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2024-09-14 23:41:31 作者: 種瓜

  Chapter 55

  鍾晚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從演播廳那層樓下去, 走到停車場,再跟阿吉客套幾句,上車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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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 小宋坐在旁邊跟她重複後幾天的安排。

  明後天港島有颱風預警,她的下一場GG拍攝恰好在三天之後, 時間不衝突,因為回程的機票也定在了大後天。

  鍾晚只聽進去這幾句,待車子發動後,小宋又在說有關GG拍攝的事, 她只覺得耳邊響著人聲,卻全然沒心思往心裡記。

  小宋見她沒反應, 輕推推她的胳膊:「鍾晚姐?」

  鍾晚轉頭看她一眼, 默了下說:「不急,等拍攝前一天再說吧。」

  小宋:「也好。」

  駛出停車場, 這會兒路上有些堵車,灰沉的天上飄著小雨,一絲絲落在前前車窗上, 雨刮器一下又一下,慢吞吞地掃來掃去。

  鍾晚以前和梁序之的那段往事只跟喬姐提過, 小宋和團隊裡的其他人都不知情, 只知道她曾經在港島發展時, 合約是簽在萬泰影業的。

  車子停在一盞紅綠燈前時,小宋轉過頭,忍不住感慨:「沒想到剛才我們出演播廳的時候遇到的, 居然是萬泰集團的董事長。鍾晚姐, 你是之前在萬泰影業的時候跟他認識嗎?」

  鍾晚含糊地應了聲:「算是吧。」

  小宋繼續感嘆:「他真的長得好帥,就是那種成熟冷感禁慾系, 而且看起來也挺年輕的。我原來以為做到集團董事長這種位子t的,都得是老爺爺了,再不然就是中年大叔,而且還是萬泰這麼大個集團。」

  鍾晚沒法在她面前發表有關梁序之身份和外貌的評價,沉默幾秒,生硬地把話題繞開:「明後天你們休息就行,沒有工作安排,我這裡也沒什麼需要幫忙的。就是這兩天港島天氣不好,如果你們要出去逛,也別跑太遠,酒店附近商場就挺多的。」

  小宋答應一聲,便也很有分寸地沒再談論有關萬泰或是梁序之的話題。

  .

  翌日晨起,鍾晚按了床邊的控制按鍵拉開窗簾,看到窗外的天色昏沉得不像是早上,反而更像黃昏。

  大概是在颳大風,空中滿是被捲起來的沙塵,天邊的雲都幾乎被染成了淺棕色。

  洗漱過後,鍾晚叫了酒店外送的早餐上來,順手打開電視。

  港島電視台正在播晨間天氣預報。

  「颱風將於13日下晝到今晚夜間登陸港島。特區政府已提前作好準備,召開跨部門督導委員會議,由政務司統籌、保安局督導,就水浸、倒樹、救援、交通等各方面情況提前部署,制定應急和颱風過後的善後預案……」*

  這粵語播報的內容也是熟悉的,好像跟三年前颱風來臨之前通知的一模一樣。

  吃過早餐,鍾晚打開微博,照例發了一組九宮格的plog,分享最近的生活。

  微博剛一發出,下面的評論就有一百多條,大部分都是問她ip怎麼在港島,還有幾個廣府ip的粉絲提醒她注意颱風。

  快到中午,小宋給她發來微信,問她能不能借用房間的廚房,煮點海鮮。

  小宋說剛才逛超市時看到很多打折的海鮮,比杭市賣得還便宜,她不小心買多了,擔心留到後天帶回去不新鮮,不如就地煮了,但她的房間裡沒有廚具和電磁爐。

  鍾晚性格一向隨和,沒在這種生活小事上跟團隊的人划過界限,她自己也不介意這些,能幫就幫了。

  答應之後,沒多久小宋就上樓來敲門了。

  「鍾晚姐,我還賣到兩隻很大的龍蝦,正好我們一人一隻,直接用水煮,熱量應該也不高。」

  「行,鍋和盤子這些應該柜子里都有,你去廚房找吧。」

  鍾晚穿著吊帶睡裙,依然回到客廳,蓋了條毯子繼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小宋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鍾晚姐,你房間裡好黑啊,天這麼暗也沒開燈。」

  鍾晚指尖僵了下,把毛毯往上扯扯,似是隨意的語氣:「你想開就打開吧。」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梁序之這個人好像已經成了她記憶的一部分,久久揮之不去,只能選擇融入和接受。

