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簡知魚擡眼看過去，他聽葉池提起過這個朋友，但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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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恆比兩人都要矮一點，穿著灰色羽絨服，背著個雙肩包，頭髮剪到眉毛上面，皮膚偏黑，模樣看著挺陽光，是那種十分正氣舒展的長相。

  只不過這個男生看向他的眼神卻並不算坦然，相反地，有些複雜和微妙。

  跟葉池當初剛來到簡家時，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眼神有些相像。

  簡知魚有些不明所以，但沒去細想。

  「好傢夥，小恆子，我怎麼感覺你胖了？」

  見面的第一句話，葉池就讓鍾恆直翻白眼：「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哈哈哈哈哈聽不得實話啊？」

  老友見面寒暄一陣，葉池給兩個人互相簡單地介紹了一番，鍾恆率先朝簡知魚伸出手：「你好。」

  他遲疑一秒，也伸出手去輕握了一下：「你好。」

  這個人確實長得很開朗陽光的模樣，按理說應該讓人產生一種很親近的感覺，但簡知魚的感受卻並不是很舒服。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打量著他，視線里透著審視和冷冽，仿佛自以為能看穿他。

  吃飯的地方選的是一個吃魚火鍋的餐館，網上評分很高，這裡除了麻辣味的鍋底，單是魚頭熬湯味道也很鮮美。

  葉池知道鍾恆選的是這一家時愣了一下，開始憋笑，問：「小魚沒問題嗎？不想吃這個我們可以換一家。」

  「什麼？」鍾恆沒反應過來。

  簡知魚倒是第一時間就懂他在說什麼了，斜睨他一眼：「在家裡又不是沒吃過，你自己聯想能力豐富，不要扯到我身上。」

  「可是我現在但凡看見『魚』這個字，都會想到你啊，怎麼辦？」

  「涼拌，你自己做脫敏訓練吧。」

  「做不了，已經刻骨銘心了，」葉池笑嘻嘻地，語氣輕鬆，開玩笑似的逗他：「小魚小魚幾點了？」

  「……你自己看手機啊。」

  「手機沒有報時器，你跟我報一下怎麼了？」

  「我又不是報時器。」

  「確實，你只是一條小魚。」……

  鍾恆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面無表情，走到魚火鍋附近的時候，出聲打斷：「到了。」

