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2024-09-15 00:55:32
作者: 今天很困
第 87 章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屋子裡頭靜了半晌, 見眼前的少年沒有反應,翟管事又把這管神血往前遞了遞。
他正要催促,就聽姜照又開口問:「如果我沒通過, 我會死在這兒麼?」
翟管事說:「當然不會,神主威壓比這幾滴神血還要厚重千萬倍,你連這也抗不住, 何談入神宮?」
姜照沉默兩秒,這才伸手接過。
他輕聲問:「怎麼做?」
翟管事:「應該打開聞一聞即可, 再不濟便倒出一滴……」
姜照覺得自己腦迴路跟不上翟管事,遂以一種極其匪夷所思的目光望著他,說:
「應該?再不濟?」
翟管事理所當然:「老朽方才不說了麼,小道君你來得匆忙, 沒有準備。以往遴選哪用得著神血?這可是老朽珍藏了許多年的,要不是神宮丹修稀缺……」
姜照立即打斷他:「行,我知道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姜照打開瓶蓋的那一剎那, 翟管事幾不可察地後退一步。
三秒過去。
不由扶住桌沿才能站穩的翟管事面上掛著震驚的表情——
不, 不止震驚, 已經足稱得上驚悚了。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姜照如同沒事人一般把鼻子湊近了聞,似乎是也奇怪自己為什麼沒反應,乾脆依翟管事所言簡單粗暴倒了一滴血在掌心上。
翟管事看著那滴血乖順融進姜照的皮膚中,幾乎嚇得心臟驟停。
姜照擡手嗅了嗅自個掌心, 沒發覺什麼特別的,納悶扭頭問:「就這樣?」
翟管事兩腿抖如篩糠,下意識說:「你、你莫非見過神主?」
他說完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姜照:……
他迷茫問:「我該見過他老人家麼?」
翟管事磕磕巴巴:「你, 你先把它蓋上,蓋上再說……」
姜照看了他一眼, 有點擔心翟管事再不平靜下來恐怕要嚇暈過去,於是把瓶口對著他,再向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木塞,當著他面兒神情自如地蓋上了。
他四平八穩地說:「蓋好了,接下來呢?」
一點停頓都沒有,翟管事差點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姜照話音剛落,便見翟管事大步向前,一把奪過了姜照手中的神血!
姜照看著翟管事一邊不可置信地檢查了一邊又一遍,一邊喃喃「不可能莫非是假的嗎難道有人偷龍轉鳳」。
他貼心地打斷了翟管事的腦補,說:「管事,請問我成功了嗎?」
翟管事渾身一震。
翟管事轉頭看他。
翟管事,翟管事目光灼灼,直接把桌上那面鏡子塞姜照手裡,熱淚盈眶:「就是你了!!快,讓老朽看看你的修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鏡面顯現了一個「丹」字,卻閃爍著微弱的瑩光,如風中殘燭,仿佛極輕易便能被撲滅。
翟管事那殷切堆笑成褶子的臉一瞬間垮了下去。
只聽他冷漠問:「小道君,你平時吃飽了睡足了都不修煉的麼?」
姜照真誠地答:「修啊,日日在修,夜夜在煉,絲毫不敢懈怠。」
翟管事更冷漠了:「敢問你修煉了多少時日?」
姜照掰著手指頭數:「不多,幾個月吧。」
翟管事忍無可忍:「那你說,憑你這修煉了幾個月還在鍊氣一層的修為,你如何為神主做事!!!」
姜照絞著手指,十分誠懇:「我也覺得我不配伺候神主他老人家,那不然你放我走吧?我哥哥興許還在外頭等我呢。」
翟管事死亡凝視。
翟管事長嘆一聲。
翟管事拍了拍手——
姜照背後突然竄出了兩個人!
這兩人走路壓根沒發出聲音,一出現直接便鉗住了姜照的手臂!
姜照猝不及防被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差點整個人彈起來,然而他被摁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
翟管事從他手中抽走了那面鏡子,鏡光隱去,只聽翟管事漠然說:「先隨意找個地方安置他吧,等他哪天到了洞虛期,再讓他上神宮。」
姜照一聽,傻了:「洞虛期?!」
是翟管事瘋了還是他瘋了?
