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脈

2024-09-14 23:22:26 作者: 雪廊

  地脈

  地底的顫動就像毛毛細雨, 並不明顯,胥清心中雖有疑惑,神色卻如常, 看著道宗的飛行器越飛越遠。

  而此時, 東淵大軍察覺到了異常, 蕭重離立即下達指令:「全軍撤退。」

  胥清也肅了神色, 問白石劫:「法陣啟動了?」

  白石劫道:「有人動了法陣, 不過還來得及, 我在這法陣上設了三十三重機關,沒有十天半個月,是破解不了的。」

  

  「你確定?」

  「除非我自己親自毀去,或獻祭三十三個與我血脈相連的族人……」說到此處,白石劫如同一隻猛獸, 陡然看向風雲變幻的戈壁深處,眼神沉得可怕。

  胥清一愣:「你的族人?你還有……」

  說到此處頓住,白石劫確實還有族人,他的母族,狐族!

  白石劫的母親是狐族,即便他生下來天有異象,他本身也不是一隻狐貍,但確鑿無疑的, 他身上流著部分狐族的血。

  如果他用自己的血脈壓制或製造一些陣法, 有心之人自然可以從他的母族下手。

  白石劫揮手便是一道通天的金光結界, 幾乎罩住半片戈壁,阻隔在東淵大軍與戈壁之間。風聲獵獵, 紅箬紅裙飄蕩,說:「我去瞧瞧。」

  「不, 你去烏乞族看護神樹。」白石劫說。

  紅箬不解:「這時候提什麼神樹?」

  「讓你去你就去。」

  「……好的呢,老闆。」紅箬翻個美美的白眼,對胥清說,「回頭見啊。」

  胥清點頭,「回頭見。」

  白石劫看向胥清,胥清不待他開口便說:「我跟你一起。」

  如果深淵真的開啟,至少胥清可以帶白石劫走。

  白石劫牽住胥清的手,「別那麼嚴肅,不是什麼大事。」

  胥清想起宋懷塵的話,總覺得別有深意,面上還是故作輕鬆,說:「如果戈壁真的變成的深淵,我就繞路回東淵,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石劫道:「就算為了每天讓你吃上東淵的包子,我也不能讓這裡變成深淵。」

  「……」

  胥清扭過頭,對蕭重離說:「師弟,你守在此處,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過來,我能保全自己。」

  蕭重離眉心微蹙,「我相信師兄。」

  嘴上這麼說,以蕭重離的性格,若是胥清真發生點什麼,是不會不管的。胥清心知肚明,但他還是要說這麼一句,哪怕讓人放一兩分的心也是好的。

  法陣設在戈壁以東,接近兩族交界,此處地勢平坦,有人想在這裡做些什麼,千米之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果然有數十隻狐貍!

  紙鶴落下,胥清跳到地上,立即探這些狐貍的氣息,無一例外,都已經死了——只有死了,才會現出原型。

  胥清看向白石劫,用悲切的眼神的告訴他,沒救了。

  白石劫張開五指,以一股的柔和的妖力擡起這些狐貍的屍身,抿緊薄唇,五指用力一握,這些狐貍盡成塵沙,隨風而散。

  「狐族不問世事已久,專注修仙問道,是我害了他們。」白石劫說。

  胥清難受道:「不是你害的,是旁人害的。」

  「五百年前我屠殺妖族五十萬,不可能沒有餘孽,他們的子孫恨我,卻不敢來尋我復仇,就拿狐族開刀。」白石劫已然釐清原委,「這些狐族死於風乾術法,將血抽得一滴不剩,能用此術法的,只有風靈族。」

  風靈族胥清有所耳聞,「就是那個喜歡吃小孩的鳥妖部族?」

  風靈族名字氣得頗有靈氣,實則是一種萬年前就存在的鳥妖,這部族隨風而居,每到一個城鎮,就會偷吃那個城鎮三歲以下的小孩,因而風評極差,便是在妖族也是受到歧視的。

  就是這樣一個部族,靠著奸詐狡猾的本性,曾在老妖王麾下混得一席之地。後來白石劫上位,將風靈族一網打盡,卻還是有漏網之魚。

  「狐族的血已經滲透到法陣了嗎?」胥清問。

  風靈族已經跑了,眼下之事要緊,白石劫冷笑道:「他們光知道用我族人的血可以啟動法陣,卻不知需要多少人的血。」

  胥清一怔,剛才光顧著傷懷,沒有細數狐貍的數量,大概二十多隻?

