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七章 最後的時代【二】

  天地變幻，蒼穹逆轉。

  掌控萬界輪迴的陰世，自此崩塌。

  人間傾覆，天界震盪。

  「對於當年天公隕落一事，我一直抱有極大的不解。」

  李造化低沉著道：「以天界大道為根基，從而誕生出來的至強神靈，怎麼會具有人性？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才是祂應有的行事風格……可是祂偏偏為了眾生更進一步，甘願赴死！」

  「我曾經懷疑，祂就是帝君的前身，但帝君分明就只是一位純粹的人族。」

  李正景開口說道：「祂是人族歷經無數歲月以來，所誕生的最傑出的人族，並非天公的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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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祂的成長，跟天公有極大的關係。」

  李造化繼續說道：「但是到了這最後的時代，並沒有天公的影子，甚至連天公最後的權柄，都被帝君所獲……天公已然不復存在了。」

  「當年的真相，究竟如何，也不再重要了。」

  李正景說道：「但今時今日，祂們要爭奪至高，而我可以趁勢踏破天帝境。」

  說到這裡，他神色凝重，道：「接下來，就都交給你了。」

  李造化淡淡道：「雖然我不是真正的造化天尊，也不足以完全守護這諸天萬界，甚至也無法真正與祂們匹敵，但只是在祂們爭鬥的餘威之下，守護這天地各方……支撐到你踏破下一個層次，想必是足夠了。」

  ——

  天書盟的諸位，均已登上了渡世金船。

  這一戰下來，或許一切都會化作虛無，連天界都不復存在。

  但若說要極力避開諸位至強者的爭鬥餘威，成為諸天萬界最後存活下來的物事，非渡世金船不可。

  「老爺這一次的準備，真的能成嗎？」

  想來對李正景具有盲目信心的掛壁鳥，想起那些在古老傳說之中也屬於至高的存在，不由得略感慌忙，低聲道：「不如我去他身邊吧？」

  雖然掛壁鳥本事不高，甚至還沒有踏破仙王的層次，可是祂作為祥瑞神禽，在冥冥之中，或許可以讓李正景的許多事情，變得更為順利。

  「不要高估你白鸞神鳥的運勢。」

  鬼谷靈官嘆息道：「當年在天庭之中，豢養了不知多少白鸞神鳥，最後天庭一樣是分崩離析，就連白鸞神鳥族群都死傷慘重，留下些許血脈，散入凡塵俗世之間。」

  「白鸞神鳥的運勢，對於尋常修行者，有著巨大的作用，就算是對於仙神而言，也有助益，但是到了老爺如今的地步，幫助已經是微乎其微了。」白霄尊者嘆息說道。

  「再是微末，好歹也能為老爺添些助力。」掛壁鳥低聲道。

  「我天書盟得以安然無恙，他才可以全無後顧之憂。」小白龍終於開口，說道：「白鸞神鳥的運勢，冥冥之中，有趨吉避凶之效，對於天帝級的存在而言，效用微乎其微……但是對於我等逃命而言，還是能有巨大作用的。」

  「天界的大道，似乎遭到了吞噬，正在不斷動搖，再無支撐，便要崩塌。」袁正風看向上方，說道：「大戰已經開始了。」

  「或許對於神皇而言，這一場敗了，祂們還能去到過往，繼續再戰，但對於這個時代的我們來說，毀滅了，就終究是毀滅了。」鬼谷靈官這般說道：「走罷。」

  ——

  渡世金船已然起航。

  李正景心中知曉，當今時代，除非天帝、神皇、造化天尊親自出手，否則再也沒有能夠打破渡世金船的存在。

  而在祂們眼中，渡世金船便如同螻蟻那般，根本不足入眼。

  只要不是渡世金船到了祂們的眼前，祂們也懶得揮手將之毀滅。

  而兩頭真仙上境的白鸞神鳥，位於渡世金船之上，冥冥之中，趨吉避凶，就算迷失方向，也會遠離危險，避免去到諸位天帝級強者的眼前。

  如此，李正景便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大戰開啟了。」

  李造化說道：「神皇與造化天尊互相制衡，不敢讓對方變得更加強大，想必神皇不會讓造化天尊前來將你吞噬，收回你的天族本源，從而完善自身……」

  停頓了下，李造化又道：「船神的那半份天族本源，我助祂穩固渡世金船的根基之後，已經收回來了，造化天尊也不會對祂出手。」

  「如果我猜測不錯，祂們應該會開始聯手，克制天帝。」

  李正景說道：「在這半步超脫的境界之上，天帝是走得最為遙遠的，而今天公以及陰天子的權柄，都歸到了祂的身上，祂將會變得更加強大……造化天尊和神皇，絕不會坐視祂變得更強。」

