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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棲棲遑遑(七)

2024-09-14 18:47:12 作者: 荒川黛

  第67章 棲棲遑遑(七)

  梁喑一怔,眼底閃過幾分愕然。

  雖然他本來也是打算陪著沈棲睡覺,但卻完全沒有想到沈棲會來找自己,主動要求一起睡。

  沈棲遲疑了一會,從他懷裡坐直身子,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行嗎?」

  梁喑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說:「自己判斷。」

  沈棲感覺到他襯衫下稍快的心跳,又看到自己和他幾乎交疊的婚戒,剛剛從噩夢中驚醒的慌亂似乎一下子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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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回去睡覺。」梁喑起身,將他抱回房間。

  沈棲第二次踏入梁喑的臥室,這次有了心情慢慢打量。

  這裡和他房間溫馨的擺設不同,每一個設計都冷硬而簡潔,被整齊擺放的文件一襯托活像是間辦公室。

  床頭還放著兩個文件夾,他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全是項目的企劃書。

  他不由得想,梁喑睡前也在看這些東西?

  家對他來說,也只是換個地方辦公嗎。

  「幹嘛呢?」

  沈棲頭上一沉,下意識擡起頭來。

  梁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腰上松松垮垮裹著條浴巾,要掉不掉似的在胯上打了個結。

  水珠還未乾透,順著溝壑明晰的腹肌留下一路水痕,最後沒入雪白的浴巾里。

  沈棲怔怔看著他,覺得那結實的肌肉冒著熱氣似的讓人耳熱心跳,下意識別開眼,又被人捏著下巴轉回去,被迫盯著那張薄唇,一字一頓地分辨:「好、看、嗎?」

  沈棲下頜傳來濕漉漉的涼意,下意識舔了下唇,與此同時梁喑伸手點在他唇上,恰好含進了嘴裡。

  他一愣,梁喑也是一愣。

  四目相對間,沈棲從他眼裡看到了莞爾,不甘心總是被他逗得面紅耳赤,於是含住他的指尖不輕不重地吸了一下。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坐在床上,微微擡眼用那雙琉璃似的異色眼珠看人有多勾人。

  梁喑喉嚨一緊,抽出手指在他唇上蹭乾淨,「身體還沒好,不許勾引我。」

  沈棲別過頭,想起件事來。

  他半跪起身,向下塌腰伸直手臂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很有年代感的DV機。

  黑色的外殼有不少劃痕和褪色,看起來是個老物件。

  梁喑微微勾了勾眉梢,「是什麼?」

  沈棲坐直身子,讓給他半張床,說:「你……來看。」

  梁喑掀開被子上床,手臂從他身後圈住了攏在懷裡,拿過他手裡的DV機按下開機鍵。

  老舊的機器開機很慢,梁喑忍著笑想他又從哪兒淘來的老古董,恐怕比他年紀還要大了,難道是哪個老藝術家錄的皮影戲演出?

  機器里存了不少視頻,從一到十九,梁喑隨意打開其中一個,笑意頓時一僵。

  一個肚子微鼓的年輕女人微微笑著看向鏡頭,眼角眉梢含著掩飾不住的溫柔。

  林玉寧。

  梁喑指尖倏地掐緊,鏡頭裡的林玉寧笑意盈盈地說:「寶貝,今天媽媽突然給你想到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梁音,媽媽希望你的人生清歌坦途餘音繞樑,希望等你出生了以後呢,恣意灑脫沒有煩惱,做媽媽自由的小鳥。哎呀我真是天才,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不喜歡也不行,我是你媽,你必須喜歡。唔,好像有點霸道了,沒關係,你實在不喜歡我們再改,改它十個八個總有一個喜歡的。」

  「今天開完會逛了會商場,看到這幾件衣服挺漂亮,但是導購小姐說這是三歲才能穿的。哎呀,寶貝,媽媽真希望你生出來就能一下子長到三歲,可惜我懷的不是個哪吒。」

  「後天就是預產期了,我得把它帶到產房裡去錄,將來等你娶了媳婦兒要是敢忘了你老娘我就砸在你臉上,看看你老媽生你多痛苦。」林玉寧笑著笑著,又說:「哎,我估計也捨不得真砸,懷條小狗也有感情了呀。真希望早點喝到媳婦茶,我一定給她包個大紅包,啊,你結婚我穿什麼衣服好呢,得從現在開始設計。」

