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紀聲及參與此次暴力事件的人全部被捕，對罪行供認不諱。警方又聯絡到多名受害者，調查取證，加害者將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朱依玲辦理了退學手續，收好行李離開學校那天是一個晴天，學生們大多有課，校門前的廣場上人影寥寥。立冬後，枝頭的葉面碧色消弭，換了身火紅的外衣，如披雲霞。她回頭一望，抓著行李箱把手的手指更加用力，深吐出一口氣。

  寧姿輕聲問：「你有什麼打算？」

  「不要為我擔心，我不會放棄自己，只是暫時沒看清未來的方向。」朱依玲臉上綻開一個鮮花般明媚的笑意，「我打算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療傷，找到全新的自己。也許在路途中走走停停，會發現心中熱愛的方向。你會支持我嗎？」

  「我們永遠是朋友。」寧姿展開雙臂，給予溫暖的擁抱。

  此時，天色澄明，晨光灑遍校園每一個角落，猶如金子般溫暖。

  送別朱依玲後，課間休息時間即將結束，為了下一堂課不遲到，寧姿選擇抄近道從小樹林穿行去往教學樓。

  白天的小樹林裡比不上晚上熱鬧，靜悄悄的，無人經過。要知道在夜裡，這裡可稱得上是情侶約會聖地。

  轉過彎道，她緩下腳步，敏銳覺察到細微聲響，像是男女曖昧的哼聲。她耳廓驟然轉紅，回想起那天她和霍辭接吻的畫面。周遭空氣仿佛升溫，她心又加速跳動起來，忙搖頭阻止自己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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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撞上哪對小情侶約會了，不經意間掃了眼，粗壯的樹幹後，一對男女正激烈擁吻。寧姿往後挪了下步子，正好瞥見男人的臉露了出來，竟是個熟面孔——霍亦辰。