  「到了？」葉池擡頭看一眼招牌：「小魚要換嗎？別現在說不換，到時候吃都不敢吃。」

  「不換！就吃這家！」簡知魚的精神被提起來一些。

  「行！到時候記得給我展示一下吃同類的決心。」

  鍾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們倆關係挺好。」

  簡知魚能聽出這語氣里的微妙，他眉頭微微皺起，扯了下葉池：「我先去打調料。」

  「一起去啊。」

  「你們先去占位子吧，假期人多，等會兒沒位子了。」

  他說著就要走，葉池眼疾手快拉住他，扭頭對鍾恆喊：「哥們兒你先自己去找個好位子，我們倆去打調料，等會兒換你。」

  簡知魚沒反應過來，就被葉池拉走。

  「你朋友第一次來樟城，你該去陪著他。」

  葉池一臉無所謂：「這不是在陪嗎，陪著又不用黏著，找個位子而已，有什麼必要一起啊？」

  「那打個調料而已，有什麼必要一起？」簡知魚看著他，面色平靜。

  他當然不覺得葉池只是想先來這邊才選擇跟他一起的，這個人最近黏他黏得厲害，恨不得晚上睡覺都要一間屋子。

  甚至有的時候他剛產生一點想要劃破皮膚的念頭，就被葉池的敲門聲打斷。

  可能這個人就是專門來克他的。

  葉池看向他，道：「因為我現在不能離你太遠。」

  「為什麼？」

  「因為魚不能沒有水啊，我怕你缺水，池子裡有水。」

  葉池一本正經的神色讓他啞然，有些無奈：「編不出理由了就開始滿嘴跑火車了是吧？」

  「有理由啊，」葉池輕聲笑了，「只是我怕你不想聽。」

  簡知魚眸光微閃，沒有吭聲兒，專注地挖了一大勺香菜到自己碗裡，順手也給葉池舀了一大勺，再添了滿滿的蒜蓉。

  「……我謝謝你。」

  「不客氣。」

  鍋底很快端上來，點的鴛鴦鍋，還有一盆濃濃的酸菜魚湯。

  葉池還是一如既往地要了一大碗清水，用來洗辣椒。

  鍾恆疑惑：「不是有不辣的嗎？」

  「不辣的味道跟麻辣洗過之後也不一樣嘛，只吃一種多單調。」葉池理所應當。

  鍾恆抿唇，沉默地看著他往清水裡夾魚片，仔細等著辣椒幾乎都涮完了，才放到另一個人碗裡。

  「你別給我夾了，快點自己吃吧。」簡知魚憂愁地看著碗裡小山一樣的魚片。

  「怎麼，對同類捨不得啊？」

  簡知魚一時語塞：「你真是……無語。」

  葉池偷笑，這段時間簡知魚的胃口都不是很好，雖然礙著林芙等人的面，不能不吃，但有一次他看到簡知魚回房間之後有乾嘔的跡象。

  食不下咽的話，吸收也必然不會好，這幾天下巴都尖了。

  不過今天的魚看起來還挺合他的胃口。

  還得是同類啊，互幫互助。

  鍾恆無言地對著碗裡白花花的魚片，突然感覺吃不下去了，拿起手機，問：「要花生汁嗎？熱的，我點。」

  葉池搖頭：「點另外的熱飲吧，小魚不吃花生。」

  鍾恆的手指頓住，懸在屏幕上停了幾秒，道：「好。」

  他點好後，放下手機，跟簡知魚閒聊：「聽說你之前生病住過幾天院，身體還好嗎？」

  簡知魚點頭：「已經恢復了，謝謝。」

  「葉池你那幾天也在醫院嗎？」

  葉池看他一眼：「不是在微信上都跟你說過的嗎？」

  「哦，忘了。」

  「什麼記性，高三不應該是人一生的智商巔峰期嗎？怎麼感覺你還變蠢了？」

  鍾恆笑了一下：「你還記得你高三了啊，我都以為你忘了。」

  「師太天天耳提面命，怎麼可能忘？」

  「你之後想考清華嗎？」鍾恆又問。

  葉池頓了一下，緩聲開口：「再說吧，到時候再看。」

  「為什麼到時候再看？你這個成績不是穩上嗎？」

  葉池一言難盡地看他：「我都沒這個自信你還替我有了啊，而且你今天怎麼回事，以前咱兩都不聊成績的，今天轉性了？」

  鍾恆垂下頭，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這不是沒幾個月了嗎，關心一下。」

  「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不用操心我，我有規劃的。」

  簡知魚埋頭吃自己的，很少說話，聽著另外兩人聊了一會兒老家學校的情況，又聊了幾句共同認識的朋友。

  只是葉池聊得不專心，看見他碗裡快空的時候，就又給他夾些肉和菜進來。

  簡知魚無奈，只能吃完，直到吃得有八分飽了，才放下筷子：「真的不吃了。」

  「OK。」葉池這次倒是沒有再給他夾，畢竟他夾了多少心裡都有數。

  「你們在這裡坐會兒，我去付錢，先別出去，外面冷。」他對簡知魚道。

  「嗯。」

  最近正值寒假，又臨近春節，到處都人多，連結帳都得排隊，一個人去比較方便。

  簡知魚目送著葉池過去，耳邊突然傳來鍾恆的聲音：

  「我很少看到有人在高三最緊要的關頭願意花一個多星期時間在醫院照顧同學的。」

  簡知魚看向他，神情冷淡。

  剛才還以為這個人若隱若現的敵意是他的錯覺，現在總算可以確定了。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簡知魚沒那個心情去閒扯。

  但對方顯然不願意，只顧說些有的沒的：

  「你從小到大花了你爸媽不少錢吧，你知道我們縣城裡那個學校嗎，夏天沒有空調，冬天窗戶縫隙漏風，條件很差的，反正跟你們這裡的比不了，葉池成績能那麼好，在我們那裡簡直是一個奇蹟。」

  簡知魚垂眸，沉默不語。

  「聽說十二中是樟城最好的高中，擁有最好的教學資源，你從小到大恐怕都是這樣過來的吧？最好的幼兒園，最好的小學，最好的初中。」

  「你身體不好，你爸媽除了管得嚴，應該不會讓你吃什麼苦。」

  聽到對方細數最好的學校那裡時，簡知魚就驀地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要在這裡提這些，他只知道彼此沒有什麼聊下去的必要。

  他冷冷地看著鍾恆，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有一種很強烈的距離感：

  「你跟葉池是朋友，你們聊天是你們的事，不過以後就請你少關心我的事了。」

  鍾恆的臉色也沉下來，不甘示弱地對上他的眼神，開口道：

  「葉池沒有跟我透露過多少關於你的事情，我只知道你有心臟病，你爸媽管你管得很嚴，讓你覺得沒有自由。」

  事實上，連心臟病也是葉池來簡家之前就告訴他的，來這邊之後，他們聊天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

  葉池一顆心都掛在這邊，讓鍾恆幾乎都覺得他把老家的人和事逐漸忘了。

  他看著簡知魚的臉色，繼續道：

  「可我看你這個樣子，覺得你爸媽把你養得很好，要不是他們，你現在可能連命都沒有，怎麼還能一副少爺做派，讓那麼多人照顧你，圍著你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