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4-09-14 22:48:42 作者: 存俞

  第22章

  啊嘞嘞:【周六下午三點後山籃球場,來不來】

  r:【誰起的頭】

  啊嘞嘞:【我,他們堵我妹妹】

  r:【你妹妹多了去了,這次因為什麼】

  

  啊嘞嘞:【這次是我親妹,校內保護費mad什麼東西,我以為這些是早八百年的事了沒想到現在還有】

  r:【老樣子】

  啊嘞嘞:【知道知道你高興了自己先走,我跟他們說過,但是這回你在燒烤那等我,我請客吃頓晚飯】

  r:【?】

  啊嘞嘞:【算是散夥飯吧,我年紀也差不多了也不能老是瞎混】

  r:【行】

  他們放學剛好卡著飯點,一上午又不費腦子又不費體力的,池銳不餓。雖然葉凌認為三餐要吃得正經一點,強塞飯也塞不進去,乾脆就買了點小吃墊吧墊吧算了。

  至於葉凌,他之後回家讓阿姨給他單燒一頓。

  「給。」葉凌把一個章魚燒放在池銳嘴邊。

  池銳正回著消息完全忘了這東西剛出鍋正冒著熱氣,一口下去被裹在丸子裡的熱氣一下子炸在了他的嘴裡。

  「嗯嗯。」他一隻手死捏著手機,另一隻手燙得一個勁往葉凌餵他的那隻手臂上錘,嘴裡還不忘嚼著。

  葉凌看得心驚,「你吐出來。」他從攤子上扯了張餐巾紙墊在掌心放在池銳下巴那。

  池銳搖頭,嚼得更快,兩下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咽下後才微張起嘴左手扇著風往嘴裡送涼氣。

  他面對著葉凌,粉嫩的舌頭搭在嘴裡水潤蓬軟,葉凌竟不自覺咽了口水。「有水嗎?」池銳的聲音叫他回過神來,他連忙從身後的書包一側拿下水杯,擰好,遞過去。

  池銳接過,仰頭,離杯口還有三四公分的距離,喉結滾動,清透的水流緩緩落入腹腔,隨後他含了口水在嘴裡,白淨的臉頰鼓起,收起杯子時一些水流過他淡粉的唇瓣,順著脖頸線條隱沒在校服領口。

  一輪金日當空,掛在唇邊和脖頸的水痕反射出亮眼的淡金色。葉凌強迫自己轉過頭,心中一頓,有些驚懼自己內心的想法。

  他剛剛竟然覺得那兩塊肉很好吃,他不能是個「漢尼拔」吧......這還得了。

  嘖,想什麼呢,社會主義好青年不要亂想。他在腦子裡循環播放《小燕子》企圖通過純潔美好的兒歌來驅逐內心邪惡的想法。

  「給,謝謝。」池銳將杯子遞了過去,「我就不跟你一起走了,直接在這邊坐車走。」購物中心這邊有個老車站,10路車坐到底站正好是他家那兒。

  「你之前不是都在那邊的公園車站走的?」葉凌疑惑,池銳租住的那個地方有一個公園車站,那邊的車去池銳爸媽那更快,雖然老車站的線路也可以但是要多轉兩趟車。

  「......」公園車站去的是他爸媽那,但老車站回的是他家,池銳皺了皺眉頭,「我這周不回我爸媽那,我回家。」池銳在葉凌開口前,從他手裡拿過簽子叉起一顆章魚燒就放進他嘴裡,笑道:「我先走了。」

  章魚燒在空氣里放了一會兒倒是沒有之前那麼燙,葉凌邊嚼邊看著池銳朝車站走去。

  他爸媽那不就是他家嘛。

  陽光灑在他的背上,明明是溫馨的暖光葉凌卻覺得池銳無端少了絲生氣。

  這一趟車坐下來是一個小時,其實,在車上池銳就有些後悔了,他完全可以明天下午從出租屋那打個車回去打個架再回來,過家門而不入。但是私心裡他還是想回家看看在家裡多待一會兒,國慶的時候說回家拿衣服也沒去成他媽直接帶他去買了新的。

  現在他一遍一遍祈禱回家路上沒有人認識自己,沒有人跟他搭話,最重要的是沒人問他他爸媽最近怎麼樣。

  但事與願違,剛進小區,就碰到好幾個熟人扎堆聊天,那幾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見他回來了,笑盈盈的問:「小池怎麼回來了?聽說你家搬到城東去了?怎麼樣啊你爸媽最近還好嗎?家裡生意怎麼樣啊?」

  這一串的問題砸得池銳眉頭輕皺,但面上還是掛著淡笑:「還行還行,都不錯。」他隨口敷衍兩句糊弄過去,轉過身冷下臉來,內心卻是一股火燒得旺盛。

  「砰——」厚重的防盜門被關的一聲悶響。

  去學校一個多月,這套房子就沒人來過,所有的窗戶和陽台的推拉門都被遮光窗簾擋得嚴嚴實實,他站在茶几前,後背的書包被隨手甩在沙發上,校服外套脫下隨手一放,瀰漫滿室的霉味聞得池銳腦子昏沉太陽穴發疼,心情越發煩躁。

  他怎麼知道自己他為什麼要回來!

