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食魂（五）

  鬼域食魂（五）

  江湖各派在旭陽城外集結，這樣的盛況已經好多年都不曾有過。

  整個旭陽已經被各派勢力層層包圍，等西疆勢力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現在的西疆正是成敗之關鍵，他們的蠱蟲還未成，他們還沒有與整個江湖為敵的底氣。

  這段時日秋子蕭和何時夕的傷倒是養得差不多了，只有謝辭沒有什麼起色，被百殤蠖耗了這麼多年，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就很不錯了。

  「韓師兄，我們真的能與整個江湖為敵麼？」踏雲門的小師弟程深忍不住湊上前去問韓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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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深才加入踏雲門不過半年，他只知謝辭對於他們踏雲門應是有恩的。

  「江湖追殺令，違抗者便是與江湖為敵。」韓莫期臉上少了曾幾何時涉世未深的澄澈，而多了他這個年紀本不必有的沉穩，「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怕了，所以才會選擇與江門主刀劍相向？」

  程深點點頭，隨後又發覺不對，猛地甩頭。

  韓末穩住踏雲門形勢後不久就回了西嶺山，之後踏雲門的種種事務便都交到了韓莫期的手上。

  在這期間韓莫期不止一次的派人想要找到江懷雪和謝辭，然而卻一無所獲。

  「我們得來，只有來了，才能幫得上江門主和謝公子。記住，我們不是來應召江湖追殺令的，我們是來尋江門主和謝公子的。」韓莫期輕聲道，「但我們不能在此時損兵折將與江湖為敵，那樣的話我們還有何餘力護門主和謝公子無恙？」

  程深年紀不大，得此番回答，就藏不住欣喜的神色來。

  韓莫期卻是看向不遠處的旭陽城：「只是不知江門主和謝公子現在如何……」

  江湖各派都在此處集結，卻沒有人敢貿然進城，沒有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沒有人想要為了這麼個魔頭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進去。

  城內。

  秋子蕭聽著暗探傳來的消息，神色逐漸冷了下來。

  「我倒是不知道，這個姚百聞什麼時候配得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了。」秋子蕭冷笑著，「且不說盟主之制廢除已有數十年，武林向來以強者為尊，單憑姚百聞的武功，就怎麼都坐不上盟主之位吧。」

  「但現在的青山派的確有一家獨大的勢頭，沒有誰敢得罪他們。」江懷雪掂量著，無奈的搖頭嘆息。

  與秋子蕭的憤憤不平和江懷雪的滿心擔憂不同，謝辭倒是很看得開。

  他低頭品了品杯子裡剛沏好的熱茶：「江湖追殺令，沒想到我面子竟然這麼大。不過這樣也好，我倒是不用擔心來的人太少，不足以與西疆為敵了。」

  一旁的胡玥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可踏雲門和殊劍閣……也在其中。」

  謝辭的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也就回復如常。

  罷了，就連當年他還是門主的時候，秦桑都能背叛他，更何況現在他對踏雲門來說不過是個有些恩情的外人。

  但殊劍閣，總不能對江懷雪出手。

  「不用太過於擔心，到時候子蕭你與懷雪先先一步下到密道之中，這樣就算下面有什麼意外，我和那些人後一步也能趕到。」謝辭囑咐道，「再等兩日，等他們來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動手。這八年之仇，也該有個了結。」

