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家

  去我家

  「打住。這襯衫可抵你一個月工資，想好再哭。」

  姜沁表情故作嫌棄，擡手把白蔓推開。

  聽到姜沁的話，白蔓瞬間收了哭腔，只有睫毛尖還掛著星星點點的淚珠。

  姜沁最見不得她那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嘆了口氣，擡手摸摸她的頭髮，「他說的也對，你好好想想。」

  汽車重新回到了鬧市區，經過熟悉的商圈時，姜沁卻下意識想要迴避。

  霓虹燈鮮亮閃爍，姜沁卻覺得從脊背到肩頸，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層層針扎般的痛。

  白皙的指尖下意識抓住了西褲，關節因為過分用力而泛紅，板正的高定西褲被抓出了一道道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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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放偶然偏過頭，注意到姜沁渾身止不住地發抖，手指掐著大腿，無比僵硬，眼中划過一抹心疼。

  他想了想，左手扶穩方向盤，右手輕輕地、又不容拒絕地，覆在了姜沁的手背上。

  姜沁冰涼的手背上，忽然有熱源傳來，她腦子頓了半拍，後知後覺地看去。

  林放微微收攏了手，將她整隻手包裹在手心裡。

  不知是太熱，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林放的手心，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

  姜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見他視線緊盯前方，神情嚴肅，沒有直接開口打斷。

  只是不太自在地動了動手，想要抽出來。

  注意到姜沁細微的動作，林放條件反射般地縮回了手，放到唇邊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抱歉。」

  「停車。」姜沁聲線沒什麼波動，但紅暈卻慢慢地，從後頸處往上爬。

  林放聽話地把車停好，偏頭看向熟悉的商場名稱時，又動作利索地將車門鎖上。

  剛準備打開車門的姜沁：……？

  「這裡不太合適，換個地方。」

  「哪裡不合適了？」

  「……沒有我喜歡的菜館。」

  姜沁覺得他連找藉口都莫名可愛：「這是江城最大的購物中心，八大菜系古今中外要什麼吃的沒有？」

  林放抿著唇，沒說話，只是固執地看著姜沁。

  漆黑的瞳孔里滿是固執。

  覺得他的拒絕很沒來由且莫名其妙，姜沁手動開了鎖，打算下車。

  一直縮在后座的白蔓卻忽然出聲，語氣里打著商量：「姜總，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吧，我也不太喜歡這裡。」

  從進入這個商圈範圍內開始，白蔓從心裡到身體，都隱隱有種不得勁的感覺。

  就好像，一旦在這裡待久了，她就會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

  ……總之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姜沁雖然是總裁，但平時也不是獨斷專行一言堂的類型，既然自己身邊兩個人都這麼說，她也不好一意孤行。

  索性鬆了手，重新陷回副駕駛，表情里都是無奈和放縱：「那行吧，你們說去哪？」

  「我家。」

  「我家。」

  林放和白蔓異口同聲。

  兩人相視一眼，在林放漆黑的眸子中，白蔓癟癟嘴，率先敗下陣來：「好嘛，當我沒說。」

  姜沁好笑地看著兩人，不知為何，方才莫名的緊張和恐懼感消散了很多，心情好了不少，便主動邀請：「行了，去我家。」

  「可以嗎？」林放的眼眸瞬間變得閃亮，白蔓的神色也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激動。

  姜沁大手一揮：「當然，對了，我可不會做飯，你們如果不想餓著就自己想辦法解決。點外賣也行。」

  白蔓激動地點點頭。

  駕駛座上的林放則快速啟動了車子，不給姜沁任何反悔的機會。

  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心情的雀躍。

  姜沁覺得稀奇。

  真是，有這麼令人高興嗎？

  -

  本以為林放會直奔自己的公寓，沒想到七拐八拐，繞到了一個中檔小區門口。

  姜沁疑惑地挑眉望著他。

  雙手扣在方向盤上，林放表情分毫不變，嘴裡卻毫不留情：「白小姐，您家到了，先下車吧。」

  白蔓一臉不可置信，伸手指著自己：「啊？我嗎？」

  林放小幅度地衝著後視鏡頷首，態度要多矜持有多矜持。

  「不是，姜總不是說去她家……」

  「白小姐會做飯嗎？會照顧人嗎？自己都還需要消化情緒的情況下，最好還是不去別人家裡添亂了吧。姜總忙了一天，也很疲倦。」

  白蔓一想，好像是哦。

  自己確實去了也是添亂。

  林放卻等不及更多，直接下車拉開后座的車門，把白蔓恭恭敬敬地請下了車。

  然後迅速上車關門，一騎絕塵，前後耗時加起來不超過二十秒。

  拎著包站在原地的白蔓盯了一會兒快速遠去的車背，咂摸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不是說可以點外賣的嗎？

  姜沁見林放輕輕鬆鬆就把白蔓給清走，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在林放合上車門，伸手拉動安全帶的時候，她忽然輕笑出聲。

