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2024-09-15 00:49:49
作者: 一支小竹子
第110章
第二天一早, 神渡見流躺了很久才從床鋪上悠悠轉醒。
睜開眼的下一秒便想咳嗽,但考慮到耳垂上的耳墜,他硬生生忍了下來。
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痛楚, 四肢沉重到好似被壓著巨石,連坐起身的動作都很難施行。
這種情況並不奇怪。
昨天限制開的太久了, 消耗巨大, 那具身體直接損耗了幾十年的壽命。
雖然不是自己的身體, 靈魂上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
他今天早上起來還活著, 按照常理來說已經屬於奇蹟了。
「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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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門框突然被敲響,某道熟悉的嗓音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門外:「見流——」
「你醒了嗎?」
「……」
對方來得太快,幾乎是在神渡見流艱難推開被子、發出一點輕微聲響的時候就出現了, 以至於他來不及收拾臉頰, 只是十分匆忙地擦了擦鼻子溢出來的紅色血液。
站在門口的俊逸青年將茶褐色的眸子看似若無其事地掃過來, 他盯著白髮少年的臉頰, 笑眯眯地邁到了床鋪旁邊。
「時間不早了, 先去吃早飯吧。」
「嗯。」
神渡見流把擦掉血液的手掌背到身後, 神色平靜地側眸看了一眼旁邊的小鬧鐘。
10:55。
他短暫地微愣了一下。
自己竟然睡到這個時候嗎。
事實上,他的身體現在依舊覺得異常睏乏。
大腦里有一層黏黏的、蒙上迷霧的沉重感, 這種勞累與五臟六腑的痛楚攪拌在一起,加深了神渡見流想要一直睡下去的疲頓。
視線從小鬧鐘上收回, 神渡見流有些遺憾自己沒有早起為太宰先生準備早餐。
「太宰先生,你還沒有去上班嗎?」
按照往常的慣例, 對方8點就該抵達武裝偵探社了。
「今天是休息日啦。」
太宰治微笑著的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身上沒有披外套,只穿了一件簡單的里襯搭配黑色的馬甲, 動作很自然地扶著身板纖瘦的白髮少年坐了起來。
「好了——」
「早飯是三明治哦, 還有昨天買的醬油糰子。」
「順便一提……」說完前幾句的黑髮青年突然話音一轉,語氣輕快地說道:「今天見流也要陪我去見與謝野醫生哦。」
「……哦。」
如果太宰先生高興的話。
神渡見流不認為與謝野晶子能根除自己身上的問題, 就像壞掉的水龍頭一直在流水,就算中途用盆接了一會兒,撤掉盆之後水還會繼續泄漏。
太宰先生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
自己的陪伴與對方的絕望掛鉤……神渡見流本來還在思考怎麼短時間解決這個問題,但是看對方的樣子,似乎正在尋找辦法。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他現在才醒的原因,一起去了支起小木桌的客廳。
今天是休息日,意味著與謝野晶子不在武裝偵探社。
太宰治對此倒是不怎麼困擾,他似乎提前與對方進行過交易,隨時去找她都沒問題。
「這個時間點的話,那個人應該剛好在商場購物——」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吧?」
「嗯。」
神渡見流沒忘記夏油傑和五條悟那邊的情況,他猶豫了片刻才說道:「太宰先生,我今天還想去一趟東京。」
「可以嗎?」
太宰治挑了一下眉。
「見流這是在和我報備嗎?」
「嗯。」
「去東京是想做什麼呢?」
「見你的第三個朋友嗎?」
神渡見流:「……」
「嘛,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啦。」
發質蓬鬆柔軟的黑髮青年語氣故作輕鬆地收起餐桌上的垃圾,他從榻榻米的坐墊站起身,一副思索的模樣說道:「不過——」
「見流之前不是向你的第二個朋友要過手機號碼?」
「你們打個電話互相傳達一下就好了吧?」
「如果有什麼要事必須見面,既然是朋友的話,他都不願意來橫濱嗎?」
……
打電話的確是一種方法。
神渡見流垂眸思索,他只是想確認夏油傑他們兩個以及澀谷之後的情況而已。
那邊的問題已經差不多解決了,電話足夠確認對方的情緒。
夏油傑和五條悟又互相認識,他可以幫自己向五條同學轉達自己靈魂歸體後的情況。
「當然了,見流很想去的話我們等下可以一起去。」
太宰治很快便接上剛才的話,煞有其事地握起拳,聲音認真而又堅定說道:「要是我知道見流有什麼要緊事,肯定會像坐火箭一樣『嗖』的一下趕過來——!」