  寧姿快速轉身，準備繞道，剛邁出一步，霍亦辰已看見她，喊道：「寧姿，站住。」他一把推開面前的女人，追了上去。

  寧姿置若罔聞，反而加快步伐，卻被他大步跨前，擋住去路。霍亦辰睨她一眼，微露譏嘲，「叫你站住，跑什麼？」

  寧姿感到厭煩，擡頭直視他，目光不善。這時，剛和他熱吻，現在被晾在一旁的女生也跟了過來。

  「亦辰，她是誰啊？」女生捏著嗓子問。

  霍亦辰沒理她，目光如鉤盯著寧姿，「偷看完就想跑？」

  「不是偷看，是路過。」寧姿冷道，繞過他，剛走兩步，再次被他逼停。

  她面上帶了些慍怒，驀地伸展雙臂用力推開他，隨後快速走掉。

  這一次霍亦辰沒有追的意思，眼神像毒蛇一樣緊隨。

  被冷落的女生是美術系的系花張一妗。她放下身段追了霍亦辰很久，好不容易把他約出來，送上香吻，沒想到他眼裡全是另一個女生。

  她認得寧姿，大一新生，新票選出來的校花。

  張一妗捏緊的雙手顫了下，眼中充斥嫉妒與憤懣。

  午間，寧姿整理完筆記，獨自去食堂吃飯。

  今天的午餐是她喜歡的咖喱雞肉飯，然而送別了朱依玲，她心情不佳，胃口也不好。打起精神咽下一口米飯，身旁的空位坐下了一名身姿高挑曼妙的女生。

  寧姿看過去，是上午剛見過的面孔，和霍亦辰約會的那個女生。

  張一妗放下餐盤，微笑著轉向寧姿，目光隱隱發冷，「我們見過的，也算是認識，一起吃頓飯吧。」

  她的笑容實在稱不上溫煦，反倒顯出凌厲之氣，「我是美術系大二的張一妗，你應該聽說過我，我也知道你，建築設計大一新生寧姿，你挺出名的，才入校不久就鬧出那麼多事。」

  寧姿確定她是來找茬的，並不理會，該吃吃該喝喝，姿態鬆散。

  張一妗挑眉一笑，「我沒有惡意，只不過是想和學妹你交個朋友。」

  寧姿受不了她一直在耳邊聒噪，直言不諱道：「別浪費時間了，我和霍亦辰沒有任何關係。」

  張一妗看著寧姿冷清的側臉，惡意升起愈多，笑道：「我信，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入亦辰的眼。雖說總有些人痴心妄想，以為樣貌出眾些就能攀上高枝，這種想法未免太過愚蠢可笑。亦辰身為霍氏飯店的繼承人，能和他站在一起的必須是家世顯赫的名媛淑女。」

  寧姿面不改色，端起水杯喝了口溫水。張一妗被一直無視，笑容收起，繃著一張臉，盯向她的目光既兇狠又鄙夷，「我就不一樣了，不僅外形出眾，家裡還經營羽絨服品牌。」

  寧姿湊過去，佯作來了興趣，問：「是波司登、太平鳥，還是雅鹿？」

  她一口氣提了好幾個一線羽絨服品牌，張一妗本是炫耀，卻感覺受到諷刺，乾巴巴說：「浪文。」

  寧姿極其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口氣那麼大，還以為是一線品牌，沒想到是個三線。」

  張一妗瞪視她，雙手緊握著拳，咬緊了牙，「你憑什麼嘲笑我？」

  寧姿沒有絲毫避讓，反而唇角微松，語氣悠悠道：「我很好奇，你家裡有兄弟姊妹嗎？」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張一妗的嗓音變得尖利。

  寧姿攤手，幽幽嘆口氣，「如果沒有的話，實在太遺憾了。你家羽絨服最近陷入化工原料以次充好的醜聞風波，雖說占據的新聞版面比較小，但剛好被我看到了。估計你父母都在為這件事操心，你卻有閒工夫找我麻煩。如果你是繼承人，估計離破產不遠了。」說完，寧姿咽下最後一口飯，起身準備離開。

  張一妗強行憋住怒火，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重新坐下，斜睨著她，笑意陰邪，「怪我話說太多，引起你的反感，但我真的沒有惡意，真心想和你交個朋友。你的事我聽說過，之前你傍了個富商，看來是被人甩掉，才又把目標放在亦辰身上。」

  張一妗唇邊的笑意久久蕩漾，傲慢又輕蔑，「我理解你的想法，就算順利畢業，以後也只能打工，白費你這副模樣。這樣吧，只要你願意給我個面子，我也樂意幫你一把。我父親在生意場上人脈很廣，相信很多叔伯欣賞你這種清純女大學生類型，不如替你引薦？」

  寧姿心頭犯噁心，忽然伸手一揚，甩開她的手，倏地站起身。張一妗不依不饒，也跟著站起來，還沒來得及繼續張口，就被人重重撞了下，身子往後倒，好不容易穩住，才發現胸口染了大片咖喱，還在往地面上落，是撞她那人手中的餐盤傾倒在她大衣外套上。

  張一妗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大聲道：「走路不看路啊！」

  董筱將餐盤拖穩，面上波瀾不驚，身後站著一臉看好戲表情的葉麗佳。

  「不好意思，你突然站起來，我沒反應過來。」董筱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眼神十分冷漠，「衣服都弄髒了，不過比不上你的嘴髒。」

  「你是故意的！」張一妗鐵青著臉，目光一動，「我想起來了，謠言就是你們倆傳出來的，怎麼又反口打自己的臉？」

  「你也知道是謠言，還用這個污衊侮辱人，真是卑鄙又陰暗。」葉麗佳幫腔，「寧姿的未婚夫我們都見過，又高又帥，還年輕，不只是有錢。」

  董筱目光冷如冰霜，「所以你那些陰暗的心思還是收起來吧。」

  張一妗氣急敗壞叫嚷，「你們把我衣服弄成這樣，別想就這麼算了！」

  寧姿走上前，掏出兩百元現金拍在她肩上，她下意識接住。

  「乾洗費，賠你。」寧姿看向她的目光很淡，臉上帶著寒冰般的冷漠，「一個不怎麼樣的男人而已，抓不住不如及時止損，如果非要執著也是你自己的事。找不相干的人麻煩，只會讓人看不起你。」

