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林觀遠將短一點的切葉蟻牙齒拿在手裡，把螳螂臂背在後背上，一點點地從通道往下爬。這個通道是專門留出來的，樹皮表面非常粗糙，方便落腳，就跟攀岩似的。但是雨天也確實很滑。

  

  林觀遠身體瘦弱，非常輕盈，這方便他攀爬但也給他帶來危險，大雨打得他不斷往下墜。終於他還是一個手滑，摔落下去，但他並不害怕，扭轉身形讓自己改變了掉落曲線，「撲通」一聲，他又掉進了一朵霸王花的花巢中。

  花巢里滿是霸王花的汁液和雨水，他游到花巢邊上，用切葉蟻牙齒插入了堅硬的花瓣，花瓣巋然不動，但卻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像稀釋過的血液。

  林觀遠沒有理，他使勁扒住花瓣的褶皺部分，開始向上爬。霸王花終於後知後覺感受到入侵者，先是抖了抖，但又慢慢安靜下來。

  林觀遠爬了上來，他坐在花瓣上喘氣，這身體確實弱，比他之前差太多了。以後要注意，即便有武器也得避免和昆蟲和人類硬碰硬，不然很容易吃虧。

  他又故技重施，拽著花瓣向外墜，抱著花瓣尖慢慢滑落到地上。地上是軟黏的泥土，走一步就是一個深坑，但是沒一會兒就會慢慢復原，仿佛他不是踩在土上，而是踩在一個富有彈性的麵團上。

  這裡的植物都很高大，最矮的草也有他半個人高，那些高大的植物就更不用說了，向上望去，天空被各種植物掩蓋，巨大的雨滴兜頭打來，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縮小了。

  目前還沒有見過活著的昆蟲，不知道那又會是什麼光景。

  他抓著牙齒，貼著霸王花的花壁默默走著。此時能夠溶解人與昆蟲的霸王花反而給了他巨大的安全感。

  咬牙前行，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繼續向前，在鋼樹林的邊上有許多鮮美可口的植物，有飽滿的漿果，有香甜的花蕊，有巨大的果實。他以前聽父親提起過。

  但這一段路對於一個人類而言並不短。

  他全身都已經濕透了，涼透了，但是他的行動卻非常沉穩又堅定，眼神依然如炬，食物很重要，他勢在必得。

  他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什麼交通工具，印象中父親好像說過區長和他的得力手下馴服了一隻巨大的果蛉。果蛉是比較溫和的昆蟲，也稍微弱小一點，可以和人類互幫互助，比較好馴服。但也就這一頭。

  林觀遠沒想到有天竟然要用「頭」來形容昆蟲，那是不是要用「只」來形容人類呢？他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像是被幾隻手拉了一下，林觀遠猛地頓住了。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腰腹部，綠色的葉片攔住了自己的路，紅色的觸手狀腺毛正在他身上觸摸著，每一條觸手上都有幾個小吸盤，吸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仰頭看去，如果他沒認錯的話，這巨大的像樹一樣的植物應該是茅膏菜，或者「茅膏樹」，而他就是一隻運氣不好的「蟲蟲」。

  這隻巨大的茅膏菜又刷新了他對新世界的認知。一根葉片上的腺毛和他的小腰板都一樣長了。這隻巨型茅膏菜在下雨天好不容易逮到了一隻「愚蠢」的獵物，自然不會放過，努力地分泌著晶瑩剔透的粘液，想要用參有毒素的消化酶來分解了他。

  可是就像霸王花里的液體、天空灑下的帶著酸性的雨水一樣，茅膏菜的消化酶似乎對林觀遠也起不到一點作用。

  只見它不死心地又伸過來一隻葉片，繼續努力分泌，林觀遠聞著這蜜一樣的味道，頓時有點餓，用手指沾了沾茅膏菜上的粘液放到嘴裡，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還挺甜，和霸王花液很像。

