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侍從
2024-09-14 18:26:07
作者: 宮筘月
第14章 :侍從
莊園裡被梅萊芙留下的人不多,大多是血族,再就是血仆和與血族親近的人類組織,莫里甘與江嶼白帶來的人被安排在離中央最近的房間裡,維達爾以血仆身份進來,安排的又離江嶼白稍遠。
晚宴比白天更盛大。
五彩斑斕亮著的燈,柔軟飄揚的旗幟,用魔法造出來,沖天的煙花和美景,炸響在半空中盛大又繁華。賓客觥籌交錯,美酒與美食擺在長長的大理石桌上,有血仆被按在餐桌上吸血,高等品質的血液流淌在繁瑣花紋上,是吸血鬼的狂歡。
艾爾格被這幅場景嚇得夠嗆,早早回房。他過去的途中與維達爾恰好錯身,瞥到他冰冷的神情,不知為何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他悄悄拉了維達爾一把,小聲說:「先躲一躲,外面不安全。」
維達爾站在原地——一個交界處,外面是盛宴,裡面是避難所。
他沒動:「你回去。」
艾爾格還想勸,看到他的表情卻知道勸不動,又想起他的身份,一時間悲從中來。
「你別……想太多。」一開口便是哽咽,艾爾格定了定神,壓低聲音,「別貿然過去,我們一定還有希望。」
維達爾金色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難得溫和:「我知道,你去躲吧。」
艾爾格喉間哽咽,退了一步。
然後慢慢轉身,離開了。留一道身影佇立原地。
晚宴上,江嶼白只覺得無聊。放眼望去,除了貪婪喝著血的吸血鬼,就是觀察著他,想試探靠近他的傢伙。
往他身邊湊的妖魔鬼怪數不勝數,一些血奴穿著妖艷,仗著自己血的品質想誘惑他,妄圖被他帶走一步登天。梅萊芙壓根兒沒想阻攔,用她的話說就是成人之美,巴不得往始祖身邊塞點人,莫里甘笑容就沒變過,不阻止不僭越。
不管目的為何,江嶼白從始至終都沒搭理過任何人,拒絕了一波又一波狂蜂浪蝶以後像是厭倦了,端著酒,繞到後花園去。
主人公走了,這裡的氛圍倒沒那麼熱烈了,梅萊芙勾著細長的指甲,眼皮亮晶晶的粉襯得她靈動乖巧。
她瞥了眼莫里甘,這會兒莫里甘的笑容已經收斂,面無表情盯著酒杯。
「嘖,總在始祖面前做那樣一副噁心的表情幹嘛,他的注意力可半點沒放在你身上,假惺惺。」梅萊芙冷哼一聲,「別告訴我,就這麼幾天的時間你就已經當慣了狗,連公爵的臉面都不要了。」
在她面前莫里甘不需要掩飾,那些虛偽的表情煙消雲散,瞥了她一眼:「怎麼,看不下去了?」
梅萊芙皮笑肉不笑:「我得誇他一聲技術高超。」
「我們也就彼此彼此,」莫里甘神情陰翳,「他剛一出現你眼珠子都快黏到他身上,裝得一副純良無知,你打的什麼主意我還不知道嗎?」
梅萊芙輕抿一口紅酒,半截唇印烙在酒杯上:「萬一始祖就喜歡這款呢。」
莫里甘嗤笑:「那就提前祝你好運。」
「多謝祝福。」
梅萊芙施施然一笑,拖著繁華裙擺,輕飄飄地走了。
莫里甘低聲罵道:「急功近利。」
身邊的多維雅沒吭聲,生怕惹惱他。最近公爵的脾氣不大好,昨夜值班的傭人剛被罰了扔去地下室鞭刑,現在公爵外出,傭人還不知生死。
他是不怕換一批傭人的,底層的吸血鬼一抓一大把,命比血奴還賤。
莫里甘端著盛著血液的酒杯抿了一口,頗有些食不知味,他心裡裝著事,不自覺朝著江嶼白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梅萊芙手段不比他差,曾經幾次交鋒莫里甘沒在她手上討到便宜,本想趁他得到始祖消息去碰碰機緣,沒想到機緣沒碰到,還惹得一身腥,他倒想看看梅萊芙能用什麼手段去接近始祖。
後花園比前院安靜太多了,林木幽森、水流潺潺,撲面而來一股清冽氣息,涼亭里沒人,江嶼白摸著石桌上的酒杯,裡面乾乾淨淨。
他斜後方出來一個端著酒的侍從上前替江嶼白倒酒,杯盤清脆的聲音落地,酒被女傭砸在桌面,灑了出來倒在地上,打濕江嶼白袍角。
江嶼白擡頭,看見女傭惶恐地跪在地上,身邊的侍從有些不安。
身後那一排傭人全跪下了。
「起來。」江嶼白沒想苛責一個下人,心說那女傭都快嚇得厥過去了,身邊人怎麼也不知道扶一把。
女傭登時哭得更厲害了:「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我……」
江嶼白心知這些傭人都畏懼他,正準備起身離開,就見旁邊那侍從湊了過來。
侍從輕聲說:「大人。」
這一聲比尋常人的聲音柔軟,期期艾艾,搭上他水潤卻並不畏懼的眼,挺直的脊背,有種翠竹般的堅韌和別樣的柔軟。