  她甚至沾染了許多他的習慣,有些那兩年多潛移默化的影響,有些是出於需要。

  開始不習慣夜裡屋中燈光太亮,喜歡只留幾盞最暗的。

  嘗試過一種有巧克力味的香菸,但吸進口中的煙氣卻格外苦澀。

  也開始圖方便,讓助理準備各種冷食當早餐;開始在沒工作時買一些黑色的衣服出行時穿。

  ……

  小宋處理完海鮮,往鍋里添好水煮著,廚房那邊發出咕嘟嘟的聲響。

  一切場景都似曾相識,同樣是颱風即將來臨的陰霾天,同樣是這家酒店的行政套房,同樣是她的助理在廚房煮東西。

  只是,現在才真正是物是人非。

  小宋買來的海鮮還沒煮好,鍾晚的手機就先響起,來電顯示是宋越歆,昨天錄完訪談她給她留過新的手機號碼。

  鍾晚接起來,宋越歆在電話里說:「晚晚,你這會兒在萬泰影業近嗎?我剛從這裡出來,外面天不好,風挺大的,離得近我們就一起吃個午飯?如果遠就還是下回。」

  「挺近的。」

  鍾晚報了她現在酒店的地址。

  宋越歆笑道:「那太好了,很近,我過去找你。正好那家酒店三樓的餐廳味道就不錯,我們大概十五分鐘之後直接在三樓見可以嗎?」

  鍾晚站起身,往起居室走,「好啊,那我現在下樓。」

  為了圖方便,她套了件oversize的黑色連帽衛衣,去廚房跟小宋打過招呼讓她自便,等時間差不多,下電梯去三樓。

  .

  維港邊這家萬泰酒店三樓的餐廳主打精緻的地中海菜式,沒設包間,但因為桌數不多,消費又很高,平時過來的人並不多,環境也算是安靜,一般都是酒店的住客過來用餐。

  桌與桌之間用屏風隔開,保證了一定的私人空間。

  梁序之今天約了人在這裡談事,是梁穆遠的舊友,廣府人,大約五十多歲,名叫喻崇禮,這幾天也住在樓上,秦助理幫忙訂的房間。

  喻崇禮在廣府經營一家大型的建材企業,跟萬泰地產常年都有合作關係,此來是和梁序之及集團其他高管商議有關下半年的合作項目。

  正事談完,桌上的餐食兩人都沒怎麼動,按輩分和年齡論,喻崇禮也算是梁序之的長輩,後來侍應生又添了一輪茶,他笑著問起:「序之今年也滿三十了,沒考慮成家的事?穆遠還在的時候,好像有撮合你和謝家女兒的想法。」

  梁序之擱下杯子,淡聲道:「這事早就算了。我和謝小姐連面都沒見過幾次,談婚論嫁不合適。」

  喻崇禮讚同道:「我也是這個想法,以梁家在港島的實力,沒必要考慮商業聯姻,更何況現在時代不同了,年輕人自由戀愛離婚率都這麼高,更不用說把兩個完全不熟的人強行撮合到一起。」

  「不過還是趁著年輕,找個喜歡的人結婚。人這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除了事業,愛情也是必不可少的。當然,這說到底還是要看緣分。」

  梁序之無意跟他談論自己的婚戀與情感問題,轉而說:「聽說喻董跟太太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以前也常聽家裡長輩說起您和太太年輕時候的事。」

  喻崇禮笑道:「是啊,一晃眼我們結婚竟然都三十年了,當年談戀愛的時候,不止家裡的親戚,連身邊的朋友都不看好。」

  他和太太的愛情故事流傳度高,也有他自己總喜歡講的原因,幾乎稍微相熟些的人都聽他反覆講過好幾回。

  今天也不例外,喻崇禮順著剛才的話繼續說:「我跟她是在義大利留學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們都剛滿二十,她在我學校旁邊那條路邊賣花。我經常路過,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後來約著去散步、看歌劇、看電影。」

  「談戀愛的時候大家都不看好,因為她家裡條件很差,還是義大利人,我的情況序之你也知道,父親當時在政.府部門任職,其他幾個伯父都在軍隊。」

  後來就是很羅曼蒂克的一段,喻崇禮為了愛情甚至想留在義大利,他現在的太太也想為了他來中國。

  兩人持續了長達十年的異國戀,太太來到中國,他也不顧家裡的反對和她結婚。

  這個故事喻崇禮不知已經講過多少遍,此時跟他說起,臉上還是掩藏不住幸福的笑容。

  梁序之聽完,有些好奇地問,他們當年怎麼就確定,雙方都可以克服任何阻礙,一直在一起。

  喻崇禮喝了口茶,笑說:「當然不能確定,畢竟未來的事有誰說得准呢。但我們都覺得,感情的事更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說實話我當時也不一定完全定出她的想法,但我一直都很堅定,她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片刻,梁序之淡笑了下,未作聲,也端起茶杯。

  .