  話音落下，寧姿擡步離開，不再給她一個眼神，董筱緊隨其後。

  「不好意思啦，快把衣服送去洗洗吧。」葉麗佳笑嘻嘻道，也跟著走了。

  張一妗端不住了，怒目瞪視三人的背影，恨不能捏死寧姿。

  三人走出食堂，停在欒樹下，寧姿笑意溫和道：「謝謝你們幫我。」

  「就算沒有我們幫忙，那種跳樑小丑也不是你的對手。」董筱目光坦誠，「上午張老師說的《第三屆暖色建築設計競賽》，你有意向嗎？」

  「的確感興趣。」

  董筱和葉麗佳對了個目光，眉目間帶著期盼，「上次合作完成小組報告，我和麗佳都覺得配合得很不錯。」

  寧姿明白她們的意思，輕快道：「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再次組隊，我當然樂意，畢竟組員間已經培養出默契了。」

  葉麗佳開心說：「那就這麼說定了。」

  第二天下午，幾人相聚圖書館，選了張靠窗邊的小方桌坐下。

  同組的男生端了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放在寧姿面前，神色溫和道：「你喝吧，是熱的。」

  這個短髮、大眼睛的圓臉男生名叫文成，是她們的同班同學，成績名列前茅。葉麗佳抱著嘗試的心態邀請他組隊參賽，本來沒抱太大希望，因為聽說他打算單獨參賽，沒想到文成答應得很爽快。

  組內聚集了寧姿、董筱、文成三個學霸，她有種即將躺贏的愜意感。

  文成是個內斂沉默的人，不聲不響泡了杯熱奶茶，寧姿有些意外，客氣道：「不用了，你喝吧。」

  「你剛才咳嗽了幾聲，可能是受涼了，喝點熱的暖一下身體，不要客氣。」他堅持。

  寧姿雙手扶上杯壁，「那就謝謝你了。」

  「不帶這麼偏心的，只有寧姿有奶茶喝嗎？」葉麗佳開玩笑埋怨道，「我也受涼了，剛才一直在搓鼻涕，你是一點都看不到。」

  「我包里還有，給你和董筱同學一人泡一杯。」文成匆促瞥了寧姿一眼，從包里掏出兩杯紙杯奶茶往飲水機方向走去，葉麗佳這才心滿意足。

  匯總資料，四人討論後初步決定以「環保」為主題進行參賽作品設計，約好周末一起採風學習。

  董筱和葉麗佳周末住校，寧姿要回自己家住，文成和她一起走到校門口。

  「你也回家嗎？」寧姿問。

  「不是，我家在池山。打算出校門去買點東西。」文成回答。

  寧姿點頭，「早就聽說池山風光秀麗，山川鍾靈、湖水碧青如玉，是旅遊勝地。」

  他眼睛一亮，笑說：「不僅風景美，食物也不錯，石斑魚是當地特色，肉質鮮美。歡迎你有機會去旅行，我作為東道主一定好生招待。」

  寧姿笑著答「好」，這時，一輛電瓶車以很快的速度朝她所在方向衝過來，文成反應很快，拉過她，扶著往一旁閃避。他十分緊張，轉過身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電瓶車擦身而過，剎車後停在不遠處。騎車的人半轉過上身，神色充滿敵意，又是張一妗。

  她語氣尖利道：「身邊又換人了？真是有能耐。」隨後冷哼一聲，騎車離去。

  「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文成不滿道。

  寧姿往後挪動一步，不動聲色拉開距離，「無妄之災，謝謝你拉開我。」

  她注意到他的袖口破了一道口，緊張地問：「你被劃傷了？」

  文成一臉茫然，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緩聲說道：「你說這道口子啊，不是剛才被劃的，之前就破了，我就是打算去外面超市買針線縫補上。」