  白石劫眼睫低垂,問胥清:「想看看法陣究竟是什麼樣的嗎?」

  胥清點頭。

  白石劫抓過他的手,一手結印,腳下頓時金光湛然。

  胥清眼前大亮,身子一沉,整個人便掉了下去,好在白石劫還在拉著他手。這感覺就像從神樹進入秘境,視線清晰時,眼前已別有洞天。

  一條長河般的地脈,發著淡淡的光,無數細小的分枝,像一棵畫在地上的大樹。

  胥清認得這是什麼,在神界他見過這樣的圖冊,凡人的世界裡,天上有天道,地上有大地之神,大地之神守護大地,也是守護地脈。

  地脈就是一個小世界的氣運,若是地脈興盛,表示運道極好;若是地脈乾涸,則代表這個世界離消亡不久了。

  地脈旁的地脈水,是世上最純淨的水,有地脈的地方,就是大地之神主要的看護之地。

  「戈壁下有地脈!」胥清頗為驚喜,「有了大地之神的守護,也許這裡不會變成深淵。」

  白石劫覷著青年,「你知道的挺多。」

  「……」胥清反問,「你不是說帶我看法陣?」

  白石劫帶他走在黑暗中,靠近地脈,掬起一捧水說:「這個就是最厲害的法陣。」

  「?」

  「有地脈的地方就有地脈水,地脈水很乾淨,能洗去世上一切的血腥、污穢。它可以給世間萬物帶來莫大的好處,但若是侵犯它,地脈就會發生變動。」

  胥清有了猜測。

  白石劫彎起唇角:「地脈一動,就會發生地動。而我的血,會讓深淵沸騰。」

  「地脈之下,本就有深淵?」胥清問。

  「若有廝殺,處處都是深淵。」白石劫道。

  胥清朝上看去,雙瞳隱約映入一道法陣的光芒,「所以你布下的法陣,其實是為了防止廝殺的血污染地脈水,防止你的血引動深淵。」

  白石劫嘆道:「沒錯。」

  大妖之血,自然不是凡物。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胥清問。

  白石劫說:「也許你不相信,從我有意識以來,我就知道。也許我真的是妖星。」

  「……你不是。」胥清認真地說,「沒有妖星會試圖拯救別人。」

  白石劫握住胥清的手,笑道:「你說我不是妖星,那我就不是。」

  狐族的血滲透下來,但並不多,被白石劫設的法陣擋住,沒有污染到地脈水。至于震顫,大地當然會憤怒,當然會發出警示。

  胥清看著地脈流水,有點嘴饞:「我能喝嗎?」

  「當然。」白石劫掬起一捧水餵他。

  胥清低頭啜了兩口,滋味甘爽,沁人心脾,「怪不得魅魔族喜歡喝。」

  白石劫笑道:「這些地脈水會流向植被茂盛的地方,供給大自然的生靈,也會化成雨露山泉,讓人渴飲。」

  胥清悟了:「這麼說,其實在大地之上也有地脈水。」

  白石劫用指肚抹去胥清嘴角的水跡,「大地之神平等地愛護這片大陸上的生靈。」

  胥清眼睛亮晶晶笑道:「你知道的也挺多。」

  白石劫眉梢微挑,「知道歸知道,怎麼做全憑我心意。」

  「我喜歡厲害又仁慈的你。」胥清說。

  「仁慈?你居然用這個詞形容我,真讓我無地自容。」

  胥清指著地脈說:「我們都到地下了,怎麼叫無地自容了?」

  白石劫開懷一笑,颳了一下青年鼻尖,「你說的都對。」

  對外說是毀去法陣,其實是加固法陣。胥清對法陣不算精通,但他有十八般法寶,一個一個變出來,問白石劫:「有沒有用到的?」

  白石劫撿起菜刀,「這是什麼法寶?」