  鍾晚跟宋越歆在三樓餐廳門口見面。

  從前她還住在這裡時,這家餐廳客人一直都不多,不論何時過來都只有零星幾桌有人。

  也許今天外頭颳大風,酒店的住客不想遠行,都不約而同選擇在樓內用餐,因此人也多了。

  她們被侍應生領進去時,經過的每個屏風後頭幾乎都有食客。

  兩人坐在了臨窗的一桌,視野極佳,只是每人還要額外付三百港幣的餐位費。

  點好菜後,宋越歆看著她笑問:「晚晚,你新簽的公司怎麼樣?跟公司老闆、經紀人他們還處得來嗎?」

  鍾晚道:「都挺好的,經紀人也很認真負責。」

  「那就好。」

  宋越歆早就聽說過她跟梁序之斷了,但也不會刻意去問她。

  畢竟這圈子裡類似的關係,聚聚散散也都再正常不過,沒人會奢求有多長久。

  可雖然不打聽私事,八卦還是要聊的。

  一頓午餐的時間,宋越歆把這一年來港島藝人們的各種動向傳聞都給她說了個遍,譬如哪對模範夫妻又有婚外情了,哪個演t員也要去內地發展了,哪個歌手跟國外的模特在談地下戀。

  說到最後,宋越歆壓低聲音,神色有些猶豫地說:「我還聽說一個澳城那邊的八卦,好像跟梁先生有關,不過,你如果不想聽有關他的消息,我就不說了。」

  鍾晚好似雲淡風輕地擡了下眉:「這有什麼的,反正都過去了。」

  宋越歆:「就是經常在那邊賭城裡撈錢的幾個模特,因為得罪梁先生,在圈裡被封殺了,公司跟她們提前解約,澳城的幾家賭場和夜總會也都不讓她們進,算是被斷了財路吧。」

  鍾晚:「得罪他?」

  她想不出那些跟梁序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是怎麼得罪他的。

  宋越歆:「我聽澳城的朋友說,是那幾個人說了梁先生和你的閒話,說的挺難聽的,正好還被他聽到。」

  鍾晚抿了抿唇,想起去年年初去澳城那回,也能大概想像到是多難聽的閒話。

  宋越歆笑:「晚晚,你們斷了也有一年了吧?這一年,梁先生也都沒找過新的人,我還聽說那幾個得罪他的人里,有一個擅長化仿妝,當天接近他的時候,還特意化成和你很像的樣子。」

  「…啊?」

  鍾晚擡起頭,微張了張口,但最終也沒說出什麼來,只將頭髮往後撥過去。

  宋越歆見她沒搭腔,以為還是介意聽到,笑了笑,很自然地把話題轉到別處,跟她聊起澳城其他幾個演員的事。

  .

  外面的風看著比上午小了些,宋越歆還要回家,兩人吃完午餐,便沒再約下一場。

  叫侍應生過來買好單,宋越歆挽著鍾晚的胳膊往餐廳門口走。

  中途,宋越歆往窗外看,「好像明天台風就要來了,我看附近其他幾棟樓,玻璃窗上都用膠帶貼了米字,防止玻璃被吹碎傷到人,這家酒店怎麼沒貼呢。」

  鍾晚順著她的視線掃了一眼,隨口道:「這棟酒店用的好像都是防爆玻璃,所以不用貼。」

  這似乎是三年前梁序之跟她說的。

  鍾晚剛答完,正要邁出餐廳的門,總覺得背後有什麼熟悉的人在看她。

  這個角度,連餘光都沒有看見人影,但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鍾晚轉過頭,再次毫無心理準備的看到梁序之在她身後。

  想到剛才她跟宋越歆說的那句回答就出自於他,她的耳朵都瞬間變得通紅。

  宋越歆此時也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到梁序之,視線停滯兩秒,而後很自然地笑著打了個招呼:「欸,好巧,在這遇上樑先生。」