  梁喑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玉寧的樣子,和他想像中差別不大,也很大。

  他以為的林玉寧雷厲風行,生產當天依舊可以在談判桌上以一當十,但他沒想到她這樣……「可愛」。

  梁喑找不到一個很好的詞來形容她,只是覺得心裡又暖又酸。

  他小的時候,梁正則不許他提到有關母親的詞,也不許問她的事,更不許他進他們的房間。

  老宅里的人雖然不怕梁正則,嘴上也會議論兩句但林玉寧到底是為了梁氏而死,也沒人會去多事給他講這些。

  後來長大了,他有能力去調查這些的時候,卻已經沒有那個念頭了。

  梁正則是真愛母親也好假裝深情也好,他都不在乎,人都死了講那麼多沒有任何意義。

  他和沈棲不一樣,不會對年少不可得之物耿耿於懷。

  他快三十歲了,拋開那些年的歷練不談,也早就過了會傷心的年紀,年少沒有得到的東西再怎麼補上也只是終不似,少年游。

  梁喑低下頭,看著沈棲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心突然被什麼撞了下。

  那是他不在乎,卻被別人謹慎小心地捧到眼前的震撼。

  他用二十八個煙花補足了他的生日,用這些片段補全了母親,用蛋糕彌補了慶祝,他在一點一滴地修補那個千瘡百孔的梁喑。

  梁喑忽然覺得和沈棲相比,也許更強大的人是他才對。

  他輕舒了口氣,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我小時候想要很多東西,糖果、玩具、衣服、球鞋、父親、母親、全家福……」

  沈棲看著手機上的一個個字,心突然緊了緊,「然後呢?」

  「後來就不想了。」梁喑放下DV,將他攬在懷裡,低聲說:「我現在有很多東西,錢、權、名利、地位……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我都有了,不缺了。」

  沈棲雖然聽不見他的聲音,然而只看著這些字就覺得心疼。

  梁喑說:「人長大了,很多東西自然而然就不想了,我其實不算一個物慾很強的人,想要的東西也不多,你知道是什麼嗎?」

  沈棲在他懷裡擡起頭,猶豫了幾秒鐘,說:「是我嗎?」

  年少的求而不得過了經年的消磨淡化,終於在二十八年後化為了兩個字,一個實實在在的名字。

  梁喑垂著眼看他,拿過了手機丟在一邊,以口型說:「是,只是你。」

  沈棲似乎要被他的眼神燙到,呼吸微亂地低下頭,遲疑了一會,又擡起頭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我……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

  梁喑一怔。

  沈棲心跳倏地加快,猶猶豫豫半天還是轉過身窩進他懷裡,手掌毫無阻礙地貼上他赤裸的胸膛,下意識收回手,又有點捨不得剛剛掌心的觸感,忍不住放回他飽滿性感的胸肌上。

  好燙。

  沈棲長得瘦,雖然並不嶙峋但卻沒有這樣的肌肉,一時忍不住捏了捏。

  梁喑簡直要被他摸硬了,反手將他按在了床上,「幹嘛呢?」

  沈棲眨巴眨巴眼睛,充分發揮了他現在聽不見的「優勢」,也仗著自己現在沒法兒趁人之危,便肆無忌憚地從他的胸口一路摸到腹肌。

  那隻柔軟纖細的手像是一個縱火的兇徒到處興風作浪,並且在臉上寫著不打算負責的無害。

  梁喑讓他摸得口乾舌燥,抓著他的手壓在枕頭上,啞著嗓子一字一頓地說:「沒完了?」

  沈棲察覺他眼底燃燒的欲望,這才發覺自己玩過頭了,連忙抽回手打算溜之大吉。

  「晚了。」梁喑攥著他的手低下頭,隔著衣服在他肩上落下一吻。

  還未脫落的血痂周邊十分敏感,他才一碰到沈棲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連忙抓住他的手迫切地和他搖頭,接著便被洶湧的吻抽走了所有注意力。