翟管事擺擺手,似乎不欲多言,「帶走。」
這是姜照第三回聽見這倆字了。
這一回也是同樣的掙扎無用,而且這回押送姜照的那兩人就跟啞巴了似的,不僅走路沒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
他們自個啞巴便算了,還要把姜照變成瞎子,不顧他反抗在他眼上蒙了層白紗。
直到姜照被推進一個什麼地方,那層白紗才漸漸消散。
很好,敢情這是讓他連路都不認得,某種程度上杜絕了他逃跑的可能。
白紗散去,視野重明。
直到押送的那兩人合上殿門,姜照才驟然醒神。
殿內光線昏暗,空氣中盈滿了一種不知名的藥香。
擺設雖雅致,但能看出來已有幾分舊了,姜照一眼就能瞧出來這殿內的東西都並不精細。
姜照心想,這倆人好像真的是隨意把他安置在了一個地方。
他心裡正胡思亂想,突然便在他左手邊傳來幾聲細細的咳嗽——
姜照嚇得噔噔倒退,後背緊貼殿門,出了層冷汗:「誰?!」
那人又咳嗽了幾聲,許久才斷斷續續地回答:「你是,新來與我同住的,丹修麼?」
他聲音低弱,姜照卻能分辨出他沒有敵意,那點警惕心也放下去了些,猶豫了下,循著聲找了過去。
重重幕簾之後,一個身形纖細瘦弱,只著一身素衣的男子滿面病容,見他尋來,才勉力支身起來,倚著床頭坐起。
姜照聲音都輕了不少,生怕驚擾了他:「你是原住這殿裡的嗎?」
男子輕輕頷首,他動作幅度很小,但姜照總覺得他馬上便要垮了。
只聽這男子低聲又問了遍:「你是新來的吧?」
姜照心想,現在自己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也沒個神宮編制,但又要在這兒聽翟管事的修那不可能的煉,也不知算不算新來的。
所以他不由遲疑:「應該算。」
男子嘆了口氣:「沒想到……你看起來沒什麼事兒,這樣便退下來了麼?」
姜照雲裡霧裡:「我能有什麼事兒?」
「你不是從神宮退下來的丹修麼?」男子蒼白的臉上滑過一道驚訝的表情。
姜照連忙擺手:「我當然不是啊,我被莫名其妙抓進來說要做神侍,結果那個翟管事又嫌我修為低不讓我當,說要我修到洞虛期才能進那個神宮……」
他聳了聳肩:「然後他就把我丟這兒來了。」
男子眸光複雜:「翟管事?好罷。但你竟然連洞虛都不是麼?」
姜照困惑臉:「難道我看起來應該是洞虛大能?」
男子勾了勾唇角,似乎被他逗笑了:「這幽冥地界,隨便一個都是化神洞虛之人,已不足以稱為大能了。」
他咳了咳,又說:「連我……也不過是洞虛罷了。」
姜照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了什麼。
什麼情況?雲外天沒了,人間在打仗,這世界莫名其妙多了個快一統天下的神主,不僅如此,這世界的人修為還各個都變強了?!
秘境以外,洞虛期的璇璣尊者已能稱修界第一人,但在這秘境以內,竟不過是尋常修士?!