  兩根為了消化他而努力分泌粘液的葉片已經吐無可吐了，似乎累到了，疲軟了下來。林觀遠冷冷一笑，揮動手裡的切葉蟻上顎，幾下就把兩隻葉片砍斷了。

  林觀遠看著躺在地上腺毛還在不死心亂動的葉片，思索著茅膏菜能不能吃的問題。茅膏菜是有毒的，但是處理地好也可以用藥，只是不知道這巨型茅膏菜和以前的茅膏菜有什麼差別，還是算了吧。

  他對著這隻已經不敢再伸葉片過來的茅膏菜嘆了口氣，那茅膏菜抖了抖，又往後縮了縮葉片。

  林觀遠繼續向前，這回他更加小心了，也時不時就擡頭看看，畢竟這裡的植物都很高大，他走在地面上看到的多半是根或莖，以及低垂下來的葉片，很難看清植物的全貌。被肉食性植物給捕捉到還是很危險的。

  比如現在，肉身雖然保住了，但衣服卻被那不死心的腺毛給破壞了。那衣服本來就薄薄一片，現在還殘缺了一大塊，只能讓他用來遮擋住腹部以下，小腿以上。

  作為一個喜歡穿西裝打領帶的虛偽文明人，即使穿梭在原始森林裡，難免還是會感到尷尬。穿著這麼一小片絲布，還在雨中行走，這和裸奔有什麼區別？

  但對食物的渴望支撐著他繼續裸奔在森林裡。反正也沒別人看到，被昆蟲和植物看到了不算。

  一直走在麵團一樣的泥土裡確實很消耗體力，走了不知多久，他就已經累得直喘氣了。但是面前還是巨大的鋼樹，也就說明他還沒走出自己所在的這個「區」。

  人類的居住場所有一個專門的「區」，這個區是由幾棵，十幾顆甚至幾十棵鋼樹組成。這些樹由於其生長特性，易於人類居住，失去了家園的人類在接受了植物巨大化後很快就適應了在森林裡居住的生活，找到了最合適的居所。

  而由於鋼樹區被人類占據，昆蟲自然就不會再以鋼樹為聚居點，人類多的地方昆蟲就會少，它們大多生活在區外真正的森林裡。

  只不過二者還是經常互相光顧對方的生存區以獲得食物。

  他所在的這個區就有十幾顆鋼樹，本來還以為住在比較靠外的樹上會比較容易走出去，但還是小看它們了，每一棵樹直徑都很大，要繞過一棵就廢好大勁了。

  他找到一朵霸王花，無奈地用手中的螳螂臂不斷在外刺著霸王花稍顯厚實的花瓣，想到這霸王花的汁液里不知道溶解過多少人類或昆蟲的屍體，他就覺得很噁心。但是現在，為了生存，他必須汲取糖分。

  霸王花整個都在顫抖，花瓣也抖抖索索，但是卻無力對抗這個外面的攻擊者，在力氣快用盡的時候，他終於鑿出來一個缺口，汁液從缺口裡流出，林觀遠用嘴對著漏洞，大口的喝著。

  他的判斷沒有錯，先不管這能溶解各類物種的汁液含有什麼酸性成分，但也確實是含糖的。他喝過之後，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眩暈感和疲憊感減少了不少。

  他拍拍倒霉的霸王花，「多謝了。」

  繼而他又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看著自己手中螳螂臂，然後跑到了一棵巨大的灌木面前，開始鋸起來葉梗，鋸完以後拿在手裡，葉片正好高於他的頭頂，而且這片葉子的葉莖有很粗，不容易被雨水打歪，這不就是一把傘嘛。

  覺得自己錯億的林觀遠開始在雨幕中環掃所有的植物，看看還有沒有供自己所用的。

  他沒有鞋，是光著腳的，走在這路上確實不舒適。

  唔，於是他又相中了兩片長條形的葉子和一個帶有薄絨毛的葉片，切割完畢，坐在能擋雨的樹葉下編了一會，草鞋就出現了，薄絨毛的葉片還能當鞋墊，走起路來軟乎乎的，還能保溫，真是不錯。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思索著衣服是不是也能短暫地借用一下植物呢？