  他想了想，表情有些猶豫，鼓起勇氣開口，「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我不大會縫衣服。」

  「不行，她也不會。」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語速不疾不徐。

  寧姿垂在身側的手指一動，一擡眼就看見霍辭停在不遠處。

  他身形頎長，站姿不太端正，純黑色的襯衣領子挺括，一襲略微緊身的同色風衣將修長的身材展露無遺。烏黑的髮絲略長，柔順搭在額前，眼睛黑亮幽深得像夜幕下翻湧無垠的海面，其中夾雜著微妙的挑釁。

  見到他的瞬間，寧姿眼底浮現出笑意，清冷的五官被柔化，幾步走到他身旁。文成見狀，敏感地覺得二人關係不一般，心裡湧起一陣失落。

  寧姿看著霍辭，目光瀲灩如波，喜悅之意仿佛要漫出周遭，「不是要開會嗎？」

  「會議提前，一結束我就趕來了。」他看向她時，原先凝在眉宇間的那股戾氣已消散不見了，反倒透著溫意。

  寧姿心底是高興的，「太辛苦了，我沒那麼嬌氣，又不是非得人接。」

  「現在看來，接你，很有必要。」霍辭捏了下她細膩挺翹的鼻尖，用了點力道，弄得她微蹙起眉頭。

  她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只覺得同班同學還看著，舉止這麼親昵，實在有點不太自在。

  「不介紹一下嗎？」霍辭一字一句道，不錯眼地盯著面前乖學生模樣的年輕男生。

  「這是文成，我們班同學。」寧姿雖然不理解他為什麼對文成這麼感興趣，但還是聽話介紹起來，手指向霍辭時，語速變慢了些，「他是我的……」

  「未婚夫，霍辭。」霍辭搶話，大方利落地伸出一隻手。

  寧姿更感羞怯，本來還在斟酌是否說是男朋友，畢竟才大一就有未婚夫了，多少有些奇特。她瞥了眼文成的反應，果然愣住了，看來衝擊很大。

  文成幾秒後才回過神，和霍辭握了下手，努力道：「你好。」

  二人同時快速抽回手。文成臉上沒有了神采，目中黯淡，低聲說：「我先走了。」

  寧姿目送，霍辭邁前一步特意擋住她的視線，固執地讓她看自己的眼睛，皺起深濃的眉頭。他英挺的五官帶著淺淡的銳氣，耳朵上戴著黑色耳釘，神色肅穆威嚴，又顯得浪蕩不羈。

  忽然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將人拖得趔趄一步，跌跌撞撞地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寧姿面色驟然變得緋紅，掙扎了下，無果，他不肯鬆開。

  「喂，這裡是學校門口。」她不滿地小聲說。

  霍辭看她這副莫可奈何又氣鼓鼓的樣子，驀的發笑，「那又怎麼了？」

  簡直是個無賴。

  寧姿手指戳著他的胸口說：「低調。」

  霍辭優越的下顎抵住她散著清淡香氣的發頂，悶聲悶氣道：「我忽然覺得自己虧大了。第一次見面，你就叫我出席晚宴，我聽話去了。第二次見面，你向我求婚，我直接答應了。」

  聽見他那麼認真地細說從前的事，她覺得好笑，問：「所以呢？你後悔了？」

  霍辭略鬆開她，低頭見女孩氣度豁達自然、朝氣明媚，叫人牙痒痒，恨恨說：「後悔那麼輕易答應你，戀愛的階段全跳過了。」

  寧姿故意揚起秀麗精緻的眉毛，心裡淌著蜜，「那你想怎樣？」

  「必須補給我。」他的臉色發黑，好像剛喝過一壺隔夜的陳醋，用力瞪著她，又冷哼了一聲，像要咬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