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大概是在白天睡覺的緣故，池銳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

  家裡幾個大人中午都沒回來，葉建豐去裴爺爺家裡蹭他的藥膳去了。

  池銳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右側手臂碰到一塊堅實溫熱的東西，他眯著眼胡亂摸兩下。

  「醒了？」葉凌靠在床頭，抓著他那隻手，語氣里是習以為常的無奈。

  池銳總是這樣，睡醒時那隻手跟掃射儀器似的在被子裡以手臂為半徑在摸索，時不時就能碰到些不能碰的地方。

  「醒了要起來吃飯了。」

  

  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他恍然想起自己睡在了葉凌的床上，淡淡的花香帶著葉凌身上溫暖的氣息和藥油的氣味，他在被子裡翻身摟住葉凌的腰身，雙手用力帶動上半身靠近，飽滿的側臉貼在葉凌的腰腹上。

  「你吃了嗎？」池銳睡意未消，埋頭蹭了蹭才清醒不少。

  「吃了，不可以撒嬌賴床了，已經一點鐘了。」葉凌的手指插進他柔軟的發間，指腹的溫度帶著輕柔的力道在緩慢按壓，「吃完飯陪我練會兒好不好？」

  「嗯。」池銳點頭，剛晃到一半就被葉凌攬住不讓他動彈。

  只聽葉凌語調沉沉，「好了寶寶，你真的不可以再蹭了。」

  池銳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不發一聲坐了起來下床。

  這間臥室的裝修是按照葉凌的意願改的，除了陽台的玻璃門和與走廊相接的房門，浴室和衣帽間的門都隱藏了起來，並且這些門在關上的時候與牆面裝飾融為一體，當初裝修時為了達到這種視覺效果盯著工人返修了兩次，如果只是平常看去完全找不到它們的存在。

  好在葉凌在門上掛了些零碎的裝飾，不至於讓人連門的位置都摸不到。

  葉凌起身帶著他推開陽台邊的那扇門，僅僅浴室這一小間就有二十平，寬大的浴缸一側用單項玻璃做隔斷，泡澡的時候還能看見樓下開滿艷麗鮮亮花朵的花房。

  雙盆洗手台、壁龕、存放浴袍浴巾的密封柜子，華麗的燈帶照得整個於是寬敞明亮。

  葉凌常年鍛鍊，時常需要泡藥浴，因此浴室里還有一個80厘米深的半躺式浴缸，那浴缸很大，內外側都修了兩層矮台階用來裝飾，室內華麗的裝修和眼前的場景不禁讓池銳想到電視劇里古代皇帝擁有的酒池肉林，還記得昨天他第一次看見這個浴缸時問葉凌，他是不是經常登基。

  林阿姨手裡拿著剛從花房裡取來的一朵玫瑰插在餐桌的花瓶里，見兩人從樓上下來，「三少爺，池少爺醒了呀，想吃點什麼？」

  「隨便下個麵條吧，蔥姜蒜香菜都不要。」池銳回道。

  「好的。」

  池銳吃得不慢，中途還往葉凌那塞了兩口，一碗麵很快就解決了。

  葉家這棟別墅的健身房建在地下，在雜物間的旁邊有一扇漆木的門，推開門入目便是幾柜子的藥材、藥油、藥品和各種基礎醫療用品。

  葉凌拉著他的手走到空間的左側角落，那裡有一扇門，拉開就能看見蜿蜒而下的台階，長長的階梯周圍沒有裝飾，感應燈隱蔽在台階下方鋪了一路亮光出來，冷冽的空氣席捲而來。

  池銳被牽引著，繞過一段有弧度的牆，便能看見底下能與高端健身房媲美的場地，所有器具一應俱全。

  「來，咱們去換衣服去。」還沒等池銳掃視完這片場地，葉凌便拉著他去旁邊的更衣室。

  這裡的布局與外面的健身房一般無二，葉凌從衣櫃裡取出一套運動服，「你就不要換了，後背傷到了。」

  池銳四周看了看，隨手推開一扇衣帽櫃的櫃門，入眼的是一條密道，這場面與預想的差了太多，池銳不可避免地心臟猛然跳動一下，「葉凌，這是什麼？」

  「嗯？」他看到那扇柜子心裡便有了數，「手氣這麼好？整個衣帽間就這個柜子是不一樣的，那邊走過去是停車場。」

  「還有別的入口嗎？」池銳關上門。

  「昨天晚上帶你看的院子裡的那個，別墅里還有電梯在走廊盡頭上下都通，但是我不常用，你這一提我才想起來，都忘了讓你走了這麼久樓梯。」葉凌走過來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池銳下意識閉眼，血液穿越心間仿佛熱流一般輕撫過去，喜悅洋溢在心頭。

  「月灣山莊的那套別墅里也有一部電梯，那個不像這邊是封閉的，那邊的室內小電梯用的透玻璃。」葉凌摟著他往外走，「等我們回學校在我那住幾天好不好？你還沒有去過。」

  「好。」池銳笑得眉眼彎彎。

  「你今天練哪個？」池銳很少去健身房，他沒有辦自己的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回回去蹭他爸媽的。