江嶼白多看了他一眼,聲音聽不出起伏:「嗯?」
侍從揚起纖長柔軟的脖子,攔在那人面前:「大人,您讓她走吧,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對見慣了周圍人討好的貴族來說,這樣的人似乎更有意思。
酒杯在江嶼白手裡轉了個圈,桌面上的水漬還沒擦乾,順著邊緣滴下去,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看著侍從,很有耐心:「你要怎麼替他受罰?」
侍從明亮的眼很大很圓,像是天真,無所畏懼一樣:「都聽您的,想怎麼樣都行,別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他一擡頭,側頸的血管就露了出來,無知又自然而然的誘惑。
與他之前遇到的那些直白挑逗相比,這個侍從像只無辜的兔子。
江嶼白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嘴角微微彎了下,被一直注意著他的侍從看到。
侍從不解:「您在笑什麼?」
江嶼白揮揮手,沒理會侍從,也沒生氣:「下去吧,不用倒酒,也不用服侍。」
女傭抽抽噎噎地離開,身邊傭人很聽話地退開了些,也許是看他態度還算溫和,侍從在一邊睜著眼睛覷他。
看了一會兒,江嶼白問:「怎麼?」
「我還以為您會生氣,沒想到您這樣寬宏大度,不跟我們這些小侍從計較。」侍從湊近了點,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朝江嶼白靠近,天真無邪地笑,「您真好。」
江嶼白看他,並不排斥他刻意的香水味:「有多好?」
侍從又靠近了些,眼裡都是亮晶晶的崇拜:「非常非常好,您很溫柔!」
江嶼白:「是嗎。」
侍從點頭,像遇到新奇玩具的小狗:「您跟其他血族很不一樣,我還沒見過像您這樣的。」他想了想,「又有氣度,又很和善。」
侍從語氣輕快:「我能跟您嗎?」
江嶼白並沒有答應,似乎在心裡估量:「你要跟我,梅萊芙公爵會放人?而且,我不缺傭人。」
侍從低頭失落道:「可我真的很喜歡您,您與我兄長很像,可惜他在我小時就跌下懸崖身亡,我一直很想他。」他目光落在江嶼白身上,落寞又哀傷,「很抱歉打擾到您休息,我只是……有點情不自禁。」
江嶼白頓了下說:「沒關係。」
「真的嗎?」侍從慢慢蹲下來,捏著他垂落在地的衣角,「我替您把髒外套換掉吧。」
他黑色的衣袍下隱隱有光澤閃過,在那隻手靠近江嶼白的瞬間被橫空截住,江嶼白掐著他脖子將人撞在圍欄上。
侍從神態懵懂,那雙圓又大的眼裡滿是疑惑,好像被江嶼白的動作嚇蒙了,眼裡都蓄上幾滴淚。
「您、您要殺了我嗎?」侍從分外執著,好像不問明白誓不罷休一樣,帶著青年人應有的青春氣,「您明明沒有不開心,為什麼要掐我?您不是好人嗎?」
江嶼白力道沒有半分放鬆,薄薄的眼皮垂下來看著人,沒什麼戾氣,也沒有半分憐惜。
侍從眼裡閃過一絲陰翳,掏出懷中匕首朝江嶼白狠狠刺過去,殊死拼搏,意料之中的失敗了。濃郁的黑氣從他身上溢出,疼痛漸漸蠶食著他的心臟,耳邊好似出現炸開的聲音,隨後他被江嶼白扔到一邊。
落地時,他聽見江嶼白平靜的聲音:「這種謊言我十二歲就不愛聽了。」
身處高位的人時常需要發泄,他們不會在意周圍侍從有什么小心思,相反,那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還會被誇贊。身處弱勢,無論做什麼都會被認為是討好他們的手段,自然會放鬆警惕。
江嶼白不一樣。更何況,這是今晚不知道第幾個湊過來的傢伙。
沒人敢上前,江嶼白沒看他逐漸失去生命的身體,起身離開。
噬靈魔法一經使用不可逆轉,侍從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藏在衣袍里攥緊的掌心被江嶼白掐得生疼,這不是他第一次用魔法,卻第一次有人即將死在他的手下。
他該習慣的,這裡的生存法則就是如此。
離開時,江嶼白對上正往這邊看的梅萊芙。
梅萊芙朝他溫溫柔柔地笑:「大人,好巧。」
江嶼白微微點頭,垂下的眼皮掩去眼中厭倦,面上冷靜自持:「你家的僕從還挺有意思。」
梅萊芙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侍從,隨手一揮,就見那侍從臉上扭曲了一下,化作了另一張臉的模樣。
她神情嚴肅:「晚宴人數太多,魚龍混雜,這人不知是哪一方派來的,真是該死,我這就去查。」