  穿著舒適的草鞋繼續前行，看到一叢巨大的花時他笑了起來，用螳螂臂指著那叢花，就是你了。

  花叢抖了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一般。

  他沿著花莖往上爬，終於來到了花朵的位置，看著那鮮紅的巨大花瓣，摸了摸，軟硬適中，花瓣內部還有很多帶著溶液的毛刺，不過沒關係，花瓣的外部非常光滑呀。

  於是螳螂臂和切葉蟻上顎再次發揮了作用，一片花瓣被砍下，並且在中間鑿了個洞，他把花瓣反過來，外部朝內當做無袖套頭衫穿上，花瓣的上下兩部分正好垂下來蓋住他的前胸和後背，還是oversize版的，長度能夠蓋住他的屁股。

  就是這衣服外部都是紅色的毛刺，看著就跟個紅刺蝟似的。

  不過沒關係，反正不會有任何人類能看到。而且這衣服不掛雨，雨水順著毛刺就流下去了，遇到危險這些毛刺還能起到抵擋作用，真是舒服又安全。

  煥然一新的林觀遠頓時覺得自己輕鬆了很多，邁著更有力的步伐向前走，沒有注意到植物門紛紛儘可能讓開了他要行經的路線。

  趨利避害是本能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這雨天就像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一樣，一直都是灰濛濛的天色，但他終於望到盡頭了。

  這裡竟然沒有任何人看守，林觀遠就這樣走出了這個鋼樹區。面前是一小片空地，而後就是其他的沒有那麼巨大的樹木，以及各種顏色都存在的灌木叢，在昏暗的雨霧中呈現出陰鬱的深紅、淺黃、鮮綠、淡紫等，但他的目光集中在各種莓子以及他不認識的漿果上。

  和後世的莓子不同，這裡的一個莓子就比他的一隻手還大，吃一個就能飽。但是他要的可不是單純的這頓吃飽。

  他先砍了兩個看起來仿佛是草莓的巨型草莓，大快朵頤了一番。而後又砍了幾張大葉片，把它們弄成了包裹，裝進去了兩個巨型草莓，兩個巨型藍莓，和一個巨型不知名漿果，同時還有幾枝能吃的巨大蘑菇。要比鋼樹屋裡長的白蘑菇厚實許多也更有營養。

  扛著一後背食物，還沒碰到任何昆蟲，林觀遠頓時覺得自己還算幸運。他不打算深入森林，初來乍到沒必要這麼快就因為好奇心作死。

  只可惜他剛踏上回去的道路，就感到地面上的震動，聽到了明顯的「庫嚓庫嚓」的聲音。

  有昆蟲在靠近？

  他連忙躲到一棵樹後面，並用旁邊的花草掩蓋自己。

  未知的事物總是會帶來恐懼的。

  他只聽說過巨大的昆蟲，但是並沒有親眼見過活著的大昆蟲，他不知道如果面對一頭有他半個人大的昆蟲他會不會嚇到腳軟。

  他屏住呼吸，用力縮緊自己的身體，同時把後背的包袱拿下來放到地面上，雙手握緊自己的兩個武器。

  於是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雨聲和野獸過境一般的走動聲。

  越來越近了。

  他斜著眼似乎已經能看到了。

  慢慢的，一個黑色的怪異圓柱以橫著的方式出現在他的上方，他不知不覺咽了一口唾沫。

  這個圓柱在不斷增長，最後慢慢變大，這隻巨物終於半個身體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他媽是一隻巨大的獨角仙啊！

  而且光他這個角就已經有一米多長了，身體怎麼也不會比這個角更短了吧，這隻獨角仙長度得有三米？

  林觀遠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雨幕，不是說巨型昆蟲不好碰見嗎？他這第一次遇見昆蟲就是個超巨型，今天不會就直接交代在這裡了吧？

  他等著這隻獨角仙過去，但是沒想到它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而且似乎有什麼感應一般開始緩緩挪動自己的身體，向林觀遠所在的這棵樹靠近。

  昆蟲的感知力是不一般的，這個林觀遠知道，但按理說，體型變大了，敏銳度應該降低才對吧。不然還讓不讓其他物種活了呢？

  但是拜過去某個讓人厭惡的喜歡養昆蟲的富家子弟所為，他隱約記得獨角仙這種甲蟲是不吃肉的，它們吃樹汁和水果。

  那它靠過來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