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

  優雅

  

  她二話不說掉頭就走，同時示意林放跟上。

  沒走兩步，卻被兩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保鏢擋住了去路。

  「請問是姜沁，姜女士嗎？」

  簡單的一句問話，周圍已經掀起了一片竊竊私語，紛紛看向姜沁的位置。

  看來這個人勢力不小。

  見對方氣勢洶洶，林放果斷上前一步，身體迅速緊繃進入預警狀態，剛好擋住了姜沁的半邊身體。

  保鏢見兩人防備的樣子，板著一張兇悍的臉，面無表情解釋：「抱歉，我們並沒有惡意，是顧總派我們前來接姜女士的。」

  林放並沒有因他們的解釋放鬆警惕，反倒是姜沁聽對方自報家門後，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用緊張。

  拉拽的力度很細微，林放稍稍僵了一瞬，一句話沒說，聽話地新退回了姜沁身後。

  姜沁以挑不出錯的姿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給足了對方面子：「顧衍川顧先生是嗎？帶路吧。」

  平靜地吐出這句話，姜沁沐浴在機場眾人或驚嘆或歆羨的眼神中，故作平靜地跟著保鏢往外走。

  內心已經開始瘋狂跑火車。

  很裝，再加上姓顧。

  OK，這波穩了。這要還不是男主她把名字倒過來寫。

  就是不知道，潘遲若的角色，究竟是女主，還是和她一樣，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炮灰。

  短短几步路的時間，姜沁的心頭早就略過了無數的可能，直到面前帶路的保鏢停住了腳步。

  保鏢把人帶到了車隊中央的邁巴赫前，朝著緊閉的車窗鞠了一躬後，迅速退到兩側。

  車窗緩緩落下，露出了女媧的畢設作品，那是一張驚天地、泣鬼神，刀削斧鑿又稜角分明的臉，五官深邃又立體，一雙桃花眼看過來的時候，眸中像是含著無盡的情意。

  「姜總，您好。」顧衍川的聲音是那麼的獨特優雅，一句話里，每個音符都恍如刻意修飾過一番，像是天使吻過的嗓音。

  饒是見慣了帥哥美女，聽遍了各種配音演員優質音色的姜沁，在顧衍川降下車窗、薄唇輕啟、矜貴開口的一剎那，還是怔愣在了原地。

  這作者，可真捨得給男主疊buff啊。

  就沖這張臉、這音色，潘遲若陷進去，好像也不奇怪。

  換她也不一定遭得住啊。

  強行把自己從美顏暴擊中拽回來，姜沁禮貌地點頭回應：「顧先生您好。」

  男人挑著眼尾看向姜沁，微微勾唇，一笑恍若春花開，冰雪融，猶如高嶺之花向走入凡塵，帥得無法用語言描繪。

  林放見狀，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稍稍往姜沁身前邁了半步，恰到好處地擋住了兩人的對視。

  臉色黑得很難看。

  顧衍川瞥了他一眼，眼裡看不出什麼情緒，自顧自地升起車窗，淡淡吩咐道：「請上車吧。」

  話音剛落，旁邊忽然不知從何處竄出個人，身著一席嚴格的晚宴燕尾服，頭髮被精心打理過，手上是極不耐磨的白色真絲手套，恭敬地躬身彎腰，幫姜沁拉開車門。

  姜沁矮身坐進去，林放緊跟著也想要上車。

  燕尾服男擡手擋住，臉上掛著讓人完全挑不出錯的職業微笑：「抱歉先生，保鏢的車在後面。」

  說著，燕尾服男還擡起手臂，示意了一下方向。

  林放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見姜沁並沒有否認的意思，抿抿唇，朝著燕尾服男比劃的方向轉身。

  高大的身影從車窗旁擦過，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不知為何，竟讓姜沁品出了幾分落寞的味道。