  「刀啊。」胥清拿過刀,刷刷耍了幾個招式,「砍瓜切菜,降妖除魔,都能用呢。」

  白石劫稱讚:「妙。」又拿起一支機關.槍擺弄,「這是你做的?」

  胥清:「……」

  有了幻境那一遭,白石劫也算經歷過現代生活的人,當然認得這是什麼。

  胥清硬著頭皮解釋,「是啊,就做個樣子,好玩。」

  白石劫掂量道:「不像做著玩的,在幻境裡你對槍械也沒什麼興趣,怎麼做出來的?」

  胥清奪過槍,就像護著玩具的小朋友,「就是玩的。」

  白石劫沒再多問,「收起你這些寶貝吧。」

  「你沒有用到的?」

  「我不玩小朋友的玩具。」

  「……」

  最後還是白石劫自己修好了法陣,帶胥清從地底出來。

  一場危機就這樣化解。

  出來才看到,天已經黑透,繁星點點,月華如水。

  胥清擡起腦袋說:「月亮好像一塊燒餅。」

  白石劫忍俊不禁:「我們去吃燒餅。」

  胥清赧然,他就是想吃人間的吃食了。

  回到蕭重離駐守之處,白石劫設下的結界還在,宛如極光,將戈壁劈成兩半。蕭重離高大的身影就在極光下,孤獨而堅毅地看著他們歸來。

  白石劫揮手撤去結界,蕭重離也未動,只是看著他們的方向,問:「好了?」

  胥清說:「好了。」

  至於白石劫所做的,終有一日,會被眾人看到。

  蕭重離一頷首,說:「我還欠師兄一頓飯。」

  胥清:「……你真是我肚裡的蛔蟲啊。」

  「?」

  莫名其妙的,三人一起出現在了邊境小城的一家餐館。上了這裡的特色美食蔥油燒餅,幾碟不放辣的小菜,以及一瓶葡萄酒。

  胥清咬一口燒餅,看看自己左邊的大妖,又看看右邊的太子,「你們怎麼不吃?」

  白石劫與蕭重離同時:「跟他面對面吃不下去。」

  胥清:「……」

  胥清站起來,對白石劫說:「我跟你換位置。」

  白石劫就坐在胥清的座位上,然後一把將胥清拽到自己腿上,「寶貝我餵你。」

  胥清:「……」

  蕭重離站起來說:「你們吃吧,這頓我請。」

  白石劫:「多謝太子盛情,不過自己的老婆自己養,就不勞煩你請客了。」

  蕭重離一瞥胥清,冷冷道:「師兄你竟墮落至此?」

  胥清滿頭問號,什麼鬼?他吃個飯而已,怎麼就這樣了??

  胥清掙扎著就要從白石劫腿上起來,白石劫卻將他牢牢箍在懷裡。胥清不由得氣惱:「我自己有錢吃飯!不要你們請!」

  蕭重離說:「妖王聽到了,我師兄自立自強,不需要你。」

  白石劫說:「他自立自強,不耽誤我養他。」

  蕭重離:「師兄自立自強,也不耽誤我請他吃飯。」

  白石劫:「這飯當然還是最親近的人餵才香。」

  蕭重離:「師兄有手,自己能吃。」

  白石劫:「但他喜歡我餵他。」

  蕭重離眉頭緊蹙,審視地看著胥清,就像在問,你是這樣的人?

  胥清:「……」

  胥清用力掙開白石劫,豪氣地丟下一張面值一百的銀鈔,抱起燒餅就走:「你們自己玩吧!」

  大堂內瞬間安靜,兩個男人淡淡地對視森*晚*整*理一眼,白石劫若無其事地整整衣襟,邁開長腿去追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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