「畢竟我們可是朋友嘛。」
「謝謝你,太宰先生。」
神渡見流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和中原中也那次的暖流很像。
他想了想,理所應當地說道:「你真好。」
***
接下來的行程和出門前安排的一樣。
神渡見流跟著太宰治找到與謝野晶子,在她那裡治療完後順便逛了逛商場,補充一下晚飯的食材。
掏出隨身攜帶的銀行卡結了帳,白髮少年在回去的路上,順手給夏油傑打了電話。
「嘟——嘟——」
漫長的忙音過去,電話那頭久久沒有接聽的跡象。
就在神渡見流以為對方正在忙,拿開扣在耳邊的手機想要掛斷的時候,另一頭突然被人接了起來。
「餵——?」
「誰啊?」
「……」
聽起來不是夏油傑的聲音。
神渡見流眨了眨眼睛,超高校級的聽力讓他立即識別出了對方的音色。
但耳朵內緊跟著泛起耳鳴,仿佛快速經過的電車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響,他的耳朵里直接流出了血液。
【啊?這個聲音好像是……中村悠一?】
【前面的次元壁破了啊喂hhhhhh】
【見流剛才撥的是傑的電話吧!怎麼接起來的是悟】
【那倆人應該正好在一起?】
【怎麼感覺阿流的臉色還是好差啊嗚嗚,不是剛在晶子那裡治療完嗎QAQ】
【呃呃呃啊,他身上好像又在流血了】
「……」
神渡見流默默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太宰治。
見對方也在看自己,在容貌俊逸的黑髮青年把手伸過來之前,神渡見流提前擦掉了耳朵里流出來的紅色液體。
「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邊沉默太久,電話另一頭以為是詐騙電話,悠揚的語氣增添了幾分沒勁。
「沒人的話我掛了——」
「抱歉,剛才沒有及時回答。」
神渡見流出聲攔住了對方想要掛斷電話的舉動。
少年的嗓音清冷平淡,儘管隔著電話稍微有些失真,音色卻非常具有辨識度。
也許相隔很多年沒有見面,乍一聽會聽不出來,但如果只隔了幾天,不可能認不出對方平靜且帶著幾分孱弱的語調。
五條悟:「……」
電話那一邊立馬就安靜了。
「見流,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哦!」
太宰治清脆好聽的明快嗓音忽然打破了空氣中的凝滯。
他那雙幽邃的鳶色眼眸掃過白髮少年的耳邊,語氣不變地說道:「畢竟,家裡都沒什麼藥物了。」
「好的。」
目送頭髮帶著一點微卷的俊逸青年轉身邁向街對面的藥妝店,神渡見流老老實實向對方道了一聲謝。
半晌後,電話另一邊總算發出了聲音。
男人壓低的嗓音有些乾澀,完全沒有剛才輕鬆慵懶的無所謂地口吻:「你……」
「是誰?」
「我是神渡見流,五條同學。」
五條悟:「……」
空氣再次陷入了沉寂。
彼此之間靜謐到只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五條悟昨天很晚才見到夏油傑。
他帶著神渡見流幾乎被虐殺的那具身體離開地下五層,開啟領域殺遍了整個澀谷地鐵站的改造人。
澀谷的危機解除,增援也很快趕到,大家一起破解了周遭所有的「帳」。
咒術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夏油傑之所以沒有趕過來,是因為他下午去高專內部調查了一些事情。
之前在地下5層打過來的那通電話,說的正是夏油傑在高專最底層的發現——
神渡見流的屍體不見了。
可不是不見了麼。
五條悟親眼看著盜取了對方身體的冒牌貨出現在澀谷地鐵站的地下五層,又眼睜睜看著降了靈的本人失去氣息。
無論是靈魂還是肉體……
哪怕死後,對方都不得安生。
因為冒牌貨的提前預防,夏油傑趕到澀谷這邊也耗費了一些時間。
據說盤星教那邊設計這場陰謀的主使更是設置了阻礙。
兩人見面的時候,澀谷的麻煩已經幾乎全部解決了。
「悟……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去高專確認見流的『屍體』嗎?」
穿著袈裟的黑髮青年磁性的嗓音雖然有些低沉,但並不像五條悟那樣,自離開地鐵就一直啞聲。
「因為,我今天中午看到活著的他了。」
「什麼?」
五條悟聞言猛地扭起了眉毛:「你中午就看到了冒牌貨?」
「冒牌貨?」
夏油傑也蹙起了眉:「為什麼這麼說。」
「……我也在地鐵看到他了。」
白髮青年把澀谷地鐵站里發生的所有事都說了一遍。
離開地鐵出口後,神渡見流遺留的屍體被他暫時放到伊地知那裡保管,包括對方的武器也是……
畢竟五條悟不確定自己一直看著那張死狀悽慘的臉會做出什麼反應。
他只是異常冷靜地重點強調了一下冒牌貨的惡趣味、語調笑眯眯的很噁心,以及額頭上的縫合線。
夏油傑聽得眉頭緊鎖。
很顯然,他中午見到的那名白髮少年完全不符合對方所說的特徵。
「悟,我能確定,自己見到的是本人。」
「……至少不是你說的冒牌貨,他的額頭沒有縫合線。」
「神態和性格都是我記憶中的樣子,見到我也沒扔出什麼可以封印人的東西。」