  徹底合上的車窗，最終隔絕了姜沁的視線。

  林放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了可視範圍之外。

  車隊緩緩駛出公路，在荒無人跡的荒漠中馳行了一陣，最終滑向一片群山環繞之中的莊園。

  四面青山和天然湖泊環繞，莊園坐落在山腳的地方，四面並未設圍牆，整座莊園被單獨的衛星控制，監控中心隨時發射信號干預空襲和各種可能的突襲。空氣中密布著射線網，平日裡肉眼不見，一旦拉動危險警報，所有射線紛紛現形，交織成密不透風的屏障，可以阻削弱80%的大型軍火直接掃射。

  說人話就是只能步行。

  姜沁下車之後，林放從很遠的尾車走下來，小跑到姜沁身邊，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半步，神色肅然，時刻保持著戒備的狀態。

  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姜沁一直握扣的手指，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稍微放鬆了些許。

  指痕與紅印很快消退。

  一切都悄無聲息。

  見到林放應激般的反應，顧衍川挑挑眉，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主動朝姜沁擡手：「請。」

  不愧是男主，一個簡單的示意動作都被他表現得矜貴又優雅。

  姜沁朝他頷首，沒有客氣，順著他的指引一路走去。

  入口處在山頂。

  走進低矮的大門，可以直接俯瞰莊園全貌。

  說是莊園也不太貼切，偌大的場地內主要是一些低矮建築物，而且分布比較零散，乍看上去似乎是某種星盤或陣型，以不太規則的形式環繞在中央木屋的四周。比較邊緣的地方，分別是賽馬場、冰場、雪場等活動場所，周圍一直有人實時監測，保證冰場和雪場的恆定溫度。

  顧衍川和姜沁並排走著，燕尾服男和林放跟在兩人身後半步。

  簡單向姜沁介紹了一下周圍，見她一直興致缺缺，微笑連弧度都不帶變化，顧衍川也意識到姜沁的身份。

  就算在國內，這些東西她也應該沒少見，不感興趣實屬正常。

  試探未果，顧衍川只能直切主題，問出從見到姜沁第一眼開始，就想問的問題：「遲若她……是什麼時候和姜總認識的？」

  姜沁這樣的人，見一次就很難讓人忘記。

  如果真有那麼熟稔，為什麼潘遲若與她一張合照都沒有。

  不都說女孩子喜歡一起拍照嗎？還是……

  潘遲若急於銷毀證據，或者有什麼東西在瞞著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顧衍川眼神便沉了幾分。

  莊園建築疏疏落落，很空，風很大，四面八方沒有建築物遮擋氣流，行走在路上如同置身曠野。

  勾了勾被風吹到了額前的碎發，姜沁為了不讓他看出什麼，只是給了個模糊的答案：「從小一起長大的。」

  繼而先發制人，側頭看向顧衍川：「顧先生呢？不知道您何時和小若結的婚？抱歉，我並沒有質疑二位感情的意思，主要是錯過了您二位的婚禮，我實在深表遺憾。」

  注意到姜沁一直在擡手捋頭髮，林放快步走上前，往她手裡塞了個東西，然後又迅速退了回去。

  姜沁面色不變，笑看著顧衍川，手心下意識攥緊了多出來的東西，仔細感受了一下物件的輪廓。

  是一枚黑色的一字夾。

  顧衍川沒注意她和林放之間的小動作，或者說注意到也只當看不見，形容淡淡地回答姜沁的問題：「半年前。當時遲若說在A國不方便，就沒有大規模宴請。」

  「哦。」除了潘遲若，姜沁實在是沒什麼想和顧衍川說的，索性保持體面的沉默，讓氛圍保持不尷不尬的狀態。

  同時用眼神詢問身後的林放，「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林放聳聳肩，一臉理所當然：「開鎖用的。」

  姜沁：……

  時常懷疑你還兼職某些特殊副業。

  姜沁順手用一字夾把一直到處亂飄的頭髮夾住，眼前瞬間清淨不少。

  「林先生呢？什麼時候和姜總認識的？」顧衍川忽然岔開了話題，稍稍偏頭，看了一眼跟在姜沁身後的林放，和對方堅定像入黨的眼神接觸之後，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視線。