他頭一回對這個神宮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懼意。
他不敢說自己只是個小小鍊氣。
開玩笑,哪怕眼前這男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但姜照毫不懷疑,他隨便打來一道靈力,他能立即任務結束回管理局被銷毀。
姜照訕訕一笑,轉移話題:「那我睡哪兒呀?」
男子費力地擡手朝他身後一指:「我對面。」
……
等姜照在這容納二人居住的狹小宮室中安頓下來,正躺床上憂心任務時,住他對面床的男子——此人自稱喚他岑橋即可——忽然出聲問他:
「小昭,你家中可有人幫襯你?」
姜照把正在手中把玩的令牌迅速往袖中一藏,說:「沒有,怎麼這麼問?」
岑橋默了默,嘆氣道:「我只是想,若你家世不錯,最好儘快修書一封,讓你家人想想後路,把你接走。」
姜照眨了眨眼,一時並未開口。
他倒是想,只是應璋下落不明,他另外兩個隊友也行蹤不知,整個秘境知道他來歷、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的,也就袖中這枚不說人話的令牌。
岑橋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了下,繼續說:「這神宮乃是龍潭虎穴,我當初以為,自己入選神侍,便能光耀家族,然而是我想得太淺……這份差事並不是人人當得的,一個不慎便會落得我這般……不叫家人幫襯我,便算不錯了,哪能肖想得神主青眼?」
他說得很慢,聲音很虛弱,但不難聽出個中酸澀。
姜照想了想,問:「但我一路上聽說,入神宮是幽冥丹修一輩子的夢想……莫非這差事很難麼?」
岑橋說:「若是叫你一天一刻不停地煉丹——只要幽冥的太陽還未升起,你就必須煉丹,你願意麼?」
姜照坐起身,問:「幽冥的太陽?那熬到它升起就能休息的話……」
岑橋自嘲地笑了聲:「可幽冥的月亮永懸不落,這意味著,你不能休息,只有你靈力枯竭了,才能打坐恢復一刻鐘,一刻鐘後,便要立即繼續煉丹。」
好傢夥,這叫什麼,壓榨勞動力?!連休息都不讓人休息?!
姜照愕然至極,緊接著一副要衝進神宮理論的架勢:
「這神主是專有什麼折磨人的癖好不成?丹修煉丹怎麼能一刻不停,且不說煉丹時要求環境靜謐無人打擾,還需全神貫注凝聚心神,總而言之,如果不是最佳狀態去煉丹,輕則失敗重則炸爐!」
岑橋等他氣順了些,才輕聲說:「神主日理萬機,卻時常頭疼發作,只有丹修煉丹時飄散出的丹香能緩解一二。這在神宮,不是秘密。」
「……這就是為何神宮丹修愈漸稀少的原因吧?」姜照說,「如此幾番下來,鐵打的人都受不住。」
許久,岑橋才「嗯」了聲,道:「姑且算是吧。」
什麼姑且算是。
丹香雖然的確很好聞,但也忒糟蹋丹修的身體了。
一看這神主就不懂可持續發展。
姜照嘟噥了句:「萬幸我修為低,沒被抓上去煉丹……不然還怎麼找血池……」
然而他聲音再小,也終究逃不過洞虛期修士的耳朵。
這一瞬間,姜照分明能感覺出有一道銳利目光穿過幕簾,落在他身上。
姜照下意識縮了縮腿,緊接著便聽岑橋不冷不淡地問:「血池?你如何知道血池?」
姜照卻眼睛一亮,這還是來到這兒這麼久,頭一回有人和他討論這個:「難道你知道血池在哪兒?」
幕簾的另一頭安靜了會兒,才聽岑橋道:「我知不知道,這重要麼?倒是你,既是新來的,從未入過神宮,又是從哪兒得知血池的?」
哪怕他因為病體,說話不疾不徐,姜照硬是聽出一身冷汗:「我……我聽翟管事提的。」
「翟管事會與你說這些?」岑橋明顯不信。
但姜照只想矇混過關,點頭如搗蒜,也不管岑橋看沒看見:「他不是親口跟我說的,他是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被我聽見的。」
他與岑橋素昧平生,若不撒這個謊,憑他倆這段淺薄的室友情,總覺得岑橋下一秒就能把他處理了。
「……」岑橋也不說信與不信,只意味深長,「你若想這輩子能出得去,那麼神宮裡的事,還是少打探為妙。」
見岑橋不再追問,姜照立時再三保證自己不多嘴了,然而心底卻在思忖著,按岑橋的意思,血池很有可能就在神宮中。
他安慰自己,雖然現下是被關進來了,不過好歹能推斷出一點任務信息,也不虧。
沒關係,離開秘境的曙光即將出現!