  反正兩個人忙得到處飛，不用白不用。

  池銳：「你今天練什麼？」

  「......你當我陪練輔助一下嗎？」他帶著池銳到槓鈴這邊。

  池銳一口答應下來，「行啊。」

  隨後他就見葉凌靠著長椅在地上坐下，拉著要池銳坐下。

  池銳：「？」

  「槓鈴臀推。」

  這裡的環境跟公共健身房實在是相像，以至於池銳有一瞬間恍惚，他擔心地問道：「這裡沒有監控嗎？」

  「自己家裡怎麼會有監控呢。 」葉凌一手拉著池銳的手，眼中迸發的希冀的光叫池銳不忍心拒絕他。

  只是盤腿坐不穩，跨著又實在難為情，池銳糾結不已。

  那眉眼低垂下來，葉凌有些遺憾抿了抿嘴，就像葉凌不願意看見池銳傷心那般，池銳也不願意看到一個開朗的人為他露出這種表情。

  他面上儘量平靜，坐在葉凌的腰腹上。

  身上多了些重量健身與普通的卷腹挺腰自然要不一樣一些，前半程葉凌還算輕鬆，後半程不可避免地加重了呼吸，沉重的喘息聲與滾燙的身體，葉凌雙手搭在他的腰側，堅實有力。

  池銳有些不敢看他，周圍的空氣包裹得他渾身燥熱。

  「停下。」池銳雙手向下撐著，猛地將他按壓在地。

  「怎麼了？」

  「我們......我們換一個。」

  「那伏地挺身？你坐我背上好了，給我加個負重。」

  「嗯。」池銳答應得毫不猶豫，只要別繼續這個項目就行。

  一直到晚飯之前葉凌就沒停過，池銳陪練都陪累了。

  晚飯過後池銳跟何君回去，第二天兩人由趙叔開車送去上學。

  法院周末不上班，傳票還沒到那些人手裡，家長就找過來了。

  「老師，你找我們」葉凌和池銳一起進了辦公室。

  今天的辦公室比往常熱鬧不少，林巧依，A9班那個年輕的班主任，德育科主任，劉副校長，甚至連學校的大校長徐校長都在。

  他們身後站的是那幾個找事的學生和他們的父母。

  雖說主要挑事的是那兩個，但是那天參與打架的目前在學校讀書的可不是只有這兩個。

  葉凌挑眉，絲毫不怯場，像是與他們十分相熟一般笑道，「大家都在呢。」

  林巧依站在葉凌身側，將他放在保險箱裡的手機悄悄遞到他手裡。

  「葉同學池同學啊，這兩位同學的父母想跟你們聊一下，所以想問一下你們的意思。」開口的是徐校長，在這裡無論是年歲還是職稱都是他最大，「當然，這個以你們自己的意願為主。」

  這些人的活了這麼大歲數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的用意，但這些人鬧到學校來了他們總不能任由他們鬧。

  有主任校長擋著以不能打擾學生上課為由一直拖到了下課，期間林巧依悄悄給兩家的家長都打過電話，不是忙線就是無人接聽，唯一接上的喬芸還在廟裡趕過來都要一個多小時。

  幾位老師也是有心無力，攔也攔了但架不住他們太能鬧騰，葉凌的媽媽說沒關係把手機給葉凌之後的事情葉凌能處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也只能相信葉凌。

  池銳看著那幾人，語氣淡淡道：「找當事人聊天？我記得我們有找律師的。」

  兩人平常沒有在同學面前提過自己的家世，平常的吃穿用度也不奢侈，頂多只是家境較好的孩子。

  火燎嗓子1號的父親穿著黑色西裝褲，上身是簡單的黑色外套內搭白色T恤，身上帶著創業成功的中年老闆特有的精明感，只是這樣的企業在省內實在是排不上號。

  他開口就是一番上年紀的男人特有的「社會版」說教：「小同學，凡事呢都是要留一線的，看你這雙鞋子也是大幾百塊錢的，家裡應該也是有點錢的。你還沒工作不知道你父母撐著公司有多難。大家做生意呢都是講究一個和諧，C市這塊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走動兩下都是能碰見的，沒必要把事情做那麼絕。」

  這番話別說是這幾位校領導了，就是拉李兆過來都聽得懂話里話外的威脅，只是他們算錯了一點，生活平凡不代表家世平凡。

  林巧依聽了他的話不由皺起眉頭，剛想開口就聽見葉凌嗤笑一聲。

  他不會輕易歧視人，但是他會歧視他想歧視的人。

  葉凌絲毫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那模樣儼然是上位者的藐視，「別拿你們那些給我玩都排不上號的東西在我眼前晃。走動兩下？」

  那幾位創業成功的男士顯然是很久沒有被人下過面子了，更不要是今天被這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下面子，臉色不復剛剛那般和氣精明，轉而變成狠厲模樣。