  姜沁不明白為什麼話題忽然轉移到了林放身上，不過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不久，也就一個月不到。」

  說來也奇，姜沁說出這個時間時候，自己都詫異了一下。

  明明她和林放相處還不到一個月，卻仿佛已經一起經歷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偶然閉上眼的時候，腦海中閃爍過的，竟然滿滿都是兩人的回憶。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一行人繞過無數的花壇假山和園林馬場之後，終於走到了中央別墅。

  蹬著八厘米高跟鞋，一路腳底板走得生疼的姜沁：……

  就不能幹點人事嗎？！

  顧衍川才踏上鋪滿了波斯地毯的漢白玉台階，別墅大門就如同自動感應一般，直接打開。

  一行身著統一的蛋糕短裙的傭人整齊有序，腳步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地飄出來，在兩側齊齊躬身彎腰，迎接主人的回歸。

  走到門口的時候，地毯上已經有人擺放好了綿軟的手工拖鞋，顧衍川自然地讓人幫他脫下鞋子，順便把身上的西裝解開，往旁邊一遞，立刻就有人接過並悄無聲息地退下。

  等顧衍川跨進門檻的時候，恰好40℃的天然泉水沖泡的進口蜂蜜已經擺在了托盤上，端著它的人半跪在地面上，讓整體高度正好在顧衍川擡手便可以碰到的位置。

  姜沁立在門口，看著這她此前從未見識過的一幕。

  優雅，太優雅了。

  好傢夥，從沒見過如此精緻的伺候方式。

  論享樂主義，還得是男主。

  「請……請客人換鞋。」

  見姜沁遲遲不動，半跪在拖鞋旁邊的人身上抖得像篩糠，說話聲哆哆嗦嗦，吐字都不利索。

  不知道面前的人在怕什麼，但渾身哆嗦的樣子看著就讓人生厭。

  服務講究的本就是你情我願，以提供情緒價值為核心。抖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被迫的。

  姜沁眉頭微微皺起，略微擺擺手，只想讓他離開。

  「沒事，我自己來吧。」

  話音剛落，面前的人像是被宣判死刑一般，幾乎是瞬間，臉上的血色便褪了個一乾二淨。

  身子像凋零的枯葉一般，撲簌簌地、無助地抖動著，墨綠色的眼珠盛滿了惶惑慌張，錯開了姜沁的視線，直直地看向姜沁身後。

  姜沁似有所感地回頭，果然對上了顧衍川一片死寂的視線，盯著自己面前的人，如同看待沒有生命的物體一樣默然。

  俊美帥氣的男人面容平靜，深褐色的眼珠無波無瀾，但方才一路微勾的唇角現在已經完全消失，看上去心情並不是特別美妙。

  「埃里克森，以後要是教不會，就別放出來丟人現眼。」顧衍川語氣冷得如摻了冰渣。

  被叫做埃里克森的人穿著標準的管家制服，悄無聲息地飄了過來，朝著顧衍川的方向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姜沁被嚇了一跳，面上不顯，手心卻不自覺地再次攥緊。

  埃里克森的長相其實算不上兇惡，就是眼神有些陰沉，面頰和眼眶深深凹陷，臉頰眼神兩側的髖骨高高凸起，鼻子尖得如鷹嘴，一張臉高低起伏波瀾壯闊，可以稱得上是等高線地形圖絕佳教學素材。

  他朝著空氣比劃了一個手勢後，又有兩個人幽靈般憑空出現，一人拽著一隻手，直接架起跪趴在姜沁面前的人，悄無聲息地往角落拖拽。

  那人一臉灰敗，臉上全無光彩，任由自己輕飄飄的軀體被拖走，絲毫沒有掙扎的意思，只有嘴裡「啊啊」地輕聲嗚咽著，墨綠色的眼珠像是看著姜沁，又像是看著別的什麼，總之落在姜沁眼裡，透著些許哀戚。

  姜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睜睜地看著人在自己面前被拖走。

  她垂著眼，一直沒說話。

  這是別人家的事，再不合理，也輪不到她去管。

  可是，

  可是……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