  「也是，對於天帝來說，這是最後的機會，而對於祂們兩位來說，只要制住天帝……這個時代毀滅之後，再往上的時代，就是祂們二者之間的爭鬥。」

  李造化這般說道：「祂們當前最重要的，便是制止天帝，所以你目前可以安心踏破天帝境了，只是有一點，我至今有些不解。」

  李正景當即明白，說道：「你指的是在我元神之中的三清仙印？」

  李造化點頭說道：「當時天帝只要收回你的三清仙印，比祂如今收回天公權柄和陰世大道，要更加簡單！儘管你死之後，天族本源可能會在冥冥之中，重新歸於造化天尊的身上，但對於天帝來說，這或許不是威脅……至少是利大於弊的。」

  李正景微微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祂為什麼沒有直接對我出手，但只要我踏破天帝境，這一切便都明白了。」

  李造化聞言，往後退了一步，沉聲說道：「諸天萬界，億萬生靈，你心有不忍，我代你去守護。」

  光芒閃爍，眼前一切消去。

  李造化已經動身。

  而中央天宮之中的李正景，開啟了所有的陣法。

  他屏蔽了中央天宮以外的所有動靜，一心踏破天帝境。

  只有踏破這個層次，才有資格在天帝、神皇、造化天尊三者的大戰之下，去守護受到波及的眾生……而這眾生之中，也包括了他本身。

  如果無法踏破這個層次，李造化或許可以保他安然無恙，但也只能保得一時，這個時代，終究是要毀滅的。

  只有掌握了更加強大的力量，才能去跟這些老傢伙博弈。

  ——

  無盡的洪流，浩劫席捲開來。

  神皇與造化天尊，自天外歸來，殺向了天帝所在的方位。

  而李造化現身出來，在極為遙遠的地方，法力浩蕩，形成壁障，將身後一切，盡數切割，流放於虛空之外。

  儘管天外沒有靈氣，位於其中的修行者，以及仙神，都將日漸衰弱，但好過當下徹底覆滅。

  也許在這些被切割的世界裡，將來的生靈，都無法修行。

  但眼下已別無他法。

  「我法力有限，無法在三大天帝境的爭鬥之中，護得諸天萬界，全然無損，便也只好將諸位放逐天外虛空了。」

  李造化往後施了一禮，說道：「無法切割的地界，我將盡力守護……只要此番未死，將來若有希望，我會在茫茫虛空之中，將諸位尋回。」

  他這樣說著，心中頗有感嘆，如果天帝無法踏破至高界限，這個時代便會被徹底打滅，流放天外虛空的各界，最後也難逃毀滅的結局，

  如果天帝徹底超脫，那麼這諸天萬界的所有一切，都將在天帝一念之間而更改，無論古今，皆瞬息而改。

  在這樣的存在面前，無論是做什麼舉動，都是無用的，甚至連他們的存在，都在天帝動念之間。

  唯一的方法，便是他自身，或者李正景，可以登臨至高之位。

  但顯然以眼下局勢而言，他與李正景，遠遠比不得天帝、神皇、造化天尊。

  對於這個時代，李造化心中沒有方向，但是又不甘坐以待斃，所以他將希望放在了李正景的身上。

  只要李正景可以指出方向，那麼他就有了方向。

  ——

  中央天宮之內。

  李正景將金色書頁、三清仙印、自身元神道果，盡數熔煉。

  這是他唯一可以踏破天帝境的方法。

  他不知道要耗費多久，但除此之外，再無其餘方法，可以讓自身變得更加強大，去抗衡這諸天萬界有史以來最強大的三位至強者。

  熔煉一切，自成大道，觸及規則，於冥冥之中，他似乎察覺到了前方的坦途大道。

  對於此前萬年，分割天界的五大帝境強者而言，帝境已經是祂們的盡頭，尋找了萬年光景，也沒有得以走得更遠……但李正景從一開始就明白，帝境只是新的起點，而並非盡頭。

  「三清仙印，帝君沒有收回的權柄……」

  李正景心道：「再加上金色書頁的神妙之處，踏破這一層，並沒有想像之中那般艱難。」

  他這樣想著，沉入了無盡的感悟之中。

  歲月流轉，乾坤變幻。

  外界無盡的爭鬥，波及萬界，所過之處，盡數毀滅。

  但都與李正景再無關係。

  他這一場閉關，不知過了多久。

  ——

  茫茫天地，一片虛無，全然化作了虛空。

  歲月在這裡沒有任何的作用。

  這裡仿佛天界以外的虛空世界。

  但這裡分明便是天界。

  不知過了多久，便見一道身影，緩緩行走在這茫茫虛空之間。