  梁喑像是一頭克制的狼,在滿月的夜裡攜帶著滿身的欲望卻又很小心地捕獵。

  沈棲喉嚨里溢出一點呻吟,又很快被他吞入腹中。

  唇舌交纏,極致的寂靜下滋生出無限的曖昧。

  沈棲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柔順而乖軟地迎合他,生疏而青澀地學著他的樣子伸出舌尖。

  世界被一瞬間縮到成一張床的大小,只能承載著兩個人隱蔽而熱切的欲望。

  沈棲呼吸凌亂,逐漸地脫了力,從稚嫩的主動變回被動。

  體溫與心跳驅散了不安,沈棲所有的意識都被梁喑占據,被他給予的陌生體驗堆滿。

  他微微偏過頭,難受又期盼地挺起胸膛又重重跌回床上,反覆幾次下來他已經沒辦法思考別的事情,只能跟著他的吮吸而發出幼獸般的哀鳴。

  梁喑極有耐性地伺候過兩隻生嫩果實,又回來親親沈棲的眼睛,緩慢問他:「還好嗎?」

  沈棲腦袋裡嗡嗡的,用力地咽了下唾沫。

  「來看看自己,漂亮麼?」梁喑捏著他的下頜,用拇指輕輕一壓,領著他去看嫩蕊盛放。

  沈棲打了個哆嗦,別過頭不敢再看。

  梁喑低聲一笑,一掀被子將兩人罩住。

  沈棲茫然半秒,腰突然一拱,將被子踹出去一半。

  他看到自己露在外面的一條腿與握著他小腿的修長手指。

  他腳尖不斷繃緊,小腿肌肉浮現出痙攣般的抽動,而握著他的那隻手青筋微鼓,充滿色/情與無法掙脫的力量。

  如果有人闖進來,很容易就能想像出被子裡的景象,但很快他就顧不上想了。

  ……

  沈棲睡了很長一覺。

  夢裡他一直在跑,像是被什麼人追又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不斷扭曲的空間像被打碎了的三稜鏡,折射出無數個位面。

  他發不出聲音,只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聲不斷刮過,又冷又鋒利。

  他夢到了十一歲的自己,這次他看清了蹲下身來救他的男人,比現在稍年輕的一張臉,帶著冷淡卻柔和的眼神,問他叫什麼。

  沈棲握著他的手,艱難地告訴他:「我叫沈棲,棲息的棲,你不許忘了。」

  男人溫柔一笑,「好,不忘。」

  沈棲感覺他在輕輕擦拭自己的傷口,卻沒有感覺到疼,鬼使神差地,他望著男人的眼睛說:「你要娶我嗎?」

  男人愣了愣,「小孩,你幾歲?」

  沈棲認認真真地看著他,說:「十一歲,我長大了你能娶我嗎?」

  男人莞爾一笑,說:「好啊,你長大了我就娶你。」

  畫面一轉,沈棲聞到消毒水的氣味,偏頭看到圍繞著妹妹關心的親人,他卻古怪的沒有感覺到難過與失望,反而覺得他應該還有一個獨屬於他的,更好的在等著他。

  那些與他無關的關切嗓音越來越遠,沈棲站在無人的曠野中不斷回頭,試圖從這個漫無邊際的囚籠里逃出去。

  他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闖,駭然看見一雙充滿憤恨的眼。

  他下意識轉身逃跑,卻陡然撞入一個寬闊而可靠的胸膛,對方攬住他的腰,低聲笑問:「跑什麼呢。」

  沈棲急促地喘息著,還未來得及說話腳下便一空。

  驟然的失重瞬間席捲。

  他猛地坐起身來,劇烈而急切地喘氣。

  腦袋裡嗡鳴聲尖銳而綿密,沈棲用力地抱住頭忍耐著這種強烈的侵擾。

  「沈棲?」

  沈棲倏然擡頭,愣住了。

  梁喑快步走到他跟前,坐下來摸摸他的額頭,「怎麼了?頭疼嗎?」

  沈棲愣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耳里的嗡鳴逐漸消弭最終只剩他清淺的呼吸,是他足足半個月未曾聽見的熟悉聲音,是他想找了七年的救命恩人。

  他猛地撲進梁喑懷裡,嗓音輕顫,「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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