  他才不管他爸媽搬的是不是城東!

  他們倆分開住一個月見兩面他怎麼知道他們好不好!

  他又不管生意為什麼要問他!

  池銳渾身發抖,內心的火快噴出來。

  屋內昏暗,周圍寂靜無聲,他定定的站在那不動仿若被定格在那,只聽池銳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活像缺氧的人大口呼吸汲取空氣中不多的氧氣。

  「砰—嘩啦——」

  他面前的玻璃茶几被他一腳踹碎,玻璃碎片飛濺撒了滿地。這還沒完,只見他一臉冷然的走到柜子前取出放在裡面的一把沒有使用痕跡全新的錘子。

  既然都搬出去了,都不要這個家了,那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不砸還留著做什麼,徒增念想嗎?想念什麼!有什麼好想念的!

  他面上平靜,卻有淚不停從眼中滑落,手中動作不停,乒鈴乓啷一頓將家裡大半的家具都拆了。

  他早就想這麼幹了,這麼多年了,他也該認清現實了,不能回來的就不能回來吧,把自己困在裡面這麼多年他真的受夠了。

  多少年了,六年還是七年?每當他想追溯這種情緒的起始時心底掩藏的悲傷會一起上涌將他淹沒,並且它不會隨著時間變淡,反而會因為他一次次的追溯一次次的痛刺他。

  他爸媽當著他的面吵架摔東西,寧願在外面酒店在公司去睡兩晚都不想回家,讓他深刻的知道他們感情破裂的事實,在那之後依舊努力的想在他面前保持稍微友好點的關係但總是會變得更加僵硬沉默。他總是會控制不住想些有的沒的,長期壓抑的環境讓他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

  他開始討厭父母為了他維持的不算和平的和平,討厭他們明明想離婚明明不是離不開對方卻因為想繼續給他一個家而一直熬著,他無數次想對他們發脾氣對他們大吼推著他們去民政局離婚,但很悲哀的是這麼多年他在面對他爸媽的時候理智一直在線,即使他憤怒到腦子裡的所有東西揪成一團,憤怒到他心底瘋狂扭曲到先拿把刀出去無所謂幹什麼,哪怕把這棟房子前的那棵樹給砍了,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那麼做。

  他感覺得到爸媽愛他,光就這一點他就狠不下心在他們面前大吼,他也不能把氣撒在什麼都沒對他做的萍水相逢的人身上,更不想變成他人眼中憤怒到失去理智的神經病。他壓抑了太久,所有的情緒只進不出儘管他平和的對待所有人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越來越偏激,越來越難受。

  街舞,中國舞,武術,畫畫,他報了幾個興趣班,這個學膩了就換一個學,稍微讓自己忙起來,這感覺就像是短暫的垃圾清理,雖然時效短但還算有點用處。

  這麼點用處還比不上他爸媽吵架的速度,理智總會有繃不住的一天,有段時間他總是會從臥室走到客廳或者廚房然後突然回過神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這的剛剛乾什麼去了,他很怕這是自己失控的前兆,心裡的恐慌和不斷給自己施加的壓力讓他很迷茫,甚至幾次在上課的時候就莫名心顫。

  直到初二的時候,他跟棕毛打了那一架,他的心鬆了不少,仿佛找到了個發泄口,但他不想拉幫結派也不想挑事這些東西後續處理起來麻煩,所以即使知道打過一架後棕毛可能對他有點陰影但他還是找到了棕毛,隔斷時間就想約他打一架。

  沒辦法,他只認識棕毛,雖然他們是靠這種方式認識的,後來棕毛實在受不了,把他拉到一個群里,什麼打架八卦裡面都有。

  他在裡面長期潛水,一年說不了兩句話,除非他賭氣堵得難受想泄泄火,去打架也提前跟他們說好,他打高興了就自己先走。

  別跟他說什麼兄弟義氣,他只是個打手,還是那種不要錢的打手,就這還要什麼自行車。

  池銳開了燈,看著被砸得七零八落零件碎片落了滿地的這些家具,他垂下握著錘子的那隻手。頭頂黃白相間的燈光模擬著外面的自然光,此時這死亡頂光打在他臉上,微眯的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臉頰兩側淚痕未乾被照的水痕明顯,眼中不知何時染上了瘋狂,歪了歪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嘴角勾起一抹笑,一種說不出的滲人樣。

  消極,癲狂,頹敗,他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但這些情緒一股腦都往他身上鑽,或者說這些情緒來自於他內心深處,很難想像他能將這麼大相逕庭的兩種狀態都容納在一個人的身體裡。

  偏偏他身上還乾淨,擦乾眼淚出門絲毫看不出他剛剛砸了半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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