  祂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迷茫。

  天界毀滅了。

  人間也毀滅了。

  陰世早已不復存在。

  似乎只剩下了祂。

  「怎麼會這樣……」

  祂低語著道：「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覆滅了，那麼我為何還在？」

  所有的一切，漸漸清晰。

  他記得這一場閉關，是為了踏破天帝境，從而迎戰三大至強者，守護眾生。

  但是等他李正景踏破了天帝境的門檻，所有的一切，便都消失了。

  他想要守護的一切，都徹底毀滅了。

  非但如此，就連天帝、神皇、造化天尊，都消失不見。

  但唯獨他本身，依然存在。

  「祂們終究打碎了這個時代，毀滅了所有的一切？」

  李正景站在這無盡虛空之中，低語道：「可若是連祂們都盡數隕落了，我又如何存活了下來？」

  一切都消失了，莫說是嘗試突破天帝境的李正景，就算是當下已經成就天帝境的李正景，也應該盡數毀滅才是。

  可是偏偏他留下來了。

  他成為了這個時代，唯一存活的人物。

  而這個時代，就連大戰之後的廢墟都沒有，只剩下了虛空，沒有了半點靈氣。

  他一度懷疑，這是超脫之後的至高所在，凌駕於所有的一切之上。

  但他動念之下，也不能造就任何存在，他依然只在天帝境，而沒有超脫。

  他看向了金色書頁，但發現金色書頁的內容，化作了一片空白，如同他當年尚未修行之時那樣，沒有任何動靜。

  半晌之後，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望一眼。

  在他身後，忽然浮現出虛幻光景。

  那是一座巨大的宮殿，陣法林立，威勢無窮。

  而在陣法殿宇之中，高座之上，一人盤膝而坐，閉目不語，渾身氣機動盪，頗為不穩。

  而那人的面貌，竟然與自身，完全相同！

  剎那之間，轟然震鳴！

  李正景心中升起明悟，打破了迷茫！

  他睜開了眼睛，看見的是中央天宮！

  「剛才那是……」

  李正景眼神之中，變幻不定，低聲道：「未來的場景？」

  未來的一切，都已毀滅。

  但當前的時代，依然在大戰之中。

  ——

  轟！！！

  東天界碎成了千百片，不知多少仙神隕落當中！

  李造化回望一眼，露出激動之色。

  「終於成了！」

  「……」

  而在另外一端，神皇與造化天尊，正合力對戰帝君。

  也在這個時刻，忽然停頓了下來。

  場中陷入死寂當中。

  許久之後，才聽神皇出聲道：「他成就天帝境，便悟通了歲月時空，超脫了半步。」

  「他是經歷過生死的人。」

  造化天尊看向了天帝。

  三者之中，唯獨天帝，神情依舊。

  「你早就知道，他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一旦踏破此境，就等同於半步超脫，擁有跟我們共同爭奪至高之位的資格？」

  神皇出聲說道：「你就不怕，他奪了你的位？」

  帝君含笑說道：「這是我最後的時代，也是李正景最後的時代，無論是我還是他，都將在這個時代，決出勝負……」

  祂背負雙手，緩緩說道：「兩位打算聯手，將我壓制住，打碎這個時代，讓我失去最後的機會！你們再去過往的時代里，爭奪那至高之位……但現在，你們需要壓制的，除我之外，還有李正景！」

  祂看向中央天宮，說道：「李正景，你我既是競爭的大敵，也是需要此刻聯手，為自身謀求最後一線機會的盟友……這一場戰，不能缺了你！」

  「所以我來了。」

  中央天宮方向，一道金光，幾乎橫貫天界。

  李正景立身其上，俯視下來，說道：「造化天尊，太初之眼，偏要頂著一副千幻神君的面孔，令人作嘔……」

  帝君淡淡說道：「那麼我便選神皇了。」

  神皇默然不語，看向造化天尊。

  而造化天尊只是嘆了一聲。

  「既然到了這一步，便看我等四位，誰能踏破這最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