——等等。
姜照心裡咯噔一下。
不對,他被關進來了啊!!
他立馬慌裡慌張地問岑橋:「你……我是說,咱們沒被限制什麼人身自由的吧?」
岑橋笑了聲:「我好歹在神主手下辦過事,是正兒八經從神宮退下來的,哪怕是翟管事也沒有權利私自限制我的自由。」
換而言之,姜照想出這個門還是很容易的。
岑橋沉吟了下,又提醒他:「你若想出門透透氣,是可以的。」
姜照長鬆了口氣:「真的嗎!太好了……」
險些被自個兒嚇死。
岑橋又幽幽道:「不過別想著鑽空子。此殿位於星宿林後方,雖偏僻清幽,但守衛依舊森嚴。」
姜照:「……」
他撓了撓側頰,訕笑道:「透透氣、透透氣。」
……
幽冥雖血月永懸,但晝夜並不難分,只是月亮成了太陽罷了。
岑橋身子不好,早早便歇息了,沒人同姜照說話,他又頭一回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夜,始終也合不上眼睛。
總覺得身旁空落落的。
幽冥的天空沒有星星。
睡不著待不住,乾脆偷溜出來的姜照仰起頭,如是想。
岑橋對血池如此諱莫如深,那它定然藏在神宮更深的地方,但憑他一個人,法子想破天也不敢獨自挑戰神宮的守衛。
姜照深嘆了口氣。
令牌又死活吐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這叫他往哪兒找啊。
「啪——」
姜照突然被頭上掉了個什麼東西一砸,捂住頭吃痛地唉喲一聲。
他氣沖沖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一顆紅彤彤的果實摔在他腳邊。
……天降靈果?
姜照懵了下,這不是龍傲天男主才該有的機緣麼?
他擡頭,驚覺自己走到了一棵已結滿了果實的樹底。
姜照納悶地繞著它走了幾圈,觀察了陣,等了會兒卻發現它只掉這麼一顆下來,於是復又垂下頭,盯了那紅果半晌。
好吧,不要白不要,這是幽冥欠我的,我先拿來當利息。
姜照心安理得,彎下身正打算拾起紅果,便發覺這熟透了的紅果已經摔爛了,整個從中間裂開。
是空心的。
姜照心尖一跳,蹲了身好奇地撥弄了下——
它是空心的,不是什麼能吃的果子,裡頭正躺著細細的一圈紅繩。
姜照把紅繩撿起來,拎在兩指間,神色莫名地晃了晃。
這好像……
難道……
就是尊者所說的,月老紅繩?
這玩意,好像是恢復情根用的吧?
姜照糾結了下,不知該不該把它帶走。
但是……
宿主參加辟獨的初衷,就是為了這根紅繩。
雖然本意是為了恢復姜照那個不可能存在的情根。
姜照在原地蹲了片刻,忽然從袖中掏出令牌,戳了戳:「喂,喂喂?我能把這東西帶走嗎?」
令牌閃了閃,幾秒之後才答:
【可。】
姜照強調:「帶出秘境也行?」
令牌又閃了閃:
【亦可。】
姜照看了看手中發光的令牌,又看了看那圈鮮亮的紅繩,終於下定決心:「好吧,如果這是真的,又是宿主最想要的……」
他收起令牌,站起身繼續往前走,眼睛卻一直鎖在掌心中的紅繩上。
秘境獎勵就這麼被他拿到了?
那其實只要多逛逛,說不準什麼秘籍靈寵也能到手了?姜照苦哈哈地想。
所有的苦中作樂隨著姜照踢到了什麼東西戛然而止。
他被這東西絆倒的那一刻,腦海里所有的思緒都是斷線的。
非常非常重的撲通!一聲,姜照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整個人已經撲在了地上。
好在這東西還有一點柔軟度,給姜照墊了一下,沒把他五臟六腑摔出來。
柔軟?
等等,什麼東西,這麼大件?
姜照一個麻溜從地上爬起來,一張他永遠永遠不會忘記的臉赫然映入他眼底——
這是人。
他娘的,還是那個無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