  葉凌好像沒看見一般，繼續輕描淡寫道：「你的意思是我爺爺一手創建，我爸維持幾十年，現在由我姐擔任CEO的韋閣集團是你隨便走動兩下就能讓公司陷入危機的？」

  他看著對面幾人的臉色明顯僵了一下，不約而同看了各自的兒子一眼。

  就連幾位老師和校領導都不禁對視兩眼，照他們的觀念這個地位的有錢人家的孩子送出國讀書的，送私立國際學校的一堆哪個不是按照世界頂尖培養的，當時登記學校檔案的時候也沒聽教務處的老師說學校里有這種家境的學生。

  學校自然不會知道，學校的家庭信息登記其實並不算多嚴謹，在填父母工作的時候填的父親是個體戶，母親無業，省內的個體戶多了去沒有深究的必要。

  葉姓本身也不是什麼冷門姓氏，公安靠身份證號認人，重名也正常。

  葉凌繼續，語氣里滿是壓迫感，不怒自威，「你們把韋閣想成什麼了？一隻紙老虎嗎？」

  這句話分明不算重，但他們仿佛直面鎮山虎般後背不由一涼。

  韋閣集團這些年在收斂，不似早些年葉老爺子還在公司的時候行事狠厲獨斷，但他的目標一直沒變，以民為本這句話不論是放在朝堂還是放在現在都是正確的。

  利民者受人愛護。

  韋閣集團利的不僅是消費者，還有他們每年捐助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當地管理者的政績上可以添上一筆功績，有誰會不歡迎呢。

  「還是說......」葉凌特意停頓一番，看著這幾人臉色變了又變目光從剛開始堅定地要討個結果到現在猶豫不決，剛要開口葉凌就打斷了他們，「我不愛聽你們說話，滿嘴煙味兒，你們聽我說就行。」

  他像是聊著八卦似的語調輕快，「你們知不知道一件事啊，譽獅集團最大的董事長姓池。」他攬著池銳像是要將他從背後摟進自己懷裡，「譽獅集團可就我們芽芽這一個接班人，你覺得池州池先生會因為你們不管他兒子嗎？你們又算什麼東西？」

  像個笑話。

  「你們要是能給出個上億的項目做賠償我們倒是可以考慮撤訴，但你們這身家能不能有兩億都不知道。」葉凌掃視了這幾位比他年長妄想倚老賣老的傢伙，眼中輕蔑，「我書房裡的機械模型和藝術擺件都不止兩億，你們在拿什麼跟我談判？你們手裡價值等同於這些裝飾物的公司嗎？」

  突然，葉凌的手機亮了起來，他絲毫沒有掩藏，當著所有人的面接了起來，「爸。」

  「我到學校門口了，你現在在哪裡？」校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一輛商務車。

  葉津剛開完早會就接到老婆的電話，一天的工作還沒有開始就趕到學校。

  「嗷，你等等哈我給你發個地圖標個紅圈，在二樓。」葉凌轉頭與林巧依對上視線的時候，猛然想起來他爸走路的氣場和身後必然會跟著的兩人，道：「老師，你跟門衛說一聲不是找茬的別攔我爸，他們打不過的。」

  葉津來得很快，一身西裝革履，身後跟著保鏢、秘書、律師，這是無數人想像過的自己成為成功人士後的模樣，只是長相很兇，不似電視劇里那些面上掛著笑的人。

  沿路收到無數好奇崇拜的目光，甚至有膽子大的遠遠跟在後面想看看這些校外人士是來做什麼的。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葉凌咧嘴笑道：「爸。」

  池銳與他並肩，下意識喊道：「叔叔......」

  「嗯？」葉津看過去，這孩子昨晚叫喬芸「媽媽」那麼順口怎麼到自己這裡就「叔叔」了。

  喬芸說認親宴先不辦了，等芽芽哪天不想跟葉凌過了再辦。

  池銳反應過來，連忙更正道：「爸爸。」

  葉津滿意地笑了起來，「沒受欺負吧？你爸媽都出差去了，今天這事交給爸解決啊。」這話聽著有些怪異，但事實就是如此。

  池銳一向看著乖巧，他點點頭應下。

  葉津上前摸了摸他的頭，心裡不禁想著，一個周末的功夫他就多了個這麼大的兒子，挺好。

  「阿凌，你們倆回去上課吧，照顧好芽芽。」

  「好嘞。」

  兩個孩子走後，他眸光一轉看向眾人，即使坐在辦公室的木頭凳子上對面是一些活過半載在商場官場裡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油條，周身氣場絲毫沒有減弱，甚至因為隨意舒展的狀態讓人越發犯怵。

  巡視、踱步，無端的，那些人好似在葉津的身後看見一隻長著尖利爪牙的老虎。

  就像葉凌剛剛說的，韋閣不是紙老虎，是一隻正在休憩的壯年虎，那虎爪上還滴著狩獵時沾染的鮮血。

  「現在，我們來聊一聊你們越過律師直接找我的小兒子是想幹什麼？」

  那聲音平靜，落在那些人耳中卻好似致命的詭調，額間霎時滲出細密的汗珠，上位者的威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