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生辰

  疾風驟雨打櫻桃，巨龍騰飛沐泣露。

  代景叫到凌晨五點，終於昏睡過去。

  醒來已是黃昏，代景許久沒體會日夜顛倒，還有些茫然。及至一些香.艷刺激的畫面閃過腦海，讓他猝不及防紅了臉頰。

  他想拉過被子蒙住臉，打算好好回味一番，渾身肌肉關節的酸軟感先一步復甦，讓他禁不住啊了一聲。

  尤其兩條腿，整整一夜的劈叉，此時酸痛到幾乎不是他自己的了。

  代景本就是怕疼的人，眼裡立時含了兩包淚，淚眼矇矓看去，大妖身形綽約，由遠及近。

  他被小心地攙扶側坐起來，後背腰下分別放了個抱枕。代景眼眶紅紅，忍住沒讓眼淚掉下來，又羞又惱地瞪著大妖。

  

  柏樅滿面春風，忍笑問；「身上哪裡不舒服？」

  「哪裡都不舒服。」代景說。

  「那我給你做個全身按摩吧。」

  代景看他是想擦槍走.火，「不要。」

  柏樅端來一碗溫熱的粥，用勺子吹溫了，才遞到代景嘴邊。

  代景把頭一扭，「不要。」

  「不喜歡？」

  「不餓。」

  「看來是被我餵飽了。」

  「……」代景想錘人，又怕柏樅手裡那碗粥撒了，只能自己鼓著腮幫子，「是被你氣飽的！」

  柏樅問：「我怎麼氣你了？」

  代景說：「我被你弄得好酸好疼，現在腿還軟，嗓子也啞了。我這樣怎麼見人？」

  柏樅眼神深了幾許，彎起唇角：「寶貝，你這樣說，我更想欺負你了。」

  代景震驚地看著柏樅，「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妖。」

  大妖哄他吃粥：「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我，來。」

  代景想想也有道理，便細嚼慢咽地將粥都吃完了，結果還是沒有力氣下床，羞恥了好一陣說：「我想噓噓。」

  柏樅差點沒繃住笑，抱著他去噓噓。

  代景不讓人看，「你出去。」

  柏樅說：「你什麼我沒看過？」

  代景虎著一張雪白透紅的臉，儼然一隻炸毛的貓。柏樅不逗他了，守在門外。

  在這放空身體、放空思緒的時間，代景腦中浮現睡前看到的那兩行小字。

  【bug已修復】

  【解鎖主線劇情——雙修】

  什麼意思？

  代景兀自想了會兒，得不出結論，也就罷了，打算出去問問柏樅，但當他看到柏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奇怪，自己剛才想問什麼來著？