  宋越歆熱愛交際,這麼多年在港島各種商業酒會和宴席去過不少,認得梁序之這張臉。

  梁序之目光從她臉上划過,似乎是並不認識她,微頷首應了聲。

  宋越歆還欲再說兩句,就看見梁序之的視線定定停在鍾晚臉上。

  她又看了看身邊的鐘晚,雖然一言不發,但神情也是充滿侷促,臉頰好像都泛起一層紅暈。

  雖然不明就裡,但宋越歆還是假裝看了眼手機,而後很識趣地笑道:「我司機還在樓下等,外面還颳風,我先行一步。」

  鍾晚還沒反應過來,宋越歆就踩著高跟鞋箭步如飛地離開了。

  已經過了正餐時間,餐廳的客人大多離開了,門口除了他們就空無一人。

  鍾晚正猶豫她離開前要不要也打個招呼,轉念一想又覺得算了,往門外的方向走。

  剛走出沒兩步,聽到身後梁序之叫她的名字。

  「鍾晚。」

  她應聲回頭,僵硬地扯了扯唇:「…怎麼了?」

  梁序之看著她,似是很自然地問:「這次過來待多久。」

  他的嗓音有些喑啞,像是夜風緩慢拂過粗糙的沙礫,眼眸深沉,像從前一樣說話時沒什麼表情,很沉靜的樣子。

  大概是非工作場合,今天梁序之身邊沒任何人跟著,也沒穿西裝,黑色羊絨風衣裡面是件半高領的黑色毛衣,領口在喉結下方,露出脖頸間一截冷白的皮膚。

  兩人隔著大約一步遠的距離,她穿著平底鞋,跟他對視時微微擡起頭。

  鍾晚定了定心神,也用尋常的語氣,答道:「三天,後天就回了。」

  梁序之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四周一片安靜,只能聽到窗外呼呼作響的風聲。

  他緩慢出聲:「這幾天還是住在這裡?」

  『還是』二字鍾晚不敢深想,她只點了點頭,「對,萬泰影業那邊安排的,應該是考慮到離錄節目的地方近。」

  除去昨天那次在公司見面,旁邊還有一堆人。

  現在這樣再次跟梁序之面對面交談,鍾晚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無端想起去年初秋他們在烏繼山教堂外見的最後一面。

  梁序之最後同她說的話是:離開我。

  也是她那幾個月來一直期望,一直向他祈求的。

  鍾晚攥緊衣角,極力管理好此刻的表情,不想讓他看出任何端倪。

  不知是在隱藏什麼不應有的情緒,還是僅為了留住體面。

  梁序之「嗯」了聲,依然停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

  須臾,他嗓音低沉地問:「林叔堵在路上,一時半會還到不了。有空去喝杯咖啡嗎?」

  旁邊就有家咖啡廳,在同一層樓。

  鍾晚鮮少聽到他這種向她徵詢意見的語氣,至少是在最後那幾個月的相處中。

  有種難以名狀的微妙感受,讓她覺得他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她聲音很輕,勉強地笑了笑:「不了。梁先生,我…助理還在樓上等我。」

  梁序之沒有再堅持,平靜地注視著她,「好。」

  「鍾晚。」

  鍾晚輕抿了下唇,目光跟他交匯在一處,等待他的下文。

  梁序之微垂著眼,沉聲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什麼?」

  鍾晚確實很茫然,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

  兩人交談的時間也有幾分鐘,離得不遠,她看到他比一年前似乎憔悴了些,雖然面容依舊,氣場仍然是足具壓迫感的凌冽,但神色卻難掩疲憊。

  「後來一直想過跟你說,但總覺得好像…」

  梁序之語氣中完全聽不出情緒,但並不像是他一貫在人前高高在上的那副姿態。

  他似乎也很不適應說這樣的話,默了幾秒,才繼而往下道:「為著去年那幾個月,那樣對你…很抱歉。」

  鍾晚聽到,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心口涌,鼻尖也莫名其妙有些發酸。

  她聽懂他在說什麼,他的語氣也不可謂不真誠,但她完全沒有接受過歉意之後的釋懷,心中有道裂痕好像還就此被撕扯得更寬了幾寸。

  她這時才乍然發覺,離開港島後,她好像就從未因那些事再怨過他。

  鍾晚輕沉出一口氣,聲音都很僵硬:「…沒事,現在不都過去了嗎,而且…」

  她好像不再能說得下去,正好手機振動了兩下,應該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消息。

  鍾晚擡了擡手機,有些艱難地出聲:「我助理在催我,我…要上樓了。」

  梁序之凝視著她,還是那種仿佛能把她整個人都洞穿的視線。

  「好。」

  但他沒再說其他什麼,只低聲道:「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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