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家姑姑氣結，如果不是她傻將私房錢都搭自己的兄妹了，今天會到這地步嗎？拿那麼一大筆錢，她需要經過丈夫公婆，丈夫已經明說了，只有大哥拿錢，他才給拿，大哥拿多少他們家就拿多少。

  姑父牽著顧安寧的小手，下了火車，顧安寧的眼睛紅腫不堪，姑父嘆口氣，給她買了兩個茶葉蛋，放到她的手上，拉住顧安寧的手，為她整理著頭髮，囑咐著：「安寧，你聽姑父說，你奶奶最喜歡你，別讓她看見你哭，堅強點……」

  不是他冷血不救，而是他實在看不慣那兩個，憑什麼大家都是子女，出錢的卻是他家？

  顧安寧進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是平時病了，可是奶奶有都是辦法讓她好起來，醫院的走廊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想回家，可是她不能，醫院的牆角刷著綠色的油漆，水泥的地面，到處有哭聲。

  

  從小到大最疼安寧的、愛安寧的、懂安寧的、知安寧的都是躺在裡面的那個面臨死亡的老太太。

  味道真的很刺鼻，明明已經沒了的淚水又再度流了下來。

  顧安寧推開門，走進去，屋子裡有很多的人，本來就是幾個人一個房間，顧安寧走到病床前，她伸出手去抱住那個瘦瘦小小的躺在床上的老人，努力讓自己笑得不見眼睛。

  「奶奶我想你了……」

  顧奶奶也是笑得合不攏嘴，是進到醫院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著，拉著顧安寧的手。

  明明是很溫馨的場面，可是顧家姑姑卻來了脾氣，如果不是給老大家養孩子，也許她媽就不會有事。

  「你們都出去，我要和安寧說說話……」顧奶奶揮著手。

  就算是能治她也不治，那些錢夠一家子生活好幾年的，她哪裡有那麼尊貴的身體，她只是捨不得顧安寧。

  老大兩口子都是自私的人，看樣子指望他們對安寧好點這個不現實，這孩子她是真放心不下啊，要怎麼給孫女留一條後路？

  顧家姑姑去拉顧安寧的身體，將她拉到一旁指著安寧的臉罵著：「要不是這個掃把星你今天會有病嗎？都是帶她給累的……」

  顧媽媽這話自然就不愛聽了，什麼叫給她帶孩子累的？

  「你怎麼說話的？」顧媽媽衝上前和顧家姑姑打成了一團。

  顧爸爸和姑父上前去拉，兩個女人從病房裡打到病房外。

  顧媽媽的眼睛被顧家姑姑打了兩拳，不過她也沒占到便宜，頭髮被顧媽媽耗下去一大把，半張臉也是腫的。

  顧家姑姑一邊哭著，一邊看著自己的丈夫：「咱們拿錢給媽治吧……」

  姑父身體一僵，他淡淡地朝顧家姑姑看去，顧家姑姑本就在看他，目光交觸的剎那，她心下一抖。

  姑父站起身背對著顧家姑姑：「我爸媽今年賠了多少你也知道，我們家現在的錢都在那裡放著呢，我不是不讓你孝順，之前無論你搭你媽或者你哥你妹多錢我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個不字，可是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點，那是你的媽媽也是你妹妹你哥哥的媽媽，還有我們家現在的狀況……」

  說著姑父將帶來的一萬塊錢交給了顧家姑姑。

  家裡就這些錢，要怎麼做就隨她吧，自己娶她的時候看中的就是她的孝順。

  顧家姑姑……猶豫了。

  顧奶奶拉著顧安寧的手，讓她上床，顧安寧脫掉鞋子，躺在奶奶的一側，顧奶奶將顧安寧抱在懷裡，親著她的額頭。

  「安寧，你聽不聽奶奶的話？」

  顧安寧點點頭，眼淚順著眼眶就掉了下去。

  「奶奶要你發誓，今天我和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不許說給第二個人聽，不然就讓奶奶死不瞑目……」

  我的乖孫，這個世界並沒有你想像中的如此乾淨單純，奶奶能為你做的就是留一條後路給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要相信自己，奶奶不會離開，奶奶會一直陪伴在你的左右。

  顧安寧渾身僵硬著，瞪著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奶奶。

  顧家姑姑最後還是一咬牙，將錢交了，一個字，治！

  顧家姑父真的很失望，眼看著他們交的錢一天一天的減少，可是另外的兩家像是沒有反應一樣，老太太的小女兒半個月會來一次醫院，帶著自己做的一鍋蛋糕，顧爸爸是負責一天三餐。

  顧家姑姑的臉迅速瘦了下去，可是半個月後醫生搖頭，說已經擴散了，還是回家吧，在花多少錢都沒用了，顧家姑姑攤在地上。

  顧媽媽回到家之後風涼的說著：「你看吧，幸虧當初我們沒花錢，不然都扔海里了……」

  「你能不能別說了？」顧爸爸吼了一聲，他真的很煩，顧媽媽想著這次就算了，念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放過他，進了屋子去看女兒的功課做的怎麼樣了。

  日日夜夜的深愛，深如大海般的純愛，顧安寧拉住奶奶的手，要記住，拼命記住此刻。

  顧奶奶還是回了老家，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說白了就是在挨日子，顧安寧放學回來就拉住奶奶的手，然後在做功課，相伴多年，日日相伴，她對奶奶的愛已經超越了母親，甚至在內心深處這個就是她的母親，她的媽媽。

  從夢中驚醒，滿臉的汗水，顧安寧馬上去看身邊的人，握住奶奶的手，確定奶奶的手還有溫度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顧奶奶的精神越來越萎靡，其實大家都很清楚，時間不多了。

  安寧放暑假，她整日陪在奶奶身邊，拉著奶奶的手，不肯鬆開。

  顧奶奶疼的時候會用力的去握她的手，她總是反覆交待著：「安寧……答應奶奶要好好讀書……」

  顧安寧低著頭，倔強的不肯回話，心裡很苦，不是疼，而是苦。

  「為什麼不回答……」顧奶奶的聲音里含了一絲懊悔，生平第一次她伸出手打了顧安寧，一巴掌打在她的頭上：「奶奶要你好好讀書……」

  顧安寧死死咬住下唇，身體微微顫抖著，唇中有血的腥氣，不念書，只要不念就可以將錢省下給奶奶治病，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