夏油傑想到中午發生的事情,伸出大拇指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只是……」
「對方身邊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個可疑的男人,他說自己現在住在橫濱,我懷疑那個男人有問題。」
「也許和他說的實驗艙有關。」
「……哈?」
「等等??」
五條悟感覺自己都快搞不懂他自己是誰了。
「你說他沒有縫合線?也沒拖延時間,住橫濱??實驗體???」
「對。」
「但是你說的降靈,讓我有些疑惑。」
夏油傑本來就沒有搞清楚那個白髮少年為什麼會突然復活,對方所說的實驗引人深思,突然去高專也是想初步調查對方的情況。
他甚至擔心悟所說的降靈術式害了現在的見流。
兩個人的交談陷入僵局,後續因為學生趕到,他們直接停止了討論。
在學生們面前,五條悟自然沒有露出像剛才那樣凝重的神色,表情及時恢復到了平時的狀態。
他和夏油傑的身份目前站在對立面,不適合公布於眾,約好了明天去找對方仔細調查這件事,五條悟帶著學生們直接離開了。
時間回溯到現在。
早晨處理了一些澀谷遺留下來的問題,五條悟撇下咒術界的管理,中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盤星教。
傑正老神在在地接待新入教的教眾,並給他們傳播盤星教的新思想、鼓勵普通人接受疫苗接種,暫時沒空搭理某人。
亂轉的五條悟剛好在對方辦公室的桌子上看到了夏油傑沒有帶走的手機,他順勢接了起來。
眼睛被繃帶遮住的俊美青年可能現在都沒有想到,給傑打電話的人是自己今天想要調查的目標。
對方昨天微笑著與他道別的表情還歷歷在目。
「你真的……」
聽著電話另一邊的清冷嗓音,五條悟喉結滾了一下,沉默了很久才開始直奔主題。
「你現在在橫濱?」
「是的,我在橫濱站附近的SOGO百貨店。」
神渡見流沒什麼表情地大方承認,他仔細傾聽著對方的語調,判斷了一下五條悟自昨天分別持續到現在的情緒。
還好,沒有絕望的味道。
然而,還不等詢問傑怎麼樣了、對方在哪裡為什麼接電話的不是他,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
隔了一分鐘,神渡見流重新給這個手機號打了過去。
但電話像是被人隨意丟在旁邊一樣,無人接通。
神渡見流垂眸盯著進入留言提示狀態的手機,稍微有些在意。
看來還是要去一趟盤星教才行。
時間又過去了幾分鐘,預估太宰先生該從藥妝店出來了,他正打算走向對面的街道尋找對方——
肩膀突然被一雙寬大有力的手掌按住了。
「哈……」
那雙手的主人大口大口喘著氣,呼吸聲極為粗重,像是拼命跑了800米總算半死不活堅持下來的樣子,手勁卻大的厲害。
對方的身影高挑,溫熱的氣息幾乎全部噴灑到了白髮少年的後腦勺。
神渡見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勒個豆,五條悟!!!?】
【???????】
【什麼情況,他剛才不是還在和見流打電話嗎,竟然聞著味兒就來了!?】
彈幕很好的提示了突然出現在身後的人是誰。
順著身後的那道氣息轉回頭,神渡見流撞上了一雙蔚藍到猶如蒼穹般浩瀚的璀璨眼眸。
空氣短暫的沉靜的幾秒。
從東京到橫濱,坐電車至少需要25分鐘。
根據自己的計算,距離剛才掛掉電話到現在只過去了4分34秒。
換算出這個單位的那一刻,神渡見流的鼻尖又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嘴唇也蒼白了一個度。
「你……」
一路用瞬移趕到這裡的五條悟愣了一下,他依舊喘著氣,下意識伸手去觸碰少年的鼻子,似乎想要擦掉流出來的血跡。
「請不要碰我。」
神渡見流及時向後退了一步,蹙起眉遮擋住自己的鼻尖:「很髒。」
「我不想讓五條同學不舒服。」
「囉囉嗦嗦的,閉嘴。」
白髮男人幾乎又要被氣笑了,雖然是被自己氣的,他不止一次想直接穿回過去給自己幾個大巴掌。
然而,五條悟那抹被氣笑的嘴角卻又上揚了幾分弧度,是那種即便無法解釋現況但根本控制不住低低笑起來的喜意。
他的六眼告訴自己,面前的少年身上沒有任何術式的痕跡。
不是降靈,也沒有什麼縫合線。
是本人。
五條悟的呼吸已經不喘了。
他垂著蒼藍色的眸子,擡起手掌捏住白髮少年白皙皙的臉頰兩邊,直接用袖子幫對方把鼻子擦了個乾淨。
「都說了我從來沒覺得你噁心。」
「還有啊,你哪個地方流血我沒見過?」
……
「見流。」
一道輕和的嗓音冷不丁從後方響起,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動作。
拎著塑膠袋從街對面出來的黑髮青年臉上帶著微笑,笑意盈盈地走向了這邊。
「我給你買了很適合擦掉血跡的干棉球和紗布哦,不然不衛生不是嗎?」
「好了,我們回去吧。」
「最近街邊不三不四的人越來越多了,真嚇人呢——希望橫濱的治安不會像澀谷那樣爛到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