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我記住

  第099章 我記住

  傍晚沈卓背著藥箱回來, 看到院子裡一堆亂糟糟的紅磚，還有一堆堆放整齊的黑瓦，就知道今天黃家村磚瓦廠的人來過了。

  葉欣聽到了動靜很快從灶房探頭出來, 見他老背著個沉甸甸的藥箱, 不禁說了句：「你怎麼不先放到醫療站？明明都回來經過的。背上背下，也不嫌累。」

  沈卓放下了藥箱洗手, 一邊說：「走過去要一會兒呢, 不想耽擱。」其實是想早點回來做飯, 也早點見到她。

  葉欣無語，等他拿著水杯和飯盒進來了，就跟他說了今天工人送磚來的情形, 然後說：「今晚咱們吃了飯就把東西搬搬，這就是今天的飯後工作了。」

  沈卓點點頭：「行。」

  炒了菜，吃飯的時候, 兩人還商量著要不要多建一個灶, 多弄一口鍋, 這樣以後燒飯和炒菜就兩不耽誤了。

  葉欣說：「之後天漸漸冷了，天也黑得快，一邊煮飯一邊炒菜就不用等太久, 也不怕炒完菜之後飯冷了。」

  沈卓看了看灶房的大小，說：「可以是可以, 不過灶房就要擴大面積了，不然放不下。或者要拆了現在的土灶，重新砌。」

  葉欣一聽又覺得很麻煩, 皺著眉頭說：「拆了灶重新建不是要好幾天不好做飯燒水了？要不算了。現在兩口灶也挺好的。反正都是你回來才炒菜, 不用那麼急。」

  

  沈卓有些無奈地點頭，「好。以後天黑快了, 我也會回來快一點，又沒規定時間，都是跟著天色變的。」

  葉欣點點頭，「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冬天你早點回家做飯哦！」

  吃了飯收拾過，兩人就先把明早用不到的東西先搬了，各種粗糧細糧，米缸菜籃，多的碗筷鍋盆，重要的放到堂屋裡，不重要的就放在柴房邊上。搬了一陣之後，灶房就空了許多。

  想想明天的工作，兩人才去洗澡休息了。

  第二天他們又起了個大早，起來時天都沒亮。先燒火做飯，還特意做了些乾糧，也就是煎餅烘餅之類的，也煮了些雞蛋，留著中午和晚上吃，怕一時沒弄好，飯都吃不上。

  吃了後再一起把剩下的東西搬空，包括吃飯的桌子以及兩口大鍋，這些大件的都靠在柴堆邊上了。也虧得他們院子大，堆了磚頭瓦片，還有不少空間。

  此時天才擦亮，他們的工作還沒完，要把整個灶房拆了。其實就是個木棚子，拆下來還能當柴火燒的。

  沈卓戴著棉線手套，搬了梯子踩上去，先把頂上的瓦片揭了，然後就是拆木頭了，還提醒葉欣：「你站遠點，先別過來，當心被打到了。」

  葉欣當然站遠遠的了，見他拆得那麼粗暴，還擔心了下：「你悠著點，別傷了手！」

  頂上那些木樑年久了，有些腐朽了，釘子也鏽掉了，沈卓仗著自己力氣大，直接用力扯起來，扔下去，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不大的灶房屋頂拆完了，然後下來搬開梯子，開始拆圍牆。

  圍牆這些當初也是削尖了打入地下的，要用力拔起來，有些直接斷了。這也是個力氣活，沈卓讓葉欣別過來了，就把木頭撿去柴房好了。

  葉欣就很聽話地沒過去，也戴了手套，在那把木頭收撿整齊，先堆到柴房邊上。

  拆完了圍牆，沈卓又拿了鏟子把那些斷了的木頭尖尖挖出來，順便沿著挖一圈凹槽，之後砌磚方便。他不僅力氣大，還挖得整整齊齊，直角直線。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了，葉欣過來看看他挖的地基，就算不是強迫症看著也很舒服，不過時間不早了，「行了，你快洗洗吧。也該去醫療站了，別耽擱了太久，讓人說閒話。」

  這一頓拆不免弄得灰頭土臉的，沈卓摘了手套，打水上來洗洗擦擦，弄清爽了，又換了件衣服，最後看了看已經只剩兩口灶的灶房，走前說：「你自己在家悠著點，有什麼重活要乾的，等我中午回來。」