  「發什麼呆？」柏樅在他眼前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

  代景回神，睜著眼睛又想了須臾，「……沒什麼。」

  天氣漸漸涼了，蓮花小院沒空調，半溪山晝夜溫差又大，代景的身子骨雖然受得住，但並不適合長久休養。

  柏樅問他願不願意搬回莊園，代景其實覺得這裡很好，但大妖總不能隨他一直「隱居」，思慮再三後決定回莊園。

  白箬不能離開半溪山，聞言嘴上不說，眼中難掩落寞。

  她始終不記得生前事，但代景她是一見就喜歡，私心裡已經將他當做弟弟。跟柏樅她沒什麼好說的，但對代景，她是一萬個不舍。

  縱然不舍，也得放手，白箬故作淡然：「回去記得給我打電話。」

  代景也很不舍，白箬是他最後一個烏乞族人，雖然變成了鬼。

  「也沒什麼好送你的，這雙水晶涼鞋是我最喜歡的一雙。」白箬忍痛割愛。

  代景看著鞋盒裡的鑲嵌粉鑽、鞋跟足有五厘米高的涼鞋，「不用……」

  「拿去吧！」白箬朝他懷裡一塞，一臉沉痛地扭過頭去。

  「……」

  最後代景還是把水晶涼鞋悄悄留下了，他可沒有女裝的癖好。柏樅反而有些失望的樣子：「其實你穿什麼都好看。」

  代景瞪他：「想都別想。」

  就算是弱小的人類，男孩子的尊嚴不容踐踏。

  回到莊園，代景眼前一亮，嶄新又復古的現代化建築與園林，既有現代的方便，又有東方美學的幽靜清雅。

  代景原本還很不舍蓮花小院，回到這裡才心虛地發現，他喜歡住大房子。

  有空調、冰箱、洗衣機、智能馬桶、浴缸，還有富麗堂皇的餐廳，與乾淨整潔的大床。沒事的時候，在莊園裡遛個彎就算散步。

  完美符合他宅家的夢想。

  代景便就這麼宅著了，幾天不出門也不覺得無聊。柏樅賺錢養家，他當一條鹹魚就好。

  他用沈思默的手機給白箬打電話，說些有的沒的。白箬難受道：「為什麼我飛不出半溪山？不然我就能跟你一起玩了。」

  代景安慰她：「我不喜歡玩，我就喜歡躺著。」

  白箬：「……」

  柏樅恢復了他日常的工作，代景對此很是稀奇，堂堂大妖，居然需要每天工作？

  「其實不工作也可以。」柏樅為他解答疑惑，「公司運營這些年，已經不需要我親自盯著，每年數錢就好。」

  「那你為什麼不數錢？」

  「錢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數字。」柏樅道，「我工作是為了樂趣。」

  代景無法理解，哪有人把工作當成樂趣的？反正他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坐著就絕不站著，錢對他來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天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活著。

  人不可能一直快樂，如今的代景大仇得報，有情人終成眷屬，日子舒心又自由，他還是會有煩惱。

  掐指一算，江梟已經死了兩個月，不知道江熾怎麼樣了。

  代景又不好去問柏樅，怕醋罈子打翻，只得悄摸摸地跟沈思默旁敲側擊：「不知道如今的天師當中，還有誰敢跟柏樅作對。」

  沈思默認真想了想，「除了江熾，應該沒有了。」

  「江熾啊，」代景儘量語氣平淡，「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沈思默：「他那麼放不下你，肯定會來。」

  「……」代景趕緊瞅瞅四周，確認無人聽見，「別瞎說。」

  沈思默微微一笑：「你怕柏先生吃醋？」

  「他吃什麼醋，我跟江熾又沒什麼。」代景不承認。

  「既然沒什麼，你何不堂堂正正地問他。」

  代景：「你不懂，就算是愛人之間，也要有個尺度。」

  沈思默驚奇：「你們尺度不是一直挺大的？」

  代景：「……不是那個尺度！」

  這沈醫生一天到晚的，就想著人家夫夫的房事？？

  沈思默在人情世故上是有些遲鈍，文雅地捏起茶盞喝茶，慢悠悠道：「江家那邊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沒有情況就是最好的情況。」

  繞口令似的，還挺有道理。代景點點頭，「說的是。」

  希望江熾確實沒事吧。

  不久之後便是代景的生辰。他的生日很有趣，因為體質特殊，每隔百年陷入沉睡，因此就將他醒來的那天，作為這個百年的生日。

  代景對生日沒什麼期待，以前在烏乞村，不過是吃一碗長壽麵，大家送些稀奇古怪的禮物。

  但今年，似乎有些與眾不同，因為他與大妖結婚了。

  大妖統領半個妖族，眾妖上次出現還是大婚那日，人山人海的，代景如今就記得一個「牛魔仙」。

  代景的生日沒有大肆宣揚，但不知為何眾妖都知道了，提前半個月就開始陸續上門拜訪，送上禮物。

  賀詞是這樣的：「王后，這是小的一點孝心，請您笑納。」

  代景不知該從哪裡吐槽。

  本以為這已經夠雷了，結果還有更雷人的。

  又有一妖送了整整半人高四大箱的乾果，分別是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代景最喜歡蓮子，清心降火，他能天天吃。

  那妖見他喜歡，喜得見牙不見眼：「祝吾王與王后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代景：「……」

  啪嗒啪嗒，代景手裡的蓮子落了回去，頓時不香了。

  他一個男人，生個屁的貴子！

  柏樅忍俊不禁，將乾果全都收下，他表示：「這是小妖的一片孝心。」

  代景冷哼：「那你就一個人享用這孝心吧。」

  結果還是用乾果做了各種粥飯來吃，神子不喜歡浪費糧食。

  生辰當日，莊園賓客如雲，竟和大婚當日的熱鬧沒有太大出入。代景本不想大操大辦，柏樅也理解他的意思。

  奈何管家比他們還上心，提前一個月就開始著手準備，請柬也早就發出去了。

  代景就跟趕鴨子上架似的，穿上盛裝，挽住自己的先生，在眾人或艷羨、或祝福的目光中，開始他的表演——一個依附大妖的純血人類。

  夜間的庭院燈火通明，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代景根本來不及認得誰是誰，就被帶到下一個轉場。