  謝辭低頭看著千霜，伸手摩擦著那因為使用太多而無比光滑的劍柄。

  千霜聞鼓起，一戰動江湖。

  當年才入江湖的謝承安就是用這千霜打敗了江湖上的無數高手，從他們劍下一步一步走上江湖第一的高位。

  十多年前的事兒大抵已經被江湖淡忘，不過沒關係，他們很快就會記起來。

  城外聚集的武林門派越來越多，以姚百聞為首，已經開始部署著要如何將城裡的謝辭給逼出來。

  畢竟城中百姓眾多，若是真的動起手來恐傷及無辜。

  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謝辭是主動出來迎戰的。

  那一夜清明風清，堆積了好幾日的雲竟是毫無徵兆的散了，一輪殘月掛在城牆之上，將地上的茫茫白雪照得無邊荒涼。

  除此之外，唯有幾顆並不算明亮的星辰散落在無邊的黑夜中，一片死寂的城再無任何聲息。

  謝辭立於城樓之上，眾人遠遠望去，卻只覺得被追殺令通緝的魔頭，竟似謫仙入畫來。

  「那……那城牆上的，就是被下了江湖追殺令的謝辭？」不遠處終於有武林子弟注意到了他。

  姚百聞面露狠色，眾人便知道那是謝辭沒錯了。

  「不是說他之前在踏雲門身受重傷麼，怎麼看起來一點兒受傷的樣子都沒有？」

  「他是要以一人之力與整個江湖為敵嗎，他瘋了吧……」

  「那可是當初一個人就滅了萬毒宗的血衣鬼啊，有什麼不可能的，或許我們所有人加起來，在他眼中都不過螻蟻。」

  謝辭是帶著千霜來的。

  他一身黑衣被月光勾勒出輪廓來，長身鶴立。

  那銀白的千霜劍被他立於身前，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下分外的醒目。

  同樣的人拿著同樣的劍，就一如十年前，但偏偏沒有一人認出他來，甚至紛紛為他手中的劍打抱不平。

  「謝辭拿的可是從前謝承安的千霜劍？」

  「聽說是江門主給他的？但這個謝辭雖然跟謝門主一樣都姓謝，所作所為卻是有著千差萬別啊，他怎麼配得上千霜劍！」

  「今日一戰，就替謝門主奪回千霜劍，江湖第一高手的劍，怎麼能落在這樣一個魔頭的手中。」

  韓莫期轉頭冷冷看著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眼中一片陰霾。

  姚百聞看著謝辭，眼中的恨意愈來愈烈，他一聲高喝：「走，隨我將這魔頭拿下！」

  數十高手一擁而上，一眨眼就來到了城牆下，城牆攔得住普通人，但卻攔不住這些武功卓絕的江湖高手。

  他們將城樓層層包圍，大有要把謝辭趕盡殺絕之勢。

  若是常人大概早就慌了神，但謝辭只是閉眼立於城樓頂上，任由寒風拂面。

  他仿佛只是於山巔聞清風徐來，於江河觀水天一色。

  謝辭緩緩睜眼，一雙眼眸淡淡，看不出絲毫的悲喜。

  他於城樓上回眸，見身後城池中萬家燈火，寂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可待此事過去，又定然是一派車水馬龍的熱鬧之景。

  「上！」

  三五人同時沖謝辭而去，只聽鏘的一聲，千霜劍終於是出了鞘，冷冷月光落在利刃上，折射出攝人心神的寒。

  謝辭手中的劍如靈蛇穿林，如游魚入水，無人可擋。

  那些江湖高手在謝辭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他們跟不上謝辭的速度，也看不透謝辭的招式。

  恍惚中，有些老一輩的高手猛然想起十年前就快被淡忘的事情來。

  那時候，有一少年執劍而來，一步一步從江湖前百位置殺上去，最開始沒有人當一回事兒，最後卻猛然驚覺整個江湖都無人能攔下他來。

  那時候，將所有高手碾壓腳下的，也是這一柄千霜劍。

  「上，快一起上！」

  姚百聞指揮著各個門派的弟子，可那些小弟子哪裡敢摻合這樣的場面？

  高手過招，他們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一人在此時殺了上去，他劍法在一種高手中也算不得上乘，好不容易趕上去，他卻沒有將劍對準謝辭。

  是韓莫期。

  他甚至從未準備出劍。

  謝辭在出劍的間隙回頭看來，在瞥到他手中都沒出鞘的劍時心下瞭然，可現在斷然不是將整個踏雲門都卷進來的時候。

  謝辭將幾個一擁而上的高手從城樓上打落到城牆下，想來這一摔必定夠嗆，他們一時半會兒都爬不起來了。

  謝辭回頭看向韓莫期，反手用劍柄將韓莫期擊退，似有敵對之態。

  但卻無人知曉謝辭悄無聲息的將一個紙條塞在了韓莫期手中，韓莫期握緊了手中紙條不敢暴露絲毫，不知自己該不該轉身將手中劍對準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

  「別出手。」謝辭看著他，眼神裡帶著警告。

  在旁人看來謝辭是在告誡韓莫期別妄圖對他出手，但只有韓莫期知道，謝辭是讓他不要在此時與江湖為敵。

  可他難道就要眼睜睜看著謝辭葬身於此麼……

  不，謝辭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就此認命呢。

  他揮劍擊退那些江湖高手，殺出重圍來到姚百聞面前，姚百聞持劍顫抖不已，他是見識過謝辭武功的，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謝辭的對手。

  可謝辭只是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削鐵如泥的千霜抵上姚百聞手中的劍，姚百聞的劍瞬間從中間折斷！

  姚百聞連拿劍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裡的半截短劍就這麼直挺挺的掉落在地。

  他躲不過謝辭的劍，連逃都逃不掉。

  但謝辭挑釁之後卻並未下殺手，他垂眸看著姚百聞，眼神中竟然帶著些悲憫。

  那些高手追上謝辭再度圍了上來，顯然是打算同時出手，謝辭不再戀戰，往城郊的方向飛躍而去。

  江懷雪和秋子蕭此刻已經進了密道在前面開路，只要那些人都跟著謝辭趕緊去，他們就能把這些人都引到地下城中去。

  兩人沒走多久，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們……將這密道炸毀了，怎麼會，明明我這些天都有派人守著，沒有任何動靜！」

  秋子蕭眼神顫抖的看著前面崩塌的土堆，整個甬道已經被徹底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