  葉欣點點頭：「知道了，你去吧。」

  沈卓這才背著藥箱帶著水出去了。

  到了醫療站，已經開門了，黃志豪在裡面坐著，打呵欠，見了他就說：「你今天怎麼這麼遲了？平時都是你先來開門的。」

  沈卓說：「早上在家忙了會兒，辛苦你了。」

  說得倒是黃志豪不好意思了，擺擺手：「哪有辛苦的，早上也沒人。平時都是你早，偶爾遲一點也沒什麼。倒是我一直沒開門鎖門，差點找不著鑰匙了，以後我也得上點心。對了，你家今天建灶房，是因為忙這個吧？昨晚我哥說材料已經按數送到了。」

  沈卓點點頭，拿出一塊早上做的煎餅給他：「嗯，多謝你了。給我們省了許多麻煩。」

  黃志豪又有好吃的，一下子就精神了，一邊吃一邊吃：「害，咱們什麼交情，還用得著說謝！」

  葉欣沒多會兒就等到了李建功上來。昨天給李光明吃了瓜，讓他下去通知李建功了，也省得她再跑一趟。李光明現在比以前機靈了不少，已經不擔心他忘事或者說錯了。

  李建功還是推了一輛木板車上來，上面是他的吃飯傢伙，以及幾包水泥沙子的。

  上來之後看看磚頭到了，還澆過水的，地基也挖了，一切準備就緒，就沒有什麼廢話，擺開架勢就忙活起來。

  葉欣看他有條不紊地砌起牆了，自己就在邊上拿柴刀砍柴。砍的就是早上拆下來的那些，長短不一的，有些朽了好折斷，有些還堅硬的，都砍成平時燒的大小，好拿好放。

  砍完了，也去看看雞看看鴨，還去看看西瓜，屋後沒有幾個西瓜了，瓜蔓已經枯萎了。她先挑了個，又回到前屋看李建功砌牆。

  到了中午，四面牆都砌了一半。因為灶房切菜做飯的，採光要好，所以在朝院子中間和朝院門的兩面牆都留了窗口透光，已經能看出窗戶的位置。窗戶的話，因為留的是常規的尺寸，倒是好找人做，這個也不急，冬天天冷之前裝上就是了。

  李建功這時就先停下來，回家吃飯了。葉欣之前就說過不包飯的，嫌麻煩。

  沈卓沒一會也回來了，看著建起一半的嶄新的牆，又看看已經砍得整齊的柴火，說：「怎麼不等我回來砍？」

  葉欣白他一眼：「什麼都等你回來，我在這干看著？這也不是多費力。之後劈柴還是要給你的。」

  兩人坐在堂屋，就著茶水吃餅子。

  葉欣還問了他要不要西瓜。她自己已經有點吃膩了，空間還有十來個呢。他要是沒吃膩的話，可以抱一個去跟黃志豪下午吃。只是現在水井要用，不好涼了。

  沈卓覺得不用對黃志豪那麼好，還是他們自己留著慢慢吃吧。

  葉欣隨後跟他說：「我準備等下午建功大叔砌完牆，給他送一個，順便打聽一下他的水泥沙子哪裡買來的。他之前幾次都沒說，只說可以幫忙買，我也明白，他是想賺點差價。但是之後咱們還要鋪院子，說不定還有別處要用，用得多了，還是咱們自己去買的好。」

  沈卓點點頭，「你看著辦吧。你細心。」

  葉欣嘀咕道：「估計你也想不到這些。」

  下午李建功繼續上來砌牆，直到傍晚，四面牆都砌好了。頂上的，還是跟上次一樣，說隔幾天再上來弄。

  葉欣有經驗了，也明白，只是關心灶能不能繼續燒飯了。

  李建功說：「你那灶是之前的，不礙事，就是小心不要撞到牆上，新砌的，水泥沒凝固，怕倒了。」

  葉欣點點頭，「您先坐著歇會兒。我給您拿錢。」

  她回屋拿了三塊錢，又從堂屋拿了提前從屋後摘的西瓜，一起給了李建功，然後笑著打聽水泥沙子的事情。

  李建功本來確實有點中間商賺差價的意思，因為涼水塘就他一個瓦工師傅，基本要砌牆都是喊他，順便他就把買水泥沙子的事情攬下來。其實賺的差價也不多，每次就幾毛錢的，多的不過一塊。

  來沈家砌牆也兩回了，知道這小兩口日子蒸蒸日上的，人家給錢痛快，從不亂提什麼意見，幹活省心，又每次給好吃的，上次是重糖重油的雜糧餅，這次是一整個大西瓜，李建功也聽說過了，賣的話要二塊錢一個呢！也真是捨得！