  「看不出來，林先生哄人還挺有一套。不過——」

  她尾音拖長，笑得燦爛，耳垂上鮮紅的小痣同樣生動地跳躍著。

  「我什麼時候說過需要你們照顧？」

  林放沒敢看她，只抿著唇，垂著眼，慢吞吞挪上了駕駛座。

  姜沁也沒抓著這事兒不放，比起和她在一起，白蔓此時更需要的，顯然是自己獨處的空間。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放一眼，鉛灰色的眼珠之中，倒映著林放泛著粉紅的指骨，唇角揚得很高，一時半會兒竟放不下來。

  林放偷偷摸摸從後視鏡里瞟了一眼，俶然與眼角帶笑的姜沁對上了視線。

  他又故作掩飾地挪開了目光。

  ……算了她不計較就好。

  說來也奇，除了張嵐，姜沁還真沒帶誰回過自己的公寓。

  反正她印象中是沒有。

  林放鎖了車，與姜沁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公寓電梯。

  從包里摸出銀色的鑰匙，準備伸進鎖孔的時候，姜沁的手頓了一下，無意識地摩挲著鑰匙的尾部。

  總覺得……這裡應該有個什麼裝飾物。

  注意到她動作的微滯，林放意識到了一些事，眼中的光也稍暗了些。

  很快回過神，姜沁偏頭朝林放笑了一下。

  「咔嗒」一聲輕響，金屬門板被緩緩推開。

  天色不早，室外光線已然昏暗，更別說室內，幾乎可以說是摸黑前行。

  可視範圍內皆沉沒於黑暗。

  姜沁踏進門內，正想擡手觸碰頂燈的開關，卻碰到了正散發著溫熱的手背。

  林放摁開了燈。

  客廳頂部的水晶吊燈乍然亮起，暖而潤的光從二人頭頂洋洋灑下，籠住了立在門口的兩人。

  姜沁遲疑一瞬，縮回了手。

  「你怎麼知道開關在這裡？」姜沁稍微仰起頭，詢問林放。

  這才發現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她稍一動作，就像貼著林放的身體擦過去似的。

  姜沁臉頰微熱，往後捎了半步。

  林放也下意識後退幾步，站在距離門框半米左右的距離。

  兩人一個立於明晃晃的頂燈之下，一個半陷在走廊昏暗的陰影中。

  明明相隔不到幾米的距離，卻恍若天塹，將兩人的立場劃分開來。

  涇渭分明。

  林放低著頭，猩紅的舌尖掃過下唇，而後又迅速抿緊：「一般室內設計開關都在那裡。」

  「是嗎？」

  姜沁狐疑地打量了他一會兒，又看向自己的開關落點。

  好像林放說的也對。

  姜沁沒再多說什麼，轉過身，進了屋。

  公寓面積不小，再加上姜沁裝修簡單，便越發顯得寬敞。

  她手包隨意地往沙發上一甩，整個人如貓兒回窩一般，懶洋洋地陷在柔軟的沙發里，睫毛輕輕地蓋在眼瞼上，耳垂的紅痣在暖色燈光照耀下愈加生動而明顯。

  林放輕手輕腳踏入屋內，合上了門。

  他掃了一眼鞋櫃的角落，沒發現拖鞋，問了姜沁一聲。

  姜沁眼皮都懶得掀，背對著他擡起手臂，纖長的手指往鞋櫃頂部抽屜一指。

  「自己翻一下看有沒有鞋套。」

  林放聽話地搭上頂部的抽屜，剛拉出小半截——

  「算了沒事，直接進來吧，自己家裡哪那麼多講究。」

  手指蓋著唇，姜沁打了個清秀的哈欠，沒注意到林放一時間沒有任何動靜。

  紫色的蝴蝶蘭鑰匙扣靜靜地臥在抽屜里，在暖色燈光下，流動著瑩潤的光。

  「杵在門口做什麼？」

  終於意識到了空氣中莫名的安靜，姜沁趴在沙發靠枕上，半側過身子，疑惑地看向林放。

  林放斂去眼中的神情，迅速合上抽屜，輕描淡寫地揭過：「沒什麼，沒找到而已。」

  繼而自然地走到廚房，邊走邊說：「今晚想吃點什麼？」

  有人主動問，姜沁自然不會客氣，毫不推辭地點菜：「清炒木耳，主食牛排，其他隨意，對了記得弄點湯。」

  林放「嗯」了一聲，打開了冰箱。

  迎接他的是撲面而至的冷氣，和空蕩蕩只有礦泉水的冰櫃。

  林放轉頭看向姜沁，表情無奈：「姜總，您這是多久沒開過火了，冰箱裡只有水。」

  「怎麼可能？我記得上次的牛排沒煎完，其他作料也還剩點……」

  姜沁不情不願地從沙發上挪起來，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

  直到她自己正面對上空蕩蕩的冰箱：……

  理虧地摸了摸鼻子，姜沁心虛地合上冰箱門，開始找補：「肯定是阿姨不小心收拾走了，我明明上次還……」

  「沒事。」

  林放轉身朝門外走去。

  姜沁下意識地伸手一拉：「等等你去哪？」

  分明力氣不大，林放卻像是被牢牢拽住了一樣，立在原地不動了。

  他轉過頭，籠在光下，眉眼間帶著笑意，看上去淺淡又溫和。

  像是解釋，又像是妥協：「還能去哪？去超市。」

  「不然餓著您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