做題思路非常混亂,和你平時說話一點不像,很奇怪,你是給自己下了什麼咒術嗎?」
李子越在紙條下面回覆:「大人寫試卷,小孩別問。」
張斂換了個馬甲:「好,我現在是你的同班同學『張散』。」
李子越:「……」
他輕擱下筆,揉了揉眉間:「我讀了8年高三。」
「我沒有那麼喜歡學習,但在我的世界裡,只有學校能讓我暫時忘記這是個虛構的世界,」李子越第一次明顯露出疲憊,他頭靠在桌面,面對著張斂,眼眸因睏倦而小幅度眯起,「然而長時間待在學校,我也會覺得難受。」
「過去六年我的生活很單調,醒了就下副本,出了副本就躺床上療傷發呆,」他合了眼,長卷的睫毛輕顫,「班上的人不會知道我為什麼總是翹課,我在副本里遭受的……一些事情,也不能告訴他們。」
「長時間課堂缺席,讓我和他們有了看不見的隔閡。」
「我的世界有很多人,但只有我一個人。」
「有段時間我一做題就吐,」李子越無意識地往暖和地方縮了下,「同一張試卷,頭次拿滿會很高興,但很多次拿滿分後,人只會覺得疲憊。」
「那時候我成績已經拉到大眾理解中的天花板了,我不願意再碰題,但我出不了校園,也做不了其他的,只能繼續寫卷子。」
「我很痛苦,只有讓我忙碌起來,我才能暫時忘記痛苦。」
「我不能再多下副本了,我一周最多下過四次副本,最後出副本時我倒在廁所斷斷續續吐了一天,人沒死在副本內,差點死在安全的虛擬世界。」
張斂伸手將李子越落到眼睫前的碎發往後收。
「有次我在語文試卷上遇到篇閱讀理解,有兩個人被壓在建築物下,時間有限,只能救一個人。其中一個毫不猶豫地選擇讓另一個活下來,」李子越眼睫顫抖愈發厲害,「很簡單的故事,我卻一句解答也寫不出來。我經常在想,我的學長和學姐們為什麼用自己活下去的機會換我一個人存活。」
「我沒有那麼好,我也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厲害,我……確實是靠天選武器和學長學姐的幫助,沒了這些,我只是一個很平庸的玩家。」
「人的情感是最複雜的東西,而這些情感構成了我們所見的文字,」李子越呼吸漸緩,「從此我將我自己困在文字的世界,在我的眼裡,語文和英語試卷上的文字完全是亂序的,我要先把順序找對,再談理解,這非常花時間,需要我很認真地思考。」
「我很喜歡這樣的複雜,」他嘴角輕輕上揚,「它們讓我沒時間痛苦,也讓我枯燥無聊的時間過得很快。」
李子越意識逐漸模糊,張斂這才用輕抖著的指尖一點點揩去李子越睫上的淚珠。
手剛準備收回,手腕卻被李子越擡手按住:「你還沒說。」
自進了《暴風雪山莊》副本到現在,李子越幾乎是連軸轉,沒半點休息。
強撐到現在,好不容易有空閒時間,他顯然困極,卻還是念著張斂剛說的半截話。
人困的時候說話會帶著無意識的撒嬌,張斂看了李子越很久,才緩慢開口。
「以前我不睡覺的時候,你會捏著我臉威脅我:張斂,再不睡覺把你丟外面去了。」
李子越倒是笑了:「……確實是我會說的話。」
可你威脅完我後,會在我合眼時親我的額頭。
現在也會這樣嗎。
李子越呼吸逐漸平緩,人顯然已經睡著。
張斂輕柔地替他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他貼在自己懷裡,隨後頭微微往下。
吻上他的額。
李子越無意識地往他頸那邊蹭了一下,手擡起,再附上張斂額頭。
「沒發燒。」
他呢喃了句,稍皺在一起的眉毛終於舒展開。
李子越的掌心很暖,和那時候一樣。
張斂還未動作,卻又聽李子越小聲開口:「……張斂,我不是笨蛋,我能從你和章行止的反應中看出很多東西。」
「我一定忘了一段很重要的記憶,那份記憶與你有關,很可能讓你和我都非常痛苦……」
張斂將唇抿成一條直線,李子越卻在說完這段話後再無反應,人徹底熟睡過去。
張斂這才將他往自己懷裡再帶了帶,隨後掌心附上李子越側臉。
他輕輕貼上李子越的唇角。
「這段記憶並不重要,都過去了,」張斂一點點親他,「你現在只用記住。」
「你很好,也很厲害,你值得很多人愛你。」
「李子越,」他緩慢合上眼眸,聲調沉沉,「你值得很多人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