  李建功捧著大西瓜就覺得自己賺大發了，拿人手短，也不好再隱瞞：「其實是從隔壁的沙江大隊買的，那邊臨江，地勢平緩，江邊堆了很多沙子，當地利用起來弄了個工廠。我老婆娘家是在那邊的，大舅子就在那邊廠里工作，所以比較熟悉。」

  葉欣聽到沙江大隊，心中一動，這不是之前那封信里提到的嗎？

  她笑道：「多謝您了。」

  然後禮貌送走：「也辛苦您一天了，您慢走。」

  李建功收拾了吃飯傢伙到板車上，當然車上還有一個喜人的大西瓜，也是笑容滿面：「好，我先回去了，三天之後來給你蓋頂！」

  葉欣回頭看看嶄新的灶房，也是心中雀躍，先把剩下的磚頭整理整理。

  沒多會兒，沈卓回來了，就跟她一起整理。

  一邊忙一邊商量了下，覺得到底是新砌的牆不太放心，還是等干一晚上，起碼明天再用吧。早上做的乾糧還有，就先吃這個好了，再吃點水果，將就一頓，也餓不著。

  葉欣還跟沈卓說打聽出來沙子水泥的來處了，「以後咱們自己去買，自己鋪院子。也省了工錢了。」

  沈卓點頭，以前鋪過給鴨子的小池塘，也算有點經驗了：「以後找一天，我請假鋪。」

  葉欣笑道：「我看行。你做什麼都規規整整的，鋪院子想必也能鋪平了！」

  過了兩三天，灶房上樑蓋瓦，總算是完成了。再過幾日，找師傅做的木窗也搬上來裝好了，這下再也不必擔心四面漏風了。正好天氣漸漸涼下來，在新灶房裡做飯吃飯，舒服！

  飯後，沈卓站在院子裡，看看晚霞下的紅磚灶房，又看看之前的紅磚洗澡間，心中高興。

  回頭對葉欣說：「咱們日子越過越好了。」

  葉欣笑道：「這才哪到哪兒啊？還簡陋著呢。你只管好好賺錢，咱們日子還能更好！」

  沈卓鄭重地點頭。

  八月底的時候，林美華生孩子了。

  葉欣還是從李光明嘴裡知道的。正好是中午回去吃飯的光景，她正穿過村子要往家走呢，李光明見了她，可能是想到之前她問過了，就跑過來告訴她：「葉姐姐，瑞瑞的媽媽生孩子了！」

  她就問：「哦？生的男孩女孩？」

  李光明搖頭：「不知道，還沒有生出來呢！她在屋裡叫得好慘，好嚇人，我都不敢多聽。等她生完了我再去問瑞瑞。」

  葉欣就微微皺起眉頭，心道不會是難產吧？

  正想著，又聽到李光明說：「對了姐姐，因為瑞瑞媽媽生了好久沒有生出來，麼妞跑去醫療站喊醫生了。你家的沈卓現在在那裡呢。」

  葉欣聽到這裡只感覺腦子一懵。

  沈卓去了能幫什麼忙？他難道是什麼婦科醫生嗎？？

  只要想想他繃著一張清俊的臉龐幫孕婦分娩的畫面，她就感覺好炸裂！

  葉欣立刻腳步一轉：「我也去看看。」

  之前說好嚇人的李光明一聽她去，就不覺得嚇人了，在前頭帶著她去。

  到了地方，葉欣就看見沈卓背著藥箱站在屋前了，根本沒進去。屋子裡確實傳出林美華陣陣哭叫聲，還有點聲嘶力竭的感覺，兩個女孩忙進忙出的，李建業又蹲在一邊抽菸，李光瑞趴在父親腿邊。

  葉欣就走到沈卓旁邊問：「情況怎麼樣？」

  沈卓回頭看見她，很驚訝：「你怎麼來了？」

  葉欣盯著他臉色看，說：「我聽說你在這裡，就也來了。」

  沈卓臉上難得有點驚慌的感覺，手足無措似的，看見她來了才有點安心下來，吐出口氣。但是聽著又一聲傳出來，他又忍不住皺起眉了，繃著臉說：「你來幹什麼，快回去吃飯吧，別在這。」

  葉欣看他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心下好笑，總不能說是來看他笑話的，只能說：「我來看看林嬸子，也算熟悉的。怎麼，她生產不順嗎？」