  暈頭轉向走了好一陣，代景手裡的紅酒沒喝幾口，就來到了一個超級大蛋糕前，柏樅拿過他手中的酒杯，遞給他一把細長的蛋糕刀，讓他切。

  代景看著足有大半個自己高的九層蛋糕塔，無從下手。

  「還是我來吧。」柏樅笑道。

  代景便將蛋糕刀交給他。

  柏樅從頂部切了一塊小小的蛋糕，第一份是代景的，剩下的交給管家來切，由女僕分發下去，讓大家沾沾福氣。

  代景喜歡甜品，小口地品嘗蛋糕奶油，甜度不高，入口清爽。他想讓柏樅嘗嘗，結果面前已經一塊不剩，被眾人瓜分乾淨。

  「……」他才吃兩口的工夫啊。

  代景用小勺子挖了一大坨奶油送到柏樅嘴邊。

  他們本就是矚目的焦點，此時近八百雙眼睛唰地看過來。

  代景：「……」視線如芒在背，根本不敢轉頭。

  他正猶豫要不要停止餵食，柏樅已微微垂首，張口吃下奶油。沾了一點在唇上，他舌尖輕輕一掃。

  代景看得臉紅心跳。

  眾妖：「哇哦~~好恩愛哦~」

  代景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是餵個蛋糕，用得著這麼起鬨？這些妖魔鬼怪說的話，總讓他覺得自己是一本瑪麗蘇文的主角。

  救命，到底是他格格不入，還是他們不正常？

  現在代景相信，柏樅當初真的是勉為其難才做這個妖王的。

  代景溜了，躲到小花園假山後頭，慢慢品嘗剩下的小蛋糕。靛藍夜幕秋月高懸，亮如金盤，完全不用擔心看不見。

  「怎麼躲這裡了？」不一會兒，大妖避開眾人找來。

  代景噘嘴：「我喜歡安靜。」

  柏樅一手扶著假山壁，上面掛了青翠的藤蔓，開出淡黃的小花，他隨手揪了一朵，戴在青年貝殼似的小巧耳朵上，說：「生日快樂。」

  代景笑起來：「這裡就我們兩個人，多好。」

  話音剛落，就聽兩道腳步一前一後踱步而來。

  「……」

  代景扒著山壁瞅一眼，正是牛魔仙與一毛髮染成金色的羊駝頭女子。

  羊駝女顯然對這牛魔仙有意，嬌聲道：「你喝醉了，不如今晚歇在我那裡。」

  牛魔仙緩緩搖動兩隻大牛角，「你比我高。」

  「那又怎麼了？我可以、我可以騎.乘！」

  代景：「……」天啊，這麼奔放的嗎？

  牛魔仙又說：「唉，我告訴你，我喜歡人類。」

  羊駝女：「我除了頭，身子修煉出人形了呀。」

  牛魔仙：「我還看臉。」

  這個羊駝女就沒辦法了，嬌嗔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人喜歡嗎？」

  牛魔仙咂摸嘴回味：「想當初，初見王上，我是驚為天人。」

  羊駝大驚失色：「你居然對王上有非分之想？他可是大妖！你不想活了？」

  代景震驚地看著柏樅。

  柏樅：「……」

  牛魔仙搖頭，「你不懂，男人之間那種感情，不是能說得清的。那時候，我還是一座小山頭的大王，山中精怪誰不服我？直到有一天，王上路過，我找他挑戰，他將我打得滿地找牙，骨頭斷了九九八十一根！」

  羊駝女：「……」

  牛魔仙：「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追隨他，超越他。但直到現在，我還是只能做他座下的一個小嘍囉，我不甘心哪！但我有什麼辦法，王上他有純血人類做老婆，而我什麼都沒有。」

  羊駝女：「……這跟純血人類有什麼關係？」

  牛魔仙：「難道你沒聽說，跟純血人類通婚的妖，能獲得無上法力？傳說王上早在八百年前就跟純血人類好了，也就是說，他之所以法力高強，是因為跟純血人類雙修！」

  代景目瞪口呆。

  柏樅唇角翹起：「原來如此，晚上試試。」

  代景：「……」

  平白無故被造謠的純血人類要氣死，代景將蛋糕盤子當成飛碟扔了出去，一扔一個準，正中牛魔仙的牛角，譁然碎成五瓣。

  「誰砸俺老牛？！」牛魔仙氣得家鄉口音都飆出來了，氣勢洶洶走到假山後，「……」

  噗，氣漏了，酒醒了。

  「原來是王上。」牛魔仙笑得那叫一個諂媚，「此地甚好，你們慢慢玩，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溜得飛快，把羊駝女也給拽上，「別打擾王上好事！」

  羊駝女崇拜道：「果然是王上，真猛！」

  不消片刻，大妖與他老婆夜半野戰的風流韻事，就傳遍了半個妖族。

  代景：「……不信謠不傳謠！！！柏樅管管你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