  沈卓就低聲跟她說：「好像是胎位不正，有點難產。我也不懂這個，之前培訓班沒學到……先是黃志豪來了，看了看沒轍，又回去換我來。」

  葉欣睨著他：「那你就在這干看著了？」

  沈卓茫然道：「那我也沒轍……他們也知道我們兩個年輕男醫生靠不住，去請了年長的婦人來了，在裡面呢。我在這裡是預防著之後要不要開藥吃的。」

  葉欣點點頭：「也是，你們不懂，有個有經驗的婦人在還有用些。」

  屋裡還沒生下來，聲聲慘叫的確有些嚇人。兩個女孩都臉色驚惶的，那小男孩安安靜靜縮在父親邊上，他們父親只管皺著眉頭抽菸，偶爾還說一句：「怎麼還沒生下來？」

  李光明已經被嚇得又跑了。旁邊有些人探頭探腦的，都在關注著。

  見沈卓一時不能回去吃飯，葉欣也就陪他站了下。

  因為有她在，沈卓也好了點，他第一次遇到這場面，說實話確實有點驚嚇。

  這會兒就悄悄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話：「之前知道她快生了，我們幾個還在想會不會要醫生來。當時我和黃志豪就希望這天不要輪到我們坐診，最好是孟春蘭那組，她是女醫生，也好處理些。沒想到還是輪到我們在的時候生……」

  葉欣瞥他一眼，「瞧你，還醫生呢，被這場面嚇到。」

  沈卓沒法反駁，小聲說：「真有點可怕。」

  葉欣想想他初出茅廬的，才十幾歲，沒經過事的，也能理解。

  沈卓又問她：「你不怕嗎？」

  葉欣皺著眉頭說：「有一點。不過又不是我生，最多聽著瘮人罷了……」

  正說著，屋裡終於傳出一聲嬰兒哭聲：「哦哇——」所有人都因為這聲鬆了口氣，緊繃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下來。

  「生了生了！」

  「哎喲，可算是生了。」

  「是男是女？快去問問。」

  葉欣和沈卓也是鬆了口氣，之前真是捏著一把汗，怕鬧出人命來。都等到現在了，他們就跟著再等一會兒，想知道是男是女。

  沒一會兒一個利索的婦人用舊布包裹著孩子出來，跟已經等在門邊的李建業說：「是個女孩。母女平安。」

  李建業手上焊煙筒磕了磕，皺著眉頭，低聲說了聲：「又是個賠錢貨。」

  葉欣搖搖頭，心中嘆息一聲，看來又要多一個苦命女孩兒了……

  見母女平安，不需要開藥了，沈卓也放心了，背著藥箱拉著她道：「走，咱們回家吃飯了。」

  路上葉欣問他：「是不是你們涼水塘都重男輕女？」

  沈卓想了下，點頭：「很多人家都想要男孩。」

  葉欣皺著眉：「男孩名字都取得很好，女孩就隨隨便便叫一個。」

  沈卓說：「這個主要是一個輩分的問題，他們這是按字輩的，還有排行，男孩就好取。女孩要是也取字輩的名字，不太好聽，而且將來要嫁出去的，排行上就缺了亂了。」

  葉欣哼了聲：「還挺講規矩，說到底都是父輩父權的規矩！」

  沈卓看她不高興了，連忙撇清關係說：「這些都是他們本姓人的規矩，我是外姓的，不跟他們一起！」

  葉欣就看著他問：「你保證自己不重男輕女嗎？」

  沈卓認真道：「當然。」

  又微微皺起眉頭說：「其實我不太能理解他們，都要男孩，不要女孩，將來男孩多了，女孩少了，不是找不著對象嗎？要男女平衡才能正常延續發展下去的。」

  葉欣點點頭，覺得他三觀還是正的，「你能想清楚，有些人糊塗，想不清楚。」

  沈卓被她肯定了，才鬆了口氣，突然又紅了臉小聲說：「將來你生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葉欣立刻甩開他：「閉嘴！誰要給你生了？別瞎聯想！」

  沈卓一怔，突然想到剛才在屋外聽著孕婦聲聲慘叫，臉上的紅又變成白了，追上她說：「生孩子苦，要不以後你不要生了。」

  葉欣回頭，看看他皺眉白臉的，就知道他還是被剛剛嚇著了，一時笑道：「不僅苦，還要命，我想沒有多少女人真心想生的。你最好記住這時說的話，因為我記住了，以後你要是反悔了，我可要翻出來說的。」

  沈卓上前又抓住她手，握緊了